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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下午,天色暗得早。六點不到,窗外便已經灰暗模糊一片。
火發了,娘罵了,茶杯也摔了,那個發言材料仍然一動不動地擱在桌子上,一個字也沒踫到。而眼下迫切需要應對的難題,是海北檢察長的選舉,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畢竟,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距離明天下午的投票,滿打滿算也只有二十小時左右了。
「事情弄到這個地步,看來不下重藥不行了。既然人家舉著劍逼上來,不決個勝負高下怎麼辦?唔?」廖志國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堆積成一座小山,杯子里新泡的茶水也淡成幾近無色。
听著廖志國如此惡狠狠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從緊咬的從牙縫里擠出來,黃一平心里憂懼交加,一刻也沒有停止思考對策。他知道,廖志國不是一個善于忍耐之人,忍辱負重、韜光養晦不是他的風格。這一方面乃性格使然,所謂性格決定命運是也。另一方面,從政二十余載,他從鄉里的農技員做起,幾乎做遍了鄉、縣、市三級所有負責官員,其中多數時間做的是黨政主官,且一路基本上都是順風順水。如此官路歷程,暢早已養成其唯我獨尊、說一不二的習慣。因此,偶遇于樹奎這樣公開挑釁的突發事件,無疑讓他感受到奇恥大辱,其震驚、憤怒自在情理之中。當然,依其個性及正常思維習慣,也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于樹奎,重拳還擊、甚至加倍打壓定是其當下最本能的反應。
可是,黃一平明白,此時于樹奎越是主動公開挑釁,廖志國越是不能馬上倉促應戰,更不宜以簡單、粗暴的方式以牙還牙,否則,一定會上了反對派的圈套,壞了自己的大事。如何才能既巧妙控制海北局勢,又化解掉廖志國熾熱的火氣,成為擺在黃一平眼前的最大難題。試想,為領導排憂解難分擔重負,不正是一個秘書的職責所系麼?
「一平啊,你半天沒開口了,有什麼好的想法?」看著黃一平老是深思不語,廖志國終于忍耐不住了。
「還沒有什麼成熟的想法。不過,我一直在思考,這個事情看似一件無比糟糕的壞事,可如果處理得當或巧加利用,能否盡量減少其負面效應,或者干脆轉化成一件好事呢?」黃一平盡量平緩語氣,邊說邊試探廖志國的反應。
「哦?仔細說說。」廖志國陰沉的臉色,果然有所緩和,這讓黃一平始終高懸著的心,稍許有所下放。
「既然于樹奎敢把事情做得這麼絕,那麼,這次的代表提名一定不是突發其想的偶然事件,也不完全是他的個人行為。如果這件事確是經過一群人精心策劃過,那也一定不會是就事論事,單純換掉一個檢察長這麼簡單。那麼,他們這麼做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呢?激怒對手?讓對手難堪?顯示自己的力量?」黃一平的發問,一方面有進一步試探廖志國反應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在自我理順思路、尋找答案。
「唔?這個問題我也正在思考。」廖志國的眉頭上的小核桃松了下來,臉色也漸漸裉去潮紅。
「我感覺,如果按照輕重順序排列的話,于樹奎他們的行為,顯示力量的可能或比重最小,讓對手難堪和激怒對手應該是主要目標。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這就像一位狡猾的獵手,只有讓獵物跑起來、飛起來了,他的槍口才有了準確目標。」黃一平進一步分析道。
「對!你的這個說法,正好印證了我剛才的想法,說明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最近一段時間,他們看到我采取了一系列收縮策略,反而感覺有點無從下手了。現在來這麼一手,無非是要我有所動作,並且動中出錯授人以柄。可是,這個事情總不能眼睜睜讓他們鬧騰,我們這邊完全無作為呀。看來我們得好好研究一下,這件事大概會有幾種發展趨向,采取何種辦法對我們最為有利。」廖志國思路理順了,竟然有些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