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羽熙)
我端坐銅鏡內,鏡中的自己,鬢邊已添了華發,吟芩替我將這些絲縷的白悉數攏到珠璧後,她雖一直侍奉在宛如身邊,我于她,卻有救命之恩,所以,這麼多年,她一直沒有忘懷,在宸兒的事上,她著實費心了太多。
暴室將她接回未央宮,宛如是成全的,如果說,我和宛如之間,還有一樣,可以念到昔日的情份,就是吟芩了。
「帝太妃,再過幾日就是三年一度的選秀了,您看,是否赦了太後的禁足?」她替我理好發髻。
「嗯,這是皇上的意思?」我戴上玳瑁嵌珠寶翠玉葵花指甲套,然後甲尖剔了古法景泰藍瓶中的香膏,抹于腕間,再戴上藍花冰手鐲,一絲若有淺約的清蓮香便縈著透明翡翠內絮花狀的藍色氤氳開一室的旖華。
吟芩幫我正了髻邊各四枝金瓖珠石翠簪,每枝皆五朵靈芝攢成梅花狀,靈芝間嵌著碧璽,中心的壽字,瓖著偌大的東珠,下垂極長的綠松石串成的瓔珞,珠聲清婉。
「皇上雖未提,但畢竟太後乃皇上的母後,如若選秀之日依然禁足,豈不讓人留了是非話柄。」
我頷首︰
「傳哀家的話,啟駕永樂宮。」
又是一年的選秀,我經歷過八屆的選秀,從我入宮那年的春天,到現在身為太妃,看別人的喜怒哀樂,三十四年,雖不過是人生的驚鴻一瞬,卻在我心底,深深淺淺刻滿了屬于過往的痕跡。
還記得,熹寧六年,我和宛如在選秀時的情景,倘若不是當中隔著仲軒、仲逸,可能,我們會一直是很好的知己。
但,深宮,總是輕易地把本是純澀的心靈,逐漸錘煉到浸滿了愁怒、怨恨、痴嗔的心機。
誰都無法保留那份美好到最後。我望著紫禁繽紛桃李艷華的春天,依稀憶起那年,我率真如冰磯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