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是風平浪靜的。
望舒每日開好方子,從吟芩那取來藥,便親自細細替我熬來,針灸亦是隔天一次。
她的出現,在順理成章外卻終如是一個迷,就如她一直不卑不亢的語氣,冷泠,精簡。
直到那日,她替我針灸完,扶我回榻略作休息,稍後沐浴時,忽然問︰
「娘娘,真要遮著面紗過下去嗎?」
不禁愕然,素手撫上面紗後的猙獰疤痕,漠然許久,緩緩道︰
「失之,焉知不是幸事。」
「望舒亦知道娘娘實是不願復明,只是為了不讓芩失望。」
我沉默,扶著她的手漸漸松了,她反手緊握,一改冷泠的語氣,道︰
「娘娘一直顧慮他人感受,哪怕違背自己的本意,此時,難道不為相府著想?「
「舒,何意?」我面上拂過不悅,反問。此話絕非一個宮女會對主子啟口,如若不是她熟諳我不會怪責,又怎會出此妄語。
「聖上雖然封娘娘昭儀之位,娘娘亦知,君恩的淺薄。相府縱然如今權勢固若金湯,但,亦知他朝又會如何?」
我慢慢在榻前坐下︰「舒,你今日未免說太多了!」
「娘娘,望舒失言了。」她止話不再言語,只替我取來更換的更換衣物時,以極低的語音道︰
「娘娘亦該為貴妃留下的雙生帝姬著想!」
我頓時一驚,她此話又是何意。耳邊傳來萱瀅由外走入的聲音,柔聲稟道︰
「娘娘,溫湯已備好。」
姐姐的帝姬,我一直未曾得見。那日中秋晚宴亦未見出席。
自入宮就一直自怨自艾,乃至竟疏忽了她們。
身為貴妃之女,縱然為她們帶來一時的殊榮無限,卻可能已在姐姐薨後,變成無人問津的冷落。
天燁,對她們的寵愛怕也只基于一時的愛屋及烏,伊人不在,剩下的,僅余回憶隨時間的流逝而抹煞。
氤氳的浴氣漸漸籠來,薰得思緒愈漸迷離,四周彌著胡荽的淡淡香氣,自望舒來後,就一直為我在溫湯內添加胡荽,那種隱約的辛溫香竄,逐漸侵入四肢,愈顯綿軟……
日子波瀾不驚的流逝間,卻是孕育更加磅礡的暗潮。
南越寧安公主被正式封為美人,賜住德妃所居的旖裳宮。
因不日將圜丘祭天,故又大赦天下,賢妃亦從暴室被釋到長門宮,貶為庶人。
那晚的事,如若真是她所為,豈會將鑄有宮號的木棍遺于現場,又怎會選那個自己也在場的時候動手呢。
但後宮的事,一如我姐姐的含怨莫名離去,不過是明里的替罪者,暗里的真相卻是沉沒的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