心思敏捷的夏洛完全看得出俞小飛的絕望,最開始,她並不願意在俞小飛面前公開自己的身份,她甚至勸過俞東霖︰「小飛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很敏感,也很重感情,他肯定會介意我和你在一起。」
俞東霖卻完全不在意,他回答︰「小飛他早就知道我和他媽沒有生活在一起了,也見過我的幾個朋友,從沒說過什麼,只是有時候耍耍小孩子脾氣。」
對于俞東霖來說,終究是親生兒子,無論灑鹽還是下瀉藥,都只是小孩子發脾氣而已。他並不擔心兒子會對小夏做什麼,他們之前不是一直都相處得很好嗎?
夏洛當然不能說深了,也許俞小飛的喜歡已經過去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喜歡一個人不過就像喜歡小貓小狗一樣,過去就過去了,不會有太多的煩惱。
但當俞小飛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剎那,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俞小飛的表情是多絕望啊,絕望得讓夏洛覺得這個孩子的靈魂都不存在了。直到俞小飛挪動著沉重的步伐走上樓,她才覺得,他還活著。
此刻的夏洛坐立不安,她不知道該繼續留在這里,還是應該立刻消失在他面前。她後悔萬分,當時的確應該堅持不露面。
俞東霖完全不知道身邊這兩個最親的人,心里都在想著什麼。他拿起電話,開始定晚上的酒樓︰「對,對,三個人,要一個包間……」
俞小飛躺在床上,躺在為自己搭建的黑暗中。
他思念了整整兩年的人,帶著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劇情,突然出現在光芒四射的舞台上。而他正精光著,在舞台上四處躲避著無處不在的探照燈。觀眾席上所有人都在起哄,都在嘲笑他這個蹩腳的編劇,嘲笑他這個丑陋的主角,嘲笑他寫了六百種結局,卻唯一漏下的那一出劇情。
俞小飛的身體開始控制不住的發抖,他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告訴自己不能哭,他說︰「你個混蛋,你敢哭出聲來看看,看老子不弄死你!」
到最後,俞小飛也沒有哭出來,他的拳頭都快被自己捏碎了。
俞小飛就這樣在被窩里趴了一個鐘頭,一直趴到自己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俞小飛知道,就算沒有他爹的這個障礙,夏老師也不會和自己在一起。畢竟他才17歲,還是個高中生;而夏老師已經22歲了,大學都畢業了。
夏老師的臉又一次出現眼前,只是這一次不同了,他的腦海里一遍一遍回放著剛才的錄像︰她長長的頭發,她清秀的面容,她溫和的笑容,她動听的聲音……還有,她只說完一句話就低下的頭……
夏老師為什麼會和父親在一起呢?,她的足球帥哥呢?她遇到什麼事情了嗎?俞小飛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就算知道原因又能怎樣,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正如她大他五歲一樣,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其實夏老師和父親在一起也很好呀,自這樣就可以天天看到她了。自己曾經生活得那麼絕望,不就是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這個女人了嗎?
這個女人做爹的女朋友,比那些好多了吧,起碼她不騙人,起碼她對他也好——但是,自己為何會這樣難過,難過到只想消失在這個世界……
……
俞小飛終于把自己說服了,他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隔著窗戶望著樓下的院子——薔薇花仍舊開得熱熱鬧鬧,似乎只打算盛放這一季……
「夏老師,薔薇真的開花了,我相信了……」俞小飛對自己說。
從此,沒有愛,也不需要恨。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