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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的宴會結束的很突然。
當琥珀大姐怒氣沖沖的邁步走出餐廳的時候,等候在外面的良叔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大姐必定是在生金俊的氣。
「不要問那麼多,」琥珀大姐壓低了聲音道︰「金俊的帶了多少保鏢?」
良叔不假思索的道︰「二十個,我已經把他們全都安排在莊園之外了。」
「很好,嚴密的監視他們,派三十個人——不,四十個,反正越多越好,看住他們。」琥珀大姐面似冰霜,「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肯定沒什麼好事!」
「大姐你懷疑,」良叔也皺起了眉頭,「那些周五死掉的獲勝者,都是被金俊害死的?」他想了想,接著又點點頭,「有可能。」為了不必支付獲勝者日後的開銷,金俊完全有理由殺掉他們。
「不是有可能,」琥珀大姐斬釘截鐵的道︰「是很有可能。」
「可是金俊畢竟是金氏集團唯一的接班人,」良叔有些憂慮,「如果真的是他,我們也不好把他怎麼樣啊。」
「哼,我才不管呢。」琥珀大姐蠻橫的道︰「敢跑到我的地盤上撒野,就要付出死亡的代價。」
良叔選擇保持安靜,他知道現在任何話,都只會讓形勢變得更糟。
「吩咐下去,溫叔、恭叔帶人看守好前門,謙叔、讓叔帶人看守好後門,良叔你負責看好金俊的一舉一動,只要覺察他有什麼不對勁,先干掉他再。」
「是。」良叔點點頭,「那你呢,大姐,你也需要人保護啊。」
「我不需要,我會在安全屋前面,」琥珀大姐仰起頭,「我倒要看看,誰有膽量在琥珀莊園里殺人!」
[你身後就有這麼一個人!]良叔把這句話咽回了肚子里。他點點頭,眼神兒卻越過了琥珀大姐的肩膀,望向一言不發的殘影。
「好了,你去安排吧。」完,琥珀大姐就動身朝安全屋走去。
周圍經過的僕人都對琥珀大姐報以微笑,但她卻沒有心思回敬他們的微笑。
直到她推開安全屋厚重的金屬門,坐到沙發上之後,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沙發非常舒適,她覺得自己正沉入某種柔軟之物當中。
殘影靜靜的站在她的面前,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樣。
但是有區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殘影被鐵鏈綁著,周圍全是琥珀大姐的僕人。而現在,殘影不僅沒有被綁,周圍也沒有其他人。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還以為殘影不過是個腦子瘋掉的蠢貨,而現在,他卻是替她贏得賽的勝利者。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殘影瞬間擊倒了她身邊的人,並差點就讓她命喪黃泉,而現在,殘影卻成為了詛咒的目標,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今夜。
「你不用謝我。」相當長的沉默之後,琥珀大姐開口道︰「我這麼做,完全不是為了你。」
「我知道。」殘影絲毫沒有感激的意思。
安全屋內的光線很昏暗,這對殘影非常有利。琥珀大姐看著殘影模糊的輪廓,僵硬的道︰「我只是不想讓金俊得逞。」
「他?不會。」殘影毫不在意的道。
琥珀大姐點點頭。「很高興你能這麼有信心。對了,我很怪,你為什麼要問我母親大海的事情。」
「你是怪我問題,還是怪你母親的回答?」殘影的聲音沙啞的像是砂紙的摩擦。
「當然是你沒頭沒腦的提問——」琥珀大姐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道︰「好吧,還有她的回答。」
殘影略微一低頭,沒有話,但他的樣子明顯是在暗示,琥珀大姐應該去問自己的母親。
「好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琥珀大姐有些生氣,但現在她只能克制住自己,她沒有辦法逼迫殘影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同樣,也沒有辦法逼迫他回答不想回答的問題。
她從柔軟的沙發中掙扎了起來,「我會把安全屋完全封閉上,你有什麼需要最好現在就。我會守在你的門口,但我可不希望你在明天早上之前,自己把門打開。」
「不需要。」殘影平靜的道。
「那我們明天見。」琥珀大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正常,但她心里卻明白,今夜注定是無法入眠的一夜。她推測,今夜,她會殺掉前來襲擊的金俊,或者是金俊的殺手。
她一邊想著,一邊拉開了厚重的金屬門,再轉身合上的一剎那,她听到殘影輕聲的道︰「對不起。」
金屬門發出沉悶的踫撞聲,把「對不起」三個字的尾音完全吞沒掉了。對不起?殘影為什麼要對不起呢?琥珀大姐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她看不到殘影的口型,但她覺得就算殘影要話,也應該「謝謝你」之類的,為什麼要「對不起」呢?難道是因為覺得有些連累她嗎?不可能。這個猜測太多愁善感了。殘影絕對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琥珀大姐使勁的搖了搖頭。
天色開始逐漸變暗,莊園的各個房間里已經點上了明亮的燈光。燈火通明,把整個天空都映紅了。
琥珀大姐坐在僕人搬來的椅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傍晚有一點點霧,這很正常。她從就在這里長大,熟悉這里的一切,她知道,霧氣很快就會消散掉,然後天空中就會亮起一顆星星。
她喜歡這兒的種種細節,喜歡那些徜徉在人造溪里的魚兒,喜歡那些四季不敗的花朵,喜歡屋頂上空游蕩的雲彩,尤其是喜歡手掌形狀的門環,在她還是個丫頭的時候,經常拽住那些門環,懸在空中蕩來蕩去。那時候,良叔他們總是一臉擔憂,卻又無可奈何。她喜歡觸模門環的感覺,就好像抓住一只有力的、永遠不會掙月兌的大手,就好像——父親的大手。
但是她對于父親卻從沒有過印象。從她記事起,母親就閉口不談父親的事情。有好多次,她幻想過那些手掌形狀的門環,就是她父親的大手,或者是按照她父親手掌的樣子制作的。她沒有父親,但莊園就像是父親一樣,默默的陪伴著她的成長。
僕人們在遠處忙碌的穿行著,歡快的情緒彌漫在他們當中,琥珀大姐甚至也被感染到一絲絲喜悅。
如果不是那個夢,如果不是那個自稱[無面者]的人的警告,或許琥珀大姐現在的心情將是無愉悅的。如果陪在她身邊的不是殘影,而是夏啟,那她就——
「天哪!我究竟在想什麼?!」琥珀大姐低聲嘟囔道。要是現在安全屋里關著的是夏啟,那她更要擔心死了。
「是呀,我的女兒究竟在想什麼呢?」琥珀夫人早已經站在女兒的身旁,一臉笑容的望著她。
剛才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怎麼連母親的到來絲毫沒有察覺到?琥珀大姐漲紅了臉,嘴上連連道︰「沒、沒什麼。只是腦子很混亂而已——」可她的表情卻逃不過自己母親的眼楮。
「恐怕是腦子中某個人,讓我的寶貝心亂了吧?」琥珀夫人愛憐的點了一下女兒的額頭。
「根本就沒那回事!」琥珀大姐嘴硬的道。
「不可能是金俊那個廢物,」琥珀夫人歪著腦袋想了想,「也不可能是臉上有刺青的參賽者,那會是誰呢?」
琥珀大姐一愣,原來母親早就把金俊當做廢物來看待。可怪的是,殘影並沒有放下兜帽,母親是怎麼知道她臉上有刺青?哦,一定是良叔他們告訴母親的。她迅速的整理了一下思路,「我過了嘛——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兒,對了,你怎麼來了?」母親是從來不會到安全屋這種地方來的。她向來離那些「人渣」參賽者很遠。
「我看你在宴會上有些不高興,」琥珀夫人和藹的道︰「所以有些不放心。」
琥珀大姐頓時感覺身體里有股暖流,在緩緩的流淌。她輕聲的道︰「我沒事的,只不過是,只不過是,不想看到金俊那張臉——對了,金俊來的也太湊巧了點,我懷疑那些周五死掉的參賽者都跟他有關。」既然母親不喜歡金俊,她就大膽的出了心中的推測。
琥珀夫人卻笑了笑,微微的搖了搖頭,「不是他。」
琥珀大姐納悶的問道︰「為什麼不能是他呢?」她困惑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他雖然殘忍,也有點聰明,但本質懦弱,貪生怕死,」琥珀夫人笑著道︰「他看你參賽者的眼神,別提有多驚恐了。這樣的人,指望他殺只雞都困難。」
「可他有錢,」琥珀大姐反駁道︰「他可以找其他殺手來做這些事情——」
琥珀夫人模了模女兒的臉,打斷了她的話,「好啦好啦,別要想太多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不需要休息,最起碼今天晚上不需要。」琥珀大姐對自己的母親笑了笑。
「那好吧。」看女兒如此的堅定,琥珀夫人嘆了口氣,「我讓僕人們帶點御寒的東□□。」
「不用,」琥珀大姐連連擺手,「我已經吩咐他們,任何人靠近這里都格殺勿論,你就不要為難他們了。」
琥珀夫人想了想,點了點頭。「好吧。」
正當她要轉身離去的時候,琥珀大姐卻叫住了她。「對了,我有一點弄不明白。您為什麼不喜歡大海呢?」
琥珀夫人笑了笑,淡淡的道︰「因為,在我像你這麼大得時候,直到遇見你的父親之前,都一直生活在海上,我不是憎恨大海,我只是——」
「厭倦了。」她頭也不回的走進夜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