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宸)
胡荽的辛香侵倦著我的肢體,額上滲了細密的汗珠。望舒拿著綿巾替我拭了,萱瀅在紗幔外稟道︰
「聖上已下旨,娘娘大病得愈,即日解了隔離。」見我不說話,繼續道︰
「另順公公傳了聖上的口諭,皇後鳳體違和,每日的定省暫免。」
「聖上今晚不來探望娘娘?」望舒突然道,我稍稍一驚,望著她,她卻低眉,替我繼續加了些許胡荽在溫湯內。
萱瀅亦一愣︰
「聖上方才翻了鴦婕妤的牌,想是不會過來了。」頓了一頓,語氣里加了些些對她的不滿道︰「主子的事,豈是做奴婢的該過問的?」
「萱瀅,傳膳吧。」我悠悠道,她們之間,似乎從北溟回來,就一直劍拔弩張地隱掖著什麼。
萱瀅方退下,婉綠從外面進來,立于紗幔後稟道。
「娘娘,內務府的常公公送來幾位宮女內侍供娘娘使喚。」
「你去支了銀子先賞常公公,這幾名宮女內侍,等萱瀅回來,由她安排吧。」望舒取了月白薄瓷萬金瓶中的洗顏粉,替我敷于面部,我闔了眼,吩咐婉綠道。
「奴婢遵命。」她待要退下,忽止步,帶著喜悅的聲音道︰「娘娘,宮女中還有吟芩姐姐呢。」
她終于回來了?!我面上浮起燦爛的笑意不禁讓望舒嗔道︰
「娘娘,您再笑,可別怨敷不住粉。」
我稍稍斂了笑意︰
「婉綠,不必等萱瀅回來,讓芩調度安排這些宮女內侍吧。」
她俏聲應了,才要離去,我又加了一句︰
「今日的晚膳,本宮與吟芩同用。」
望舒在一旁吃吃笑了︰
「舒伺候娘娘這幾月,還第一次見娘娘如此笑呢。」
我睨著她,亦笑︰
「合該,本宮整天都板著臉,亦不見唬得住你這丫頭。」
「您別再笑舒了,不然,可真真敷不住了。」
面上的笑雖斂去,心底卻一蔓蔓地,綻出看似絢燦的悅喜,柔緩的漾過我彼時蒼澀的心扉,幻為比窗外桃紅更嫣麗的笑靨,而這抹笑靨背後,洇隱著,卻是對太後亙深的恨意,不是因為彼時的賜鳩,卻是因為,姐姐的死因必與她月兌不得干系。
這兩月,經歷生死後,我依然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姐姐會與「背叛」有任何關聯。
所以,這該是太後又一次的不容。如斯,我怎能忘記恨怨,只余著對那身影的眷戀思意回宮。
重返紫禁,回到沁顏閣,我心里清楚地知道,無論我是否真的心動于他,但于他母後的恨卻一絲一毫都不會減少。
心里湮著縷痛,我的素指嵌入手心,于水下,不為人知處纂緊,卻纂不回往日的純澀無憂。
原來,我也可以在莞爾一笑背後,蘊累著無以復加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