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萱瀅亦上得車來,強忍著疼痛為我悉心上藥,那時,我才知道,她以劍為我阻止那旋轉馳來的滴血罩時,反沖力,格斷她的劍,也一並削去了她左手的四指。
在後來很長時間,我一直沒去問她,為什麼當時要這麼做,對于我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她卻以自己的殘缺來護全,難道僅是為了天燁的指命嗎?
但,在這件事發生後,我已無法繼續冷淡對她。不僅因為她此時的殘缺,更因為,心底深深的動容……
一路,沒有再投歇客棧,隨行的馬騎亦在百匹以上。
一路的顛撲,傷口的反復感染,讓我的身子愈漸嬌弱,終日只能依塌而臥。
而天燁,自從那晚後,便再未探望于我,所用所食均是由霍子淵差人準備交與萱瀅。
他終是不願再睹我的陋丑吧?如果說以前,我的容顏能讓他稍稍留念,那今時今日,他已可以徹底將我遺忘。縱然,因我的身份,不能將我打入冷宮,但亦若,不存在一般。
到了第十日,稍微能坐起時,黃昏時分,萱瀅輕稟,再有一個時辰,就該到南苑了。
南苑,位于京都永定門外永定河中部。周壁四門,內建衙署,設以海戶,養育禽獸,種植果蔬,為西周帝王每年秋季節狩獵的場所,嚴禁平民進入,于我,亦從不得進過。
我讓萱瀅取來白色面紗,遮住半璧殘容。
數日未沐浴,青絲亦覺污濁,萱瀅均數盤起,以玉簪固定,稍覺清爽。
整理停當,馬車緩緩停下,車外,有男子請安聲,嗓音中又帶著一點點沙啞,卻不同霍子淵的枯澀,是低迥動人的淡定。
「臣楚瑜恭迎聖駕!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瑜,听父親不止一次下朝歸來言談間提起。
當今天燁身邊最紅的親臣,長湛侯楚瑜,手握御林軍權,是朝中,除太尉外,兵權的集握者。
「平身!朕離開這月余,朝中可有事發生?」
「攝政王代政,丞相和太尉輔政,地方上奏各事均處理妥穩。」楚瑜頓一頓,轉了語鋒,道︰「南越國主青陽凌蒼已送雪魄公主青陽琴離至我朝和親,並隨奉貢品。」
「嗯。」天燁漫不經心應了一聲,「稍後,你至朕行殿細稟!」
「臣已為皇上準備晚膳,請皇上先行用膳。」
「好,你安排人先送才人往別苑歇息,晚膳一並送至別苑。」
我低眉冷笑,指尖微微地顫抖,但,卻在裙擺的褶紋里,在不為人知的深處顫抖。
馬車再次向前駛去,車輪碾過處,飛揚的塵土,漸漸迷了來前的路。
夜幕下的南苑,如蟄伏的暗獸,靜靜地潛隱著,空氣的清新里,淡淡氤湮著獸類野性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