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待會進宮了你便知道了,先試穿衣服合身不合身吧?」吳隱看了眼負手凝眉的千乘晏,走上前一步。
沈芊君心里疑惑,只能點頭,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捧著最後一件彩色霓裳的衣服進了屋子,稍作片刻後走了出來,站在兩人面前比了比,「這樣可以麼?」
千乘晏呆呆地站在那,用極盡不可置信的眼神盯著沈芊君,他雙眼里暗藏著激動,甚至是欣喜,許久後,才笑著上前,「像,真像。你穿上這件衣服,和母後年輕的時候真像…」。
「太子,時辰不早了,咱們早些進宮吧?」吳隱在身後提醒道,看了眼沈芊君,眼中也隱忍著一絲驚詫的神色。
千乘晏應著,便上前去拉起了沈芊君的手,「嫂子,現在開始,你就先暫時做我的太子妃吧?」
「好」,沈芊君尷尬地應著。
豪華的軒宇馬車,八匹駿馬並駕齊驅,幾千精兵護衛,吳隱一身黑色披風上馬,冷峻地坐在馬背上,手里執著一把長劍,指向前方,「起駕!」
隨著號角聲吹起,馬車平穩地走起,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偌大的馬車內,只有千乘晏和沈芊君兩人,此時千乘晏只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人,看著她一身華服,那張臉格外地精致。
被他盯地全身都不自在,沈芊君尷尬地捋了捋頭發,問道,「今日可是安後的生辰?」
千乘晏這才收回打量的眼神,凝神一笑,只是那笑有些勉強,看上去,甚且有點哀傷。
是什麼原因讓他在自己母親地生辰時,還會流露出這樣的哀傷呢?
一路上,兩個人偶爾說一兩句無關痛癢的話,不知不覺便進入了皇宮,之前沈芊君和高冉昊假扮侍衛來過,所以對于南越皇宮地華麗,她現在也沒了初見時的那種瞠目結舌,只是心中的震撼還是依舊。
百米長地台階,就像是通往天神宮廷地階梯,一望無際,只有腳底下地紅毯在無限蔓延著,伸直向遠處地宮殿,夾道兩旁是站著清一色銀色鎧甲地侍衛,手里都拿著長矛,耳邊伴隨著國樂的此起彼伏,路邊每隔十步便站了一個內監,聲音悅耳,「太子殿下到!」
一路上,內監地聲音接力,直入大殿。
沈芊君與千乘晏走著,那一身的五彩衣裳顯然十分惹眼,她的手被千乘晏的大手緊緊握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往一個怎樣地地方,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樣地事。
直到兩人走過一個大的台階,視線中,這才顯現出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那宮殿被一片陽光所覆蓋,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大殿地兩旁,站了兩個吹長號的侍衛,長吼一直拖地,發出低沉而厚重的聲音,直到兩人走入宮殿內,內監的傳話聲這才結束。
金碧輝煌的大殿,繡著祥雲的紅毯一直蔓延到了金鑾寶座上,千乘晏牽著沈芊君的手走進,成為眾人矚目的對象。
就在這時,一輛豪華地軒宇停在了大殿門口,一名老太監從上面下來正撩著車簾,等著安皇和里面的妃嬪下車,只是安皇一身暗色的便服,披著繡錦的青色披風,扶著內監的手下了馬車,身後還跟著一名身穿粉色長衫露肩的女人,竟然不是安後!
安後和安皇是結發夫妻,按道理說也該是四五十歲了,可是如今跟著安皇身邊的,卻是個和沈芊君差不多大年紀的人,她面如美玉,眉目如畫,裹著繡著紅芍藥的輕裘,如飄渺仙境里走出的狐仙,挽著安皇的手時,眼中隱隱有一絲媚態,她隨著安皇而來,明顯,引起了殿內人地不滿,大家唏噓不已,都交頭接耳著什麼。
今日不是安後的生辰麼?怎麼安皇不僅沒有穿國服,只是隨身地一件衣服,而且身邊還帶了一個這麼狐媚的女人?
沈芊君打量著走來的一男一女,她的視線立即落在了安皇踏入寢殿里偶爾邁出地一條腿上,蠟黃帶著粗毛的腳踝露在外面,白色的襪子穿地歪歪扭扭,一看便可以猜出來,他這是剛從床榻上下來,匆忙之舉的結果,安後的生辰,安皇卻還可以在其他女人宮里與之繾綣,傳聞他和安後舉案齊眉,難道是假的?
沈芊君緊蹙著眉頭,微微睬了一眼身邊的男人,明顯感覺到他緊蹙的雙眉,那抓著酒杯的手,也捏地很緊。
直到安皇上了玉階,被美人攙扶著坐下,他才慵懶地擺手,「都起身吧。」
跪著迎接的眾人,這才三呼萬歲起身。
千乘晏放下手中地杯子,忽然輕輕拉上了沈芊君的手,起身朝大殿中央走去,「兒臣給父皇請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千乘晏拉著沈芊君跪在地上,玉珠簾的後面,這才慵懶地伸出一只手,連那聲音都帶著幾分的慵懶,「皇兒,快些平身吧。」
安皇坐在珠簾後面,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可是只要一想到他現在在服用烈性春一藥,就可想而知他現在的狀態了。
「太子身邊的女子是何人?」與安皇的無精打采不同,方才攜手而來的女人,卻是發出珠圓飽滿的聲音,透過珠簾,隱約可以看到她輕啟朱唇地樣子。
「父皇,您不是一直想讓兒臣找一個太子妃,為您添孫麼?這位便是兒臣尋覓南越千萬美人,獨獨傾心的女子」,千乘晏沒有直接回復坐上美人地問話,這南越宮,他的父皇後宮佳麗三千,今日誰得寵,明日誰失寵,他這個做兒子的可沒那麼躲精力去關注,所以對于這個從來未入過他眼里的女人,竟然膽敢問他話,他很不屑,這些賤女人!
千乘晏的話音剛落,眾人這才忽然交頭接耳起來,大家指指點點,然後又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寶座上的安皇,本是懶懶散散,全身無力的,可是在听到千乘晏的話後,還是微微睜開了眼楮,他那張疲憊不堪的臉,在看到珠簾下的人時,忽然露出驚訝的神色,一把掀開簾子,怔怔地看著千乘晏身邊穿著七彩舞衣的人,聲音發顫,「你,你是誰!」
「回稟父皇,他是兒臣的太子妃人選,您覺得如何?」千乘晏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用睥睨的眼神掃視著寶座上的人,好似上面的人不是他的父皇,而是一個仇人般。
安皇臉上的神色這才鎮靜了不少,然後語氣里帶著幾絲的疲倦,「你母後身子不好,今日的宴會你們心到了就好。」
安皇的話音落下,便有太監走到玉階前,一甩浮塵,示意大家按照先後順序拜禮。
一行人扛著幾口箱子走進,走到千乘晏身後落定,千乘晏微微躬身打開那箱子,入眼是滿箱子金燦燦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方才在吳府里,千乘晏給沈芊君看過的那些霓裳羽衣裙。
眾人都伸長了脖子,雖然什麼稀世珍寶沒見過,但是這霓裳羽衣,還當屬千乘太子搜集來地珍貴。
接著,另一口箱子打開,就在箱子打開的瞬間,里面跳出了一千只紙鶴,那些紙鶴全身帶著晶瑩剔透的綠,就在瞬間,從箱子里飛了出來,奔向大殿的各個方向。
那紙鶴就像是施展了魔法一般,竟然飛到了坐席的眾人之間,只是在轉瞬,那些紙鶴便又化成灰燼,從半空中落下,滿地的灰塵,落了一地,隨風飄飛。
對于千乘晏這個舉動,眾人臉上都露出了懼怕的神色,只是他,不緊不慢上前,「父皇,母後以前一直喜歡這一類的幻術,既然今日她身子不便不能來,兒臣便當眾再次表演了,希望父皇能將這景象轉告給母後。」
許久,帳子里才傳來一陣聲音,听起來有些不悅,「好了,宴會開始吧。」其他人的賀禮都還沒來得及送,便被安皇打斷了。
彼時,一陣舒暢的音樂聲奏起,不時便從外面翩躚走進幾名舞女,那些舞女一個個身姿曼妙,揚著水袖便表演了一曲《月出塵》。
這哪里像是在給皇後過壽辰,到只是像皇上自己在看表演。
中途,沈芊君借著如廁的借口,從偏殿走出,想要找一找,看看高冉昊有沒有跟著進宮,也不知道他一大早去了哪里,而現在自己進了宮,他又知不知道?
剛走到寢宮的環形走廊邊時,沈芊君便立即躲到了牆角後面,看著吳隱帶著一行軍隊快步地閃到了暗處,很快,吳隱又走出,先是指著房梁處,而後又指了指走廊的方向,立即,他的身後便又跑來的一大群的侍衛,埋伏了過去。
可以說是光明正大,但是那些侍衛的身手個個都很高深,沈芊君蹙眉,眼見著吳隱帶著人馬又去了其他地方。
若說吳隱這是在保護皇上的安全,未免有些牽強,若是說,他是趁機埋伏下兵卒,倒是更加妥當,難道今日千乘太子要舉事了?
她心里越發覺得不安緊張起來,因為此時她心里沒有譜,幾乎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在偏僻的地方,她做了幾個記號,希望待會高冉昊能發現,走了一圈便又回到了大殿。
回去的時候,宮宴已經散了,金鑾寶座上的珠簾已經折疊好,千乘晏一個人坐在坐席上喝悶酒,眼里帶著陰沉的殺氣,在大雲,千乘晏總是一副笑臉,十分不正經,可是在南越見到的他,多半是深沉的,她在懷疑,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滾!」一杯酒下肚,千乘晏忽然陰厲地甩開手里的杯子,只見他大袖一揮,那桌幾上的酒壺也跟著被揮倒在地,酒水立即灑在紅色呈祥的地毯上,眼色變得血紅。
坐在大殿里一干皇親國戚,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然後都惝恍逃散,走到大門口時,都怔怔地看了眼沈芊君,然後頭也不回地跑走了,好似千乘晏此刻就是鬼面羅剎般。
沈芊君扶著門框,邁過門檻走到千乘晏的身邊,輕輕地踫上了他的肩頭,「安皇已經變心了吧?安後,現在過地很不好吧?」壽辰都不能來,那該病地多慘?許久後,她才緩緩開口,「說吧,要我怎麼做?你和昊是發小,是好兄弟,在他為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求助的人是你,而你也是奮不顧身地帶著南越地千軍萬馬去支持他,雖然雲宮宮變,你最終只等到了他死去的消息,不過我知道你盡力了,所以,現在輪到我們了,輪到昊來幫你了。」
千乘晏抬著頭,眼里帶著復雜的神色,許久後,他才抱著沈芊君的腰身,哭泣了起來,就像個孩子般,在她身上嚎啕大哭,也不知道這樣哭了多久,直到千乘晏已經哭累了,他才緩緩抬頭。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以前那個懵懂只知玩耍的千乘太子早已不復存在,而現在在她面前,真真切切的,卻是這樣一個滿懷心傷的人。
「嫂子,你跟我來一個地方,就會知道事情地前因後果了」,千乘晏拉著沈芊君的手,帶著她走出了大殿。
沈芊君任由著他牽著,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宮殿,桌子上狼藉一片,只剩下殘羹余酒,哪里還有什麼華麗可言?
就在兩人在走廊上疾走地同時,身邊的花壇草堆里,也稀稀疏疏有人影走動,直到千乘晏將她拉出這座華麗地宮殿,漸漸走向偏僻。
與之前的琉璃瓦片不一樣,這里很荒蕪,周遭的宮牆斑駁破落,泥土顏色老舊,連走廊地木頭也早就腐朽。
直到千乘晏忽然停下腳步,抬頭深深地望了一眼頭頂上的牌匾,「就是這里。」
‘安雀宮’,破舊的牌匾,上面不清不楚地寫著三個字,若不是眼力好的人,根本看不清楚,沈芊君怔神地看著牌匾上的三個字,頓時呆怔在原地,安雀宮,傳說安後一舞傾城的地方,安皇大喜,便賜名這座宮殿為安雀宮。
可是傳說中那個走一步杜鵑花,抬眼一看便是漫天飛星的宮殿,怎麼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千乘晏推開門,意外的,屋子里卻是一塵不染,兩進制地房間,儀門早就破舊,內室的藕色帳子也退掉了顏色,他走到屋子里面,負手看著牆上地一張畫像,背影看上去是那麼地淒涼。
沈芊君跟著進去,透過男人的身影朝著那牆上的畫卷看去,不禁臉上神色一凌,這畫中的人,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