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丹以一種過來人的眼神看了看我驚惶失措的臉,「妊娠檢驗結果顯示,你懷孕了,因為你一直昏迷,我們沒辦法記錄你的生理日期,所以關于胎兒的具體情況還需進一步了解。只是,這個孩子,你是否留下,盛小姐?」
我感覺寒氣從背後從手指尖中冒了出來,我甚至都能看見它們在空氣中裊裊而升舞得妖嬈的姿態。
手不覺便撫到小月復上面,面如土色,完全無法開口說話。
離婚了,卻有個孩子留在我的肚子里?多麼爛俗的劇情!
蘇辰生,你要離開,你要滾,為什麼都不知道滾干淨一點?
將一個影子放在我肚子里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呼」地從床邊上站起來,「給我做掉它!」
趙丹還是一種過來人的表情,非常洞清世事似的嘆了一口氣,「盛小姐,三天後吧,三天後你再告訴我要不要做掉它好嗎?你先告訴我你最後一次生理日期是上個月幾號。」
「我現在就要做,立刻!」如果說我手機電話薄里保存的那幾個字是針的話,那現在盤踞在我肚子里的這個弱小生命就是硫酸,正在從里至外,一點點腐蝕燒爛我的肉/身,帶來的劇痛令我冷汗涔涔,我知道如果放任它長大最終會將我腐蝕成一個空洞的軀殼。
我幾乎不能忍受它在我體內再多待一秒。
「冷靜一點,盛小姐。我覺得,無論什麼身份的女人,只要懷孕了,她首先是一個母親。你理解母親這個詞嗎?」
我搖頭。
我才22歲,我才第一次結婚,第一次離婚,第一次懷孕,我要理解才怪!
「好,就這樣吧,盛小姐,三天後我們再來說要不要這個孩子的問題。放心吧,只有三天,如果你最終不要它,短短三天不會增加任何手術難度。況且,你就是現在要做,我們也根本沒有辦法,因為我們不了解胎兒的情況。你得先告訴我你最後一次生理日期。」
我只得將心潮壓抑下來回想,「上個月2號。」
「懷孕三十三天。」趙丹隨手在資料夾上記下,又安慰我,「這個階段的胎兒,如要做人流,是很容易的。但是,我還是希望你想清楚。」
她走後,護士小劉看我神色凝重,也就不再八卦。
我順眼瞟向牆上時鐘,深夜,十二點了。
算了,睡覺吧。
睡著了就什麼都不會想。
照片的事,離婚的事,還有……肚子里面突然憑空出現的孩子的事……
憑空出現……是啊,我根本就沒想到……
一點感覺都沒有,怎麼可能懷孕了呢……
會不會檢驗出錯?
怎麼辦呢……
我心思復雜。
小劉關了燈,我面朝里躺在床上數綿羊。
數到五百一十六只,依然無法入睡。
眼前出現大群的綿羊,咩咩叫著,又油膩又臃腫,帶給我一種很深切的憋屈感……
我閉眼刷新一次換數身材苗條的山羊。
一只只山羊像跳動的排骨一樣一字排開,胡須迎風寥寥飄動,好貧瘠……
我只得再次刷新。
一邊刷新一邊翻身。
咦?怎麼眼前還有山羊的胡須?我記得明明刷新過了。
再仔細一看,似乎不是胡須,倒有點像線,毛線……
就是我曾經無數次買過,又無數次織了一半便大受打擊從此置之一旁發誓再也不踫的那種毛線……
突然我感覺到了什麼,一抬頭……
我哆嗦了一下。
被嚇到了。
我看到一個男人的眼楮,正懸置在黑暗里熠熠生輝帶著耶穌似的笑意普照大地般凝視著我。
林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