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局長家屬反對,自在料想之中。換位思考一下,這種情況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其親屬也都斷然不會同意。中國有句老話叫人走茶涼,這里人還沒走就要免職,豈不更加過分。何況,有個局長的官位在身,不必說前來探視者不斷,鮮花、水果乃至紅包不絕,就是醫療上也更有保障一些。加之,康局長家里,還有諸多未竟事宜,需要借此與組織上作一番討價還價。由此,這個局長、黨組書記職務,豈可輕易拱手讓出!
廖志國的表示反對,則主要是受到黃一平的請托。康局長車禍受傷,黃一平當然要頻繁前往問候看望,傷者家屬也將他當成一根可以依靠的支柱。此時,黃一平能夠幫助者,除了醫療條件、醫藥費用上的充分關照之外,就是盡量不讓躺在病床上的康局長失去官職。憑他區區一個市長秘書,自然無法做到這些,故而只好求助于廖志國幫忙。廖志國身為市委副書記、市長,畢竟是響當當的陽城二號首長,常委會上說話分量自然不輕。于是,康局長的免職當即被阻止,而且這一拖就是數年。如今,康局長依然遲遲未亡,胡春來職務前邊的副字也一直無法去除。
胡春來任職受阻,不便與植物人了康局長爭短長,也無法同那些哭哭啼啼的傷者家屬計較,就只好將怨恨統統歸到廖志國身上。別的怨恨尚好說,這種擋人前途、斷人出路之仇,一旦結下了就深及骨髓,難忘難消。
另一件事,則是緣于廖志國的那個「鯤鵬館」項目。
廖志國初到陽城,出于政治上的考慮,著手籌建「鯤鵬館」這樣一座超大體量的文化體育設施。在此過程中,工程巨大的造價及資金缺口,是廖志國遇到的一大障礙。同時,關于館址的選擇、籌建班子的組成等等,也引發了陽城政商兩界的極大關注,並因此而攪動了諸多人事矛盾,包括城市中心南移與北動的爭執,以及中陽地產集團濱江新城項目等歷史遺留問題。加上,蘇婧婧又在其間橫生了許多枝節,更為這個原本單純的建築工程,平添了濃重的人際關系色彩。總之,由于上述諸多原因吧,廖志國運作的這個「鯤鵬館」,竟然動到了一個原本與之根本不搭界的部門——教育。
原來,廖志國因為籌集「鯤鵬館」所需資金,必須大幅拉動濱江新城與城北新區兩地的土地出讓金,以實現用土地換金錢。為此,他將陽城市區的幾所重點中小學,悉數分解、拆散、稀釋,有的計劃整體搬遷,有的在上述兩區域內建了分校,而且打出的是教育公平公正與資源均衡化旗號。而此前,胡春來自恃在教育界經營多年,崇尚的是寶塔式精英教育理念,尤其主持市教育局工作之後,更是主張集中優勢資源打造陽城教育品牌,在每年的競賽與高考尖子上大做文章。由是,他對廖志國的做法便非常不滿,曾經當面找到市長辦公室當面「探討」,也曾利用自己省、市人大代表的身份公開提案進行質詢。及至後來,眼見無法阻擋廖志國的行動,胡春來干脆通過各種途徑,極力進行公開抵制與詆毀。
此時,適逢苗長林與廖志國競爭市委書記。胡春來的極端情緒,正好被工于心計的苗長林巧加利用,「三劍客」傳統格局之外,實際上又多了一員猛士型戰將。
據黃一平在教育界的一些耳目反映,胡春來在教育系統的多種場合,包括正規會議講話以及酒席、牌桌上的閑聊,多有對廖志國不恭的語言,有些還相當出格。恰巧,那些寄往北京、省城的匿名信上,不少內容就與胡春來的言論高度吻合,有的甚至從語氣到用詞都相當一致。由此,黃一平推測,胡春來即使不是匿名信的直接寫手或幕後策劃,至少也是信上內容的間接來源。在陽城政界廖志國敵對陣營中,此人已經成為于樹奎之外,一個重量級、打手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