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挎著一個還沒干透的名貴包包,穿著一件被放置多年已經變色變皺的過時大衣,離開了蘇家的大門。
周廷安律師好心,看我實在病得不輕,堅持用車送我,要我報一個地名。
我能報出什麼地名呢?這城市雖大,能夠接納我的地方,卻是寥寥無幾。
朋友?
我有朋友嗎?
宛清和朱雪便是我多年僅剩的兩個好友了,但是,那天,我明明看到了她們眼中的距離……現在我又被蘇家掃地出門,她們,是不是該罵我活該了?呵,解釋,解釋是多麼麻煩的一件事啊。何況解釋了又如何?連丈夫都不相信自己,更遑論多年前的這些好友。
以前的同事?
嫁入蘇家之前頻頻跳槽,嫁入蘇家之後便被命待在家里做闊太太,我哪里有什麼交際圈?
家人?
不提也罷……
那個家,哪里有我的立足之處?
一邊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下/賤,罵我虛榮,罵我貪圖富貴,一邊卻又恬不知恥地拿著蘇家人的錢去滿足他們那個好逸惡勞的兒子。我連被蘇家掃地出門這樣一件事都生怕他們知道,如今又怎會自動把自己送上門去讓他們羞辱,讓他們罵。
瘋了差不多……就是病死了也不回去!
親戚?
算了,光想想那些極/品親戚們的嘴臉就夠我惡心一陣了。去找他們純粹就是自討沒趣。
我昏昏沉沉地將頭靠在周廷安律師車上的靠椅上,一邊念道︰「中央公園。」
周廷安皺皺眉頭︰「中央公園?盛小姐,我覺得你該先去醫院。」
是啊,我知道自己現在該去醫院,可是,醫院可以給人免費看病嗎?
錢呢?
我欲哭無淚。
拿錢買什麼範思哲啊?買什麼香奈兒啊?
關鍵時刻,這些能拿來吃嗎?能拿來喝嗎?能治好我的病嗎?
靠,見鬼去吧。
「中央公園。」我再度念道,「周律師不用擔心,我和朋友聯系好了,他會在那里接我的。」
「哦……」周廷安點點頭,「那就好。盛小姐,我很擔心你的身體,如果要用車,我倒很方便。」
我看著周廷安的側影。
他長得很英挺,身上有朝氣。以前辰生也提到過他,說是在國外念書時的好友,是國內的少年大學送出去的,比辰生的歲數要小好幾歲。辰生讀完碩士之後便回國了,周廷安攻讀法學博士,又留校任教了一兩年,今年才回的國。因和辰生關系好,便留在蘇氏企業做了專門法律顧問。
如果我現在要向他借錢,並讓他幫忙送我去醫院看病,似乎他也不會拒絕。
我忖度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看到周廷安便想起離婚協議書,再說他已幫了我這麼多,再幫下去,蘇辰生該會不滿了吧。
果然我听到手機鈴聲響起,周廷安接起了電話。
「辰生……」他說,一邊說一邊不自然地瞟了我一下。
我轉過臉去,辰生這兩個字听起來還是這麼熟,這麼親切。我握住胸口壓抑心跳,卻不由自主想要凝神傾听周廷安手機里隱隱傳來的辰生的聲音。
太小,我幾乎听不到。
「是,一切都辦妥了,她簽了字,沒說什麼……辰生……」
周廷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我看她生病了,比較厲害,我先送她去醫院,待會再……」
「你馬上給我回來!這里還有案子,急著要你處理!出問題你負責!」
好大的聲音,連坐在一旁的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廷安很尷尬地掛掉電話。
「盛小姐……」
「周律師,停車。我該下車了。」
周廷安震驚地看著我的眼淚洶涌而出。
在下一刻,我已打開車門。
車還在奔馳,他趕緊剎車。
剛剛停穩我便沖了下去。
「盛小姐……」
隱約听到後面周廷安叫了一聲,我卻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發足狂奔起來。
真的,即使我死了,你也不會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