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雅太後)
永樂宮。
青鼎薰香爐內彌著淡清的蘭花香味,我恣意地享受著這最迷戀的味道,戴著翡玉金絲嵌琺瑯的護甲輕輕理著銅鏡內髻邊的夜明朝鳳珠翠。
我,赫連宛如,天朝的雲雅太後,擁有西周女子至高無上的尊崇。
這顯赫的背後,卻是被遺忘的缺憾。那些塵封的過往,我一直刻意隱忍,不去提及,亦以此為代價,換來天燁的帝位。
可,我還是輸了,輸給她,先帝生時唯一賜以「帝」字為封號的安陵羽熙!獨佔聖寵悠悠二十年的她,還奢侈地擁有了另一位男子銘心的愛,他,亦是我無法釋懷的糾葛。
而我,母以子貴地登上皇後寶座,卻費盡心機維系這份搖搖欲墜的榮華。
安陵!安陵!安陵!無數次默念這個姓氏,心內卻是滴出血來的痛,那是一種窒息的痛,蔓延出來,深深映刻我一路的艱辛,而疼痛讓我知道,心還是在的,一直都安然得蟄伏在綾羅綢緞覆蓋下的胸腔內。
我在折磨著它,像它折磨我那樣。讓它無時無刻地都感到疼痛、空虛、恐慌、和焦慮。
我們就這樣,像是在生死決斗中。互相殺戮和摧殘。舉著刀,一刀是心扉,一刀是軀殼,再有一刀,砍向過往。那個有著不會流血卻永遠疼痛,無法愈合的傷口的過往。
這整個殘生的一切,就這樣布滿累累的傷痕,即便是漫著尚未干涸的血,亦是沒人可以看到。
這樣,我就能麻醉自己,只想疼痛的地方,而不去想那些疼痛的現實,可,這些都匯涌成我愈來愈深的恨意。
因為這份恨意地操縱,所以,安陵終是不能如她姑姑一般迷惑聖上太長的時間。
燁兒永不會原諒于她,越是深愛,則越是缺乏信任的燁兒,縱然可悲,但,卻是我最值得驕傲的皇兒。
縱然,她的雙胞妖孽得燁兒開恩,苟活于後宮,卻還是逃不過我昨日的處置。
唇畔浮起虛幻的笑意,雖因皇後從中保下睿雪,但畢竟還是除去了睿嫦,燁兒表面上亦是為之前的縱容而悔過的。
安陵青翦,妄想以傾朝的權勢來脅迫我讓其女兒再度進宮,這個老狐狸卻真真是想錯了。一切都在我的把控中,就如,我深諳燁兒的脾性一般。
那日,選擇容貌不似安陵的安陵宸而不是有太多相似的安陵言,並在燁兒悲慟未愈合之際強行安排給他,得到的將只會是他的逆反,以及不屑。
但,卻有一些事,超過了我的預料範圍。
憶起,那日燁兒臨幸安陵宸後近身女官佾痕的稟示︰
「啟稟太後,宸才人昨夜侍寢時,皇上似乎並未臨幸娘娘。」
「何以見得?小李子不是已記錄驗證有元紅?」
「啟稟太後,奴婢當晚就在殿外伺候,皇上起身後,是奴婢伺候皇上更衣,發現皇上手指有傷,並且神色微慍,而才人亦不像初承雨露的樣子,是以奴婢有所懷疑,但因茲事有損聖上龍顏,故奴婢沒有聲張,只前來稟于太後您一人,請太後明察!」
燁兒竟為她不惜自傷龍體?而去掩飾未曾臨幸的事實?這讓我在那日後隱隱開始不安。
及至,英華殿莫名走水,宸才人失明,而隔了數日,燁兒卻在未曾提前知會各宮,匆匆攜其南苑狩獵。
一去月余,回宮時宸才人卻容顏受損,燁兒的賜封聖旨亦讓我敏銳地感到,他的心在動搖,開始不自禁地庇護她。因為,這,絕非是單純的南苑狩獵。
這——是不祥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