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宣四年七月初一,是天燁登基以來第四個「天長節」。
又恰逢對東歧一戰反守為攻,戰勢大捷。
天燁大宴群臣于紫禁最高處——文奉殿,三品以上升殿,余列于丹墀,贊拜如儀。
太後攜草病體稍愈的婧瑤皇後同時宴請後宮諸嬪妃、王妃、公主、命婦于文奉殿後的朝凰殿,均設儀仗、女樂。
其時,御林軍設黃麾于殿外之東西,教坊司設九奏樂歌于殿內,設大樂于殿外,立三舞雜隊于殿下。
列旗幟,被金甲,衣鬢影香間,這一年,他二十四歲,我十五歲。我端坐朝凰殿,眸光穿過九重宮闕,卻望不盡那宇穹空之袤。
衣珠翠緹繡,連袂歌未盡,珍饈佳肴仍是讓我沒有任何食欲。宴過半旬,因著天氣炎熱,縱然殿內堆了幾多冰山,依然抵不過熱浪襲涌,香汗微微,起身,退至後殿更衣。
名為更換衣衫,實是正殿內舞樂頻頻,觥籌光影,愈發暈沉,褪下翠紋織錦宮裝,換上捻金錦瓖雪絹羅裙,信步邁出偏殿的側門,走往一邊的觀景台,往下眺望,紫禁巍峨的宮殿盡收眼底,映著午時艷陽榮光,昭顯著盛世浮華。
文奉殿與朝凰殿分前後建在紫禁城北隅的朱雀台上,台高十丈,九階為一層,分十層疊次而上,台下則引京河水經暗道穿朱雀台流入御池,波光瀲灩,水影迷離間,越烘襯出高台的氣勢非凡。
朱雀台平日一直有禁軍守衛,遇有宴席,或得皇上恩準,方可登台。所以,我縱然入宮年余,亦是第一次踏足,對周遭的景致未免新奇。
素是怕熱,此刻卻不畏那驕陽灼耀,略帶著舒心地醉于美景中。
然而,美景終是有限,心中此時所念的又豈僅僅止于這景。
「芩,堂妹被發落至何處,可是有消息了?」悠悠啟唇,在宮內,如今,卻需防著一個她,我與燁此時難得的淡寧雋永,不願為這些事再起任何隔閡。
「稟娘娘,堂小姐據報是入宮充為宮婢,至于究竟派往何宮,奴婢已托著相熟的公公往內務府查詢。」
輕輕頷首,眸光依然流連在宮殿盤郁、畫彩仙靈,直到被一嬌柔高傲的女子聲音打斷︰
「昭儀好興致,離席來了此處。」
回眸望向那女子時,原是賢妃,她只帶了一名貼身宮女,搖著紈扇,冷冷地盯著我,六個月的身孕有些許見形。
「臣妾參見賢妃娘娘,」欠身行禮,「賢妃娘娘來此處,莫非同樣是為賞景而來?」
「只要本宮願意,隨時可以登這朱雀台,倒是昭儀,可得好好把握這難得一次登台高望的機會。」她語中帶刺,刻意咬重了最後一句的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