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宸)
翌日清晨,我起身,看到昨日的雪舞,已將窗外的樓閣,蒼枝盡數點綴,目極處,白茫紛妝,冰沁神曠。
我著墨青色蝶舞百褶裙,腰間系上用七彩銀絲編制的穗蘇長垂,頂端則是銀質的鈴噹,裙擺分為兩疊,逐次染了墨色由淺至深向下擺迤邐,月色的百蝶則一層層漾上,至腰際,湮為青墨淡隱,烏絲則挽成蝶形雙髻,垂鬢處,墨青的薄紗蒙面,披上湖水綠鵝絨厚鍛鶴氅,輕輕轉圈,水袖微揚,鈴聲脆悅。
望舒尚在熬藥,萱瀅欲待相隨,我抿唇淺笑,示意只在庭內小走。
獨自一人,復底靴踏入雪中,積雪已有一尺余深。
「嶺頭雲似蓋,岩下雪如塵。筍石千株玉,松蘿萬朵銀。」
輕輕吟罷,已信步邁出宮門,第二坳離天池相距並不遠,我深深淺淺、搖搖晃晃,跨在雪地內,「咯吱咯吱」地聲音回蕩在清晨空寂的空氣里,臉上卻漾起純粹的笑意,盈盈地,一直蔓進眸里。
天池,平滑如鏡,間或有細雪墜落,融入即逝,僅留點點的水紋,撇了開去,又稍縱歸于靜寂。皚皚的白雪漫山若玉龍隱現,盤繞著天池,似藏龍傲踞。
峰頂染上漸露的晨曦,緋色的朝霞映著雪峰,輝映間,絢爛曳彩。
我慢慢走上天池旁的一方涼台,登高仰望,卓奧峰尖在雲霧裊繞間,愈發不真實起來。
玉臂輕舒,裙衣斜曳,我微轉小旋,隨後,提起墨青裙擺平轉一圈,緊接原地旋轉,盈柔的舞姿一如昨日飄雪回風,素手舉過額際,輕拈蘭指,黛眉流盼,眸光似水。
舞因動而美心因舞而翔,鈴噹清脆間,耳畔傳來,清澈悠遠的簫曲,和著我旋轉的步子,奏拍絲絲入扣。
我左手移至縴軟的腰側、右手素指擎起,傲向蒼穹,穗蘇飄逸,裙擺旋為弧形,我輕掂秀足,拱為彎月,隨後,跟著轉拍,原地一個轉旋,繼續飛揚開去。
心應弦,手應鼓,弦鼓—聲雙袖舉,回雪飄搖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
二十八個輪旋,下一個蹬踏回旋,我翩翩至台左側,水綠鶴氅飛揚,不期然,一白衣男子卻佇立在那,軒昂的身姿,異世的銀絲,謫仙的容顏,而,他的唇間,正悠然地吹著一柄通體剔透的紫玉簫,低遠雅潤的簫音緩緩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