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是那里的保安,他也是剛從老家出來的打工仔。每次只要我在一旁傷心了,或者這一天上班有些無精打采的,他就會趁空檔的時候逗我開心,他講的笑話常能讓我暫時忘記煩惱。休息天,他就會用一輛自行車載著我滿江城跑。我餓了,他會給我找吃的,我冷了他用自己寬闊的胸膛來溫暖我。那一段時間多虧了有他的陪伴,才讓我不那麼孤單,淒惶了。也許,我們都是因為寂寞吧!沒多久我就跟安子同居了。
安子對我真的很好!楊娟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葉舟,見她臉上沒有任何反應,只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仿佛她听的是別人的故事,故事里的主角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一樣。她咬了下嘴唇,再一次敘述。
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想跟他過一輩子的。可是,他們家那地兒實在太窮了,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家雖然也在雲南的邊角小鎮上,交通也不是很便利,但也沒有窮到那個樣子。懷孕後我跟著安子回了他的老家,一天三頓全是面粉。早上是面糊糊加饃,中午是糊糊面就干飯,據說這還是因為我才加的,晚上能下個面條算是犒勞了。可憐我懷著金娃子,吃不下任何東西,有時難得想吃點水果解解饞,安子得跑個10里8里的去買,等買回來了,看著手里憋沓沓干巴巴的水果,早倒了胃口了。
那時,我真的一天也不想待了,只想早點離開。可安子一定不願,他說要等孩子生下來再說。我一個還不到20歲的女孩子,在那個窮鄉僻壤的旮旯里,叫天不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哪有那個能耐說不?只能熬著,瓣著手指計算臨產的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臨產,可憐的金娃子生下來時因為營養不足,手臂只有麻桿那麼點粗,哭聲微弱得幾乎听不見。我一度以為養不活的,只是她命強,居然活下來了,還長得那麼水靈。說這話時,楊娟的臉上換上了一點幸福的笑容。葉舟始終保持初時的姿勢,她靜靜地等,等楊娟繼續訴說她的苦難歷程。
一直到滿月,安子居然只字不提回江城的事,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滿腦子只想著一字「走!」。即使是安子一定阻攔,我也要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一邊跟著他家兩個老的下地,一邊又暗地里跟安子磨,告訴安子︰「我們應該走出去,否則守著幾畝薄田,會讓一家子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將來怎麼給金娃子一個安定的富足的生活?」安子問我孩子怎麼辦?我那時年輕,以為要見孩子有的是機會,以為自己真的可以那麼不管不顧的離去,就自作聰明地說把孩子留下,等我們穩定了再回來接她。
這樣的話也不知說了多少次,先前安子一直不答應。也許是後來我要出去打工的意念太強烈了吧!也許是安子不忍心拂了我的心意,反正最後他同意了。走的那天早上,我緊緊地抱著金娃子不松手,哭得一蹋糊涂的。安子還笑我,說我們女人就是奇怪,堅決要走的是我們女人,臨走哭得稀里嘩啦的也是我們女人。
那天,我是一步三回頭,抱著金娃子親了又親,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娃,娘過些天就來接你,你等著!」可我哪里知道,這一走竟棄金娃子10身幾年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