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玉回到建章宮,正尋思著先繞過馮太後的寢殿,將一歲的兒子天佑哄睡著了,不承想她所居住的偏殿點著暖暖一盞宮燈,卻是馮太後領著小宮女坐在暖榻上,正捧著天佑的小臉,眉飛色舞的逗弄不停。
見冼玉伸手來抱孩子,馮太後這才撒了手,一面打發了宮人,一面笑道︰「這孩子小小的,整個一小不點,看著怪可憐見的。」
「是啊,就這麼小小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養大,」明明是說給馮太後听的,可冼玉卻覺更像是自言自語,說給自己听的。
在此之前,她雖是極其篤定,不管有多苦也會將這孩子帶大,可是未來的路那樣長,她一個人真的能撐起貞王府的一片天地麼?
回想起這段日子,不論是理親喪、還是打理家業、甚至于拋頭露面與低賤的下人討價還價,什麼都是她一個人……沒個臂膀不說,都指盼著她拿主意,心里就那麼一陣酸楚。
有別于驚聞貞王死訊時的傷心難過。
那是一種想要找個人倚靠著,默默垂淚的沖動。她並無外間所傳言的那麼賢惠能干,而是事已至此,若連自己都倒下了,這孩子還有王府的人又當何去何從……
「這孩子怎麼長得不大像你?也不大像貞王。」正當冼玉思緒如潮,忽然傳來一句馮太後極其尖刻地聲音,「莫不是你跟別人生的罷!」
像是一種空前的挑畔,令冼玉惱怒的無可言喻。
「嗨,瞧你這小樣,哀家是跟你說笑。」見冼玉氣得臉色發青,眼楮都直了,馮太後連忙堆了笑臉,改口道︰「誰讓這孩子像跟豆芽菜似的。」
「不,太後分明是話里有話。」若她是第一天認識馮太後,會礙于太後之尊,將這口氣咽了下去;若她是認識太後不久,心里雖是芥蒂,也會忍著按捺著!
偏她從兒時便認識馮太後,二十年的相識相知,她看似口無遮攔,其實每句話都是帶著指向。彼如她說小皇後,那樣倨傲分明就是敲打。
她如此刻薄她,就是等著她開口相詢。
「宮里那些老人雖是七零八落被打發掉了,可總還是有人知道,從前你與皇上那些舊事。」
「是,就是天底下的人都死絕了,不還有太後知道麼?」
一次連著一次的試探,左不過是因為馮太後忌憚著榮帝,又防犯著她,這便是身處朝堂與後宮的悲哀,不論是曾經的戀人,還是從前的朋友,只要入了這事非之地,沒一個是純粹!
見冼玉抱著天佑就要離開,馮太後索性將話挑明了︰「那哀家明明白白告訴你,大家都說手握兵權的貞王死得不明白。」
「你這是什麼意思?」馮太後像是在有意無意的給她傳遞著貞王之死的弦外之音,這也是她在扶了貞王靈柩入殮時曾無數次耿耿于懷的傷心。
一直以來,貞王極其注重養生,從無身體欠安的情形,所以猝死,根本就經不得推敲……更像是一場陰謀!!!
因此,不論是榮帝,還是她,在所謂的「知情人」看來,都洗月兌不了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