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芊君環顧了四周,掃視了眼周遭的環境,這是一件不大的房間,只擺著一張桌椅,她斜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正被反扣在床沿上,雙腳也被捆綁著綁在了床的橫梁上。愨鵡曉
要怎麼解開繩子是當務之急…
頭上也沒有戴首飾,身邊也沒有鋒利的武器,對了,她眼中一亮,想到了別再自己靴子里的短匕首,為了以防萬一,她都在腳踝里藏了一把匕首防身。
只是不能彎身,她拼命地想要彎腰,試圖用嘴咬開自己的褲腳,拿出匕首,可是身子剛彎下去,手腕便被繩子勒地通紅。
沈芊君蹙眉,心里有點冒火,這個人妖,不要等我出去,你三番五次地綁我,看我出去怎麼收拾你!
…
夜色中,兩隊人馬出了瀘州城,一隊去往了彎角一帶,另一隊,則是上了軍船。
「可汗,彎角那邊的烽火已經起了,咱們現在作何打算?」甲板上,錦瀾一身的黑色披風隨風飄舞,他瞭望著遠處的火光,靜靜道,「還不急,必須讓千乘晏和高冉昊徹底中招,去,讓他們點起火把,圍著彎角的山路來回走。」
「是」,韓將軍領了命令便退下了,錦瀾幽深的目光緩緩收了回來,手指在船舷上悠閑地點著,嘴角卻隱然有了一絲笑意。
直到後面傳來一陣急報,錦瀾才又恢復了冷漠的神色,「報!」
「何事?」錦瀾聲音壓低了幾分,呵斥道。
那來者臉上冒汗,支支吾吾道,「流雲大人和郡王爺來了…」。
錦瀾抬頭看去,慕容澈帶著小扇走來,身後流雲一身風塵僕僕,他下意識地皺眉,感覺到了事情不妙。
「見過可汗」,慕容澈和小扇先行禮,流雲也上前了一步抱拳單膝跪下,「屬下請求可汗責罰,沈大人和安後,逃了…」,最後流雲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錦瀾側身立在甲板上,似乎沒有听清楚般,臉上神色依舊平靜,冷道,「你再說一遍。」
「屬下無能,屬下該死。軍營忽然大火,沈大人帶著安後不知逃去何方了」,流雲又重復了一遍,不過這一次,聲音放大了幾倍。
原本還陰沉的男人,忽然冷笑了一聲,然後飛速地拔出腰際的寶劍,朝著地上跪著地人而去,「孤王殺了你!」
「可汗,不可啊」,慕容澈急忙伸手去阻攔,握住了錦瀾的手腕,錦瀾的力氣很大,幾乎是咬著牙關,慕容澈的手腕立即被抓紅,在一旁看著的小扇看的膽戰心驚,急忙附和道,「可汗,你殺了流雲將軍也沒用啊。這事要怪也只能怪姐姐,不能怪流雲將軍啊,腿可是長在姐姐身上啊」。她知道,可汗對沈芊君的愛,他是不會怪芊君姐姐的,所以只能把氣撒在外人身上。
「可汗請三思」,慕容澈補充了一句,認真地看著錦瀾。
錦瀾的手力道還很大,手背上的青筋幾乎暴起,直到許久後,他才緩緩松開手。
「沈芊君留在可汗身邊,只能是禍害,亂了可汗的大計。她能回到千乘晏身邊,也並不是一件壞事。以強制弱,我們先佔據上風,沈芊君不是你能留得住,她若要怨,也怨不得你,只能怨這個亂世,軒,開弓沒有回頭箭,你要以大局為重,否則,你這幾年的堅持便沒了意義。」慕容澈循循善誘的聲音傳來,听起來毫無弧度,但卻像一根冷針一般深深刺入錦瀾的心口。
當頭冷水,刺得他異常寒冷,慕容澈所說,卻是一個事實,如今北鮮雖說是強大,卻是在夾縫中生存,本就是亂中求全。這麼多年的堅持,錦瀾早就在爾虞我詐中迷失了自己,但在他的心里,她從來沒有丟失過,從來沒有!
無論是入皇宮、進相府,待他們重見的時候,她依然還是她。那個純真善良的她。
「軒兒,身為太子,當以振興慕容家為重……我們慕容家背負了多少?」
「這天下,不要也罷。」
「不要這天下,連她也保護不了……」
「你們都負我,都逼我……」
錦瀾推開了慕容澈,眼楮血紅,心中已是痛得不能再痛。
堅持了多年的偽裝,在這一刻幾乎要崩潰,他心中藏了太多的東西,不能說不能做,只能心碎了又碎,這一切,只因為他是慕容軒,只因為他要以大局為重,從小便此,沒有余地。
他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能真正地去擁有,還要時刻把持著自己。
父王告訴他,只要得了天下……便沒有得不到的人。可如今,天下沒得,便先失了她。為了天下,他一次次放棄了她,當初選擇把她作為籌碼,將她送到了高冉昊身邊,原來,送出去地東西,真的無法挽回,原來,是他早就丟失了她,步步為營,卻再也回不了頭。
望著黑色的水面,那本叫瀘州城的方向,錦瀾手扶在欄桿上,不知道多少次,在夢里看見了她,醒來時,只有幽寂的夜,和昏沉的燈光,亦不知多少次,寧願死在那麼美麗的夢中,一輩子也不願獨醒,醒時便沒有她。
許久之後,錦瀾掩口吐了一口血,鮮紅的血跡染紅了整個掌心,觸目驚心。錦瀾,你還是舍不得。
「錦瀾,若有來生,我希望我們不要再見。因為我虧欠你的,還不起」。
聲音忽重忽輕,重得要沉入湖底,不能呼吸,輕得要絕望,了無生趣,那是心髒碎開的聲音,錦瀾跌坐在地,原來有些事,他竟是承受不住,承擔不起的。
擺了擺手,許久後,他才緩緩出聲,「依照計劃行事,二十架紅衣大炮對準瀘州城,孤王要將瀘州城,夷為平地!」
最後的聲音,幾乎是用氣支撐著說出來地。
而就在錦瀾發號施令後,小扇便瞪大了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慕容澈高大地背影,方才可汗說什麼?要炸了瀘州城?那麼姐姐和攝政王,都會被炸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剛才可汗表現地那麼傷心,怪不得,原來他早就知道,姐姐這一走,就是生離死別!
「澈哥哥!」小扇哭號著,眼淚早就濕了眼眶,澈哥哥,你怎麼可以騙我?
似乎意識到了身邊人的激動,慕容澈急忙抓著小扇的手,「那微臣告辭了」。說畢,便拉著小扇退了下去。
錦瀾擺了擺手,看也不看流雲,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殺了他,「滾!孤王不要再看到你!」
「哥哥,你騙我!可汗要炸掉瀘州城,芊君姐姐和攝政王都會死!」小扇哭喊著,聲音沙啞。
慕容澈急忙捂著小扇的嘴,不讓她放大聲音,「你先冷靜冷靜,芊君沒在瀘州城,你忘了,她走之前我和她說了一句話?」
小扇睜大了眼楮,這才想起來,在野外他們分別的時候,慕容澈確實和沈芊君說了一句話,沈大人,你現在還不能走。
「澈哥哥,你的意思是?」小扇狐疑道。
「我沒猜錯的話,芊君現在也在這艘船上,而且跟那個馬夫在一起。」慕容澈輕聲道,然後拉著小扇朝著另一艘船而去。
小扇任由他拉著,還不明白到底什麼意思,兩人已來到了養馬的船艙。
高冉昊已經一身髒兮兮的衣服又在刷馬了,他听到了身後的腳步聲,急忙回頭,「是前幾天的那位大人和姑娘啊,多謝你們救了俺。」
小扇掃視了眼高冉昊,捏著鼻子臉上嫌惡,「快把芊君姐姐交出來,你這個鄉巴佬。」
高冉昊身子一顫,不明白這毛頭丫頭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對上慕容澈帶笑的眼神,忽然緊張了起來。
難道…被發現了什麼?
「養馬的,你休息會兒吧,讓本王看看你這馬仰地如何了」,慕容澈淺笑,然後走到高冉昊身邊,接過他手里的刷子,笑著,「這水有問題吧…,不過不好意思,其實在你進入軍營的第一天,我便發現了你的異樣,攝政王,不用再偽裝了。」
高冉昊明顯身子一怔,見慕容澈眼神篤定,緩緩笑著,伸手去扯臉上的人一皮面具,淡然道,「郡王爺好眼力。」
「你為了讓沈芊君知道你的身份,故意留下了破綻。不過此事可汗還不知道。至于這些被你下了藥的馬,我不會讓可汗用的。你的計劃到此為止吧。」慕容澈淡然一笑,然後將手里的刷子一丟,環顧了四周,疑惑道,「芊君呢?」
「呵呵,沒想到你洞察力這麼敏銳,是我失策了。」高冉昊笑得很尷尬,那種被拆穿的感覺很不好,甚至有些挫敗。
慕容澈笑得更加從容,「你的弱點就是沈芊君,你太在意她了。並不是你技不如人」,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有幾個英雄能過美人關呢?
「可汗已經吩咐人攻城了,二十架大炮齊發,你帶著芊君走吧。這是我唯一能給你們兩個做的了。至于千乘晏,他注定要做亡國君,這是命數。沒有人能抵擋我們北鮮踏平中原的腳步!」慕容澈的身上立即凌然起來,眼里帶著不容置喙的反駁。
高冉昊身子一僵,「你說什麼?」
小扇急忙接話,「怎麼了?難道姐姐不在?還是沒來?」
「我剛讓她走…不好…」,他讓君兒回去,豈不是送死?想到這里,高冉昊立即將森上的臭衣服也一並月兌了,然後站上甲板,便一頭跳進了水里。
撲通一聲,立即引來了守將們的騷動,「是什麼掉進水里了?」
「沒事,本王不小心把刷子丟進去了」,慕容澈急忙阻止了這場騷動,帶守將們又各就各位的時候,他才快速走到船舷邊,看著平靜的水面,擰眉起來,「這個瘋子,難不成要去送死?」
「他要游過去?這麼冷的天,他會死的,姐姐也會死的,嗚嗚,澈哥哥,事情怎麼會這樣,咱們讓可汗停止攻城吧,澈哥哥…澈哥哥…」,小扇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慕容澈的名字,哭的讓人听著都心碎了。
只是慕容澈臉上一冷,「胡鬧!這個時候,誰也不能阻擋可汗的大計,這是我們北鮮人的野心和驕傲,誰也不能。」
「澈哥哥,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可汗怎麼能這麼狠心?他不是很愛姐姐的麼?怎麼可以拿大炮去攻城?」小扇哭啼聲越發大了,身子也跟著顫抖起來,鼻子一抽一抽的,覺得此刻腦子都空了,要怎麼辦,她不想姐姐死,不要。
「你還說,要不是你擅作主張幫著芊君從大本營里逃出來,她會死?若是可汗知道了是你幫著芊君逃跑的,他能殺了你」,慕容澈輕吼著,此刻心里也很煩亂,事情早已不在控制中進行了。
小扇瞪大了眼楮,看著慕容澈此刻的眼神,嘴唇顫抖,「是…是我害死了…姐姐?」她覺得自己都快要呼吸不過來了,要是自己不幫著姐姐逃亡,現在姐姐還在大本營里,要是攝政王不知道姐姐現在有危險,估計還在船上刷馬,大家都不會死,都不會…
「不…不是我…」,小扇驚恐著,覺得自己的心已經不能跳動了般。
慕容澈看得心痛,一把將人摟在了懷里,出聲安慰著,「不哭,不哭,是我語氣太重了,這事情不能怪你。你只是想幫他們,他們都會感謝你的。至少生不能同寢,但起碼,他們死能同穴。就足夠了…」。
小扇窩在慕容澈的懷里,抽地身子發虛,猛然就暈厥了過去。
…
南越皇宮
「不好了,不好了,北鮮大軍攻城了,北鮮大軍攻城了」。
正當沈芊君在努力想著怎麼自救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陣喧鬧的聲音,接著便看到窗子外人竄動的身影。
「快點逃命吧,攻城可能守不住了。北鮮有白艘船上了岳水江面,就要攻城了」。
這次是更加清晰的解釋,接著耳邊便听到了轟隆轟隆的聲音。
北鮮攻城?沈芊君緊蹙著眉頭,更加著急起來,「救命啊,救命啊,有誰來救救我?」
看著外面的人影,沈芊君急忙朝著外面喊著,可是外面只看到來來回回竄動的人,卻始終不見房門打開。
似乎大家都趕著逃命,沒有人要救她。
轟隆,又是一聲,這一次,屋子都搖晃了幾下。
沈芊君抬頭之際,房梁上的瓦片便突然落了下來,‘啊’她嚇得出聲尖叫,睜開眼楮時,瓦片碎了一地,正好落在她的腳邊。
該死,該死!
手不斷地摩擦著,疼地只能呲牙,可是這繩子太粗,她根本解不開。
又是好幾聲,屋子跟著搖動起來,落下的瓦片也越來越多。
難道今日她就要葬身在此處麼?她這具身子才十七歲啊,「昊,你在哪里?救救我。」最後的聲音變成嗚咽,沈芊君抬頭喊著,眼里竟然有了一片晶瑩的東西。
忽然,就在她心中撕心裂肺喊著高冉昊名字的時候,頭頂上的瓦片徹底落了下來,砸在了她的身上,將床榻砸地粉碎。
只听到‘啊’的一聲,最終聲音也被淹沒在了一片喧囂之中。
一片廢墟里,沈芊君睜大眼楮,腦海里最終只想著高冉昊那張優雅的面容,她的額頭上被砸出了一個大窟窿,然後整個人,都暈厥了過去。
「太子殿下,瀘州城怕是守不住了,咱們快點撤回汴州吧」,瀘州知府匆匆忙忙走進屋內,身後正好落下幾片石塊,嚇得他全身一顫。
千乘晏在屋子里早就按捺不住了,見來人,立即上前,「潛行軍可有消息回來?」
「已經和高公子失去聯系了,微臣只怕這本身就是個局,畢竟他是北鮮攝政王…,十幾人潛行軍,已經不知去向」。
「不可能,耗子不會背叛我的,你瞎說什麼。我不許你這麼說!」千乘晏氣得青筋暴起,拔出腰際的劍就要朝瀘州知府刺去,幸好吳隱早一步進來,一把攔住,「太子殿下,贖屬下直言,也許高公子真的中途改變注意了,不如咱們先撤退吧?」
千乘晏看著吳隱緊緊握著他的手腕,終于冷靜了下來,緩緩閉上了眼楮,「好吧,先回汴州」。
千乘太子的大軍,根本沒有抵抗,便帶著一大群的人逃了。
整個瀘州城,瞬間成了一片廢墟。
「可汗,千乘太子已帶著臣子門逃跑了,瀘州城此刻已然成為空城」,沒想到這麼順利船只都靠岸了,當一群火把舉著的時候,天也漸漸亮了。
黎明前最後的黑暗度過,錦瀾一揮衣衫,大步朝著瀘州城走去,他冷冷地吩咐身後的慕容澈,「搜城,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所指的當然是沈芊君。
「是!」慕容澈領了旨意便帶著一干人退下了。
錦瀾快速登上了城樓,看著一片廢墟的瀘州城,雖然大勝仗了,可是他一點也不開心。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他緊緊地抓住了拳頭,芊君,你到底在哪里?
在瀘州城停留了幾日,並沒有找到沈芊君的尸身,慕容澈空手而歸,錦瀾正在屋子里研究著地圖,他下一個目標是齊興郡。
他在地圖上化了一個圈圈的時候,慕容澈苦著臉進來,已經是第三日了,仍舊沒有沈芊君的消息。
「可汗,咱們不能再等了,軍隊準備開拔了,咱們的戰線不能拉地太長。」慕容澈提醒道,從手里掏出一張密函,「這是大雲密探傳來的密函,听說最近大雲有異動,宸王最近有些古怪,似乎蠢蠢欲動,要拉高演下馬。」
「呵,莫非他想通了?可是不覺得為時已晚了麼?大雲在高演的治理下,已然成為下一個南越。晚上咱們就開拔,直搗齊興郡。孤王要逼的千乘晏自己投降!讓他沒有立足之地!」錦瀾的眼神里,被**滿滿填充。
「那可汗,瀘州城由誰來治理?咱們一路打天下,只是這守天下,該由誰來?」慕容澈又凝神問道。
錦瀾的手指不斷地在桌案上來回點著,然後終于緩緩開口,「你覺得四弟如何?」
「歡?可是他長年駐守在東邊…,不過將他調過來也好。」慕容澈為難了片刻又認真地點頭。
戊寅年,在北鮮孝文帝進行緊鑼密鼓的改革同時,南越千乘太子登基,改年號為永泰。
北鮮兵力強健,相比之下,南越朝綱因先帝駕崩而有所動蕩,新帝千乘晏更是荒婬,殺伐無道,濫殺忠臣,兩國交戰,八月壬子,最終南越戰敗,奉朝請鄧學投降北鮮,獻出齊興郡。
南越佔據掎角之勢,已瀕臨可危。
……
熊熊大火,連續在瀘州城燒了七天七夜。軍事重鎮,頃刻坍圮,百姓流離失所,哀鴻遍野。
在一個破敗的小屋前,一個竹簍微微移動,從里面探出半個小腦袋,一張精致的小臉露了出來,她驚恐地看著四周,然後掙扎著起身,尋找著什麼。
她全身已血肉模糊,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腦袋上還破了一個大口子,那雙眼楮渾圓的看著四周,似乎在找尋什麼。
這里剛被北鮮大軍洗劫過,百姓們都嚇得落荒而逃,而這個女子,似乎是腳受傷,只走了兩步,便踉蹌跌倒下來。
「啊。」
她驚叫著一聲還沒有出口,便被兩個士兵抓住了身子,那兩個士兵互相看著,臉色陰沉,「這人很可疑,不如殺了?」
整個瀘州城,連個鬼影子都沒了,卻在這里看到了人,很自然的,會讓人覺得蹊蹺。
那女子哆嗦著身子,並未理會身後兩個凶神惡煞的兵卒,而是咿咿呀呀地喊著,「救命,救命。」
只是她剛想要抬步,脖子上,便被兵卒架起了一把大刀。
「再走,小心老子殺了你!」
女子似乎從來沒有受到過這般驚嚇,忽然就‘哇哇’大哭起來。
哭聲越來越大,幾乎快把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給淹沒。
兵卒很不耐煩地拉扯著女子,將她正面掰轉過來,可就是同時,他咽了咽自己的口水,幾乎說不出一個字來。
眼前的女子,一張臉不過巴掌那麼大,卻如雕刻般精美,像是精心雕刻的美玉,從她的眉宇一直沿著那高挑的鼻子到櫻唇,每一個都像是勾勒出來的藝術。
那雙美眸,靈動著,正被一片淚水浸濕,而她的櫻唇,因為微弱的哭泣,正在輕輕顫抖。
但就是這樣,卻越發覺得人兒嬌媚可愛。
她就像是一個瓷女圭女圭般,讓人愛不釋手。
「媽的,這麼美的妞,大哥,咋辦?」另一個兵卒已不耐地擦著口水,看著女子那傾國傾城的容貌,瞬間,手上握住大刀的力道減輕。
「看著我做什麼?當然是殺了,寧可錯殺一千,不可逃過一人!」
說著,揮舞著大刀,就要朝女子砍去。
女子早就‘嚇得不輕’,眼見著那大刀明晃晃地揮舞下來,將她的整個視線都遮住。
她覺得腳底一軟,眼皮一翻,就往後倒去。
只是並沒有重重倒在地上,而是被一個飛馳而來駿馬上的人大手撈起。
「這個女人,本將軍要了!」
白色金絡頭的駿馬上,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一身意氣風發,銀色鎧甲下的那張面容,俊美無比,只是他似在笑著,卻比大刀還冷,他摟著女子,立即如風馳電掣般,馳騁在瀘州城破落的街道里。
女子如受驚了的兔子般,驚恐地微眯著眼楮,入眼,竟是一張淡若清風的面龐,那個面龐,同清風拂面一樣,會對著她笑。那笑好美,好美。好熟悉的笑,像昊的笑一樣…
「你是…」
女子虛弱地笑著,那笑恍若臘月寒梅,有些令人說不出的淡傲,但隱約之間,又讓人覺得憐惜。
男人輕扯一笑,低眉看了眼懷中的人,「我是你的主人,記住了,沈芊君,今生今世,生死相隨。我叫慕容歡…。」
慕容歡?沈芊君念叨著這個名字,忽然覺得頭好痛。
懷中的人兒無力地想著,腦袋最後一歪,倒在了慕容歡的懷里。
那雙原本懵懂的眼眸,里面卻一片迷茫。自從千乘晏帶著兵將從瀘州城撤離後,這里便成為廢墟一片。之間,錦瀾也親自派人在廢墟里搜尋過,但卻始終沒有找到沈芊君的尸骨。
南越皇帝千乘晏已經奉獻出一大部分的疆土,而這些疆土,分別由錦瀾的兄弟據守,而直郡王慕容歡,則受命割據瀘州一方。
原先的瀘州城廢棄,新的城池建設起來。北鮮人陸續填充瀘州城,成為這里新的子民。
此時,城門打開,駿馬飛馳,百姓夾道歡呼,無不歡呼雀躍。在他們心中,直郡王慕容歡就是瀘州人的天。
「直郡王回來了,听說還帶了一個南越俘虜回來。」
一時間,謠言四起,立即在瀘州城傳開。
直到駿馬飛馳,眾人才看到,高馬之上,還坐著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一身的青色布衣,身子小地就像是小鳥般,依偎在慕容歡的懷里,而幾乎是奔入城里的同時,慕容歡那俊逸的眼眸忽然一沉,嗖地將懷中的人便扔下了馬。
眾人這才發現,原來那個如小鳥般的人,竟然是個童子,而他的手上,此時已用麻繩綁了好幾圈,他的雙眸緊閉著,卻在被扔下馬的同時,驚醒過來。
那雙眼眸,如月間清泉的倒影,朦朧一片,像是帶著夜色的迷蒙,讓人看了好一陣心驚。
好美麗的童子,他的臉就像是三月的桃花般,粉中帶著略微的嬌白,他似乎是受到了驚嚇,忽然‘啊’的一聲,那如夜鶯般的聲音,立即在人們耳中回響不絕。
正當大家都看得入神的時候,慕容歡卻忽然加快了馬奔跑的速度,而那個童子,竟踉蹌著不穩,跌倒在地,被繩子拉扯著,在地上拖曳地將外面的一層青衣磨破。
眾人這才發現,這童子的腳,居然只有三寸那麼大!
大家是又驚訝又好奇,因為像這般精致嬌小的腳,他們還從來沒見過,這個南越童子,果然與眾不同。
「以後,這個奴隸便是我直郡王府的人了。君兒,你可受得了這刑罰?只要你不死,便是我直郡王府的人了。」
這是虐待俘虜的刑罰,但在直郡王府有個規矩,但凡被綁來的俘虜,若是被狂奔的馬拖曳著不死,便可留一口氣活命在直郡王府為奴為婢。
沈芊君虛弱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他的笑,依舊溫柔如風,讓她禁不住著迷地點頭,只是這些都是假象,她微微弱弱地說著‘好’,但是心里,卻是迷迷糊糊地把他當做了另外一個人。她的腦子,受了重傷,已經有些不清醒了。恍惚間,她看到慕容歡的臉,慢慢變成了高冉昊的模樣,他和他一樣,有著儒雅的笑。立即,慕容歡縱身上馬,又狂奔起來。
眾人看著童子被拖曳著在地上四處亂撞,幾乎是奄奄一息,那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到處都沾滿了鮮血。
直到自後,馬兒一聲嘶鳴,眾人才噓了一口氣,但都經不住鼓掌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大家同情可憐俘虜,而慕容歡,在馬兒停住的瞬間,幾乎是以飛一般的速度下馬,徑直朝地上看似沒了氣息的人走去,將她打橫一把抱起。
「沈芊君,你要挺著。」
耳邊細細碎碎的聲音,沈芊君已听不真切,只能感覺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她暈厥了過去,感覺全身都疼痛地厲害。
直郡王府的人,早就听聞將軍要回來,丁夫人更是遠遠相迎。
只是一群人喜上眉梢額同時,卻不禁都把視線注視到了慕容歡懷中抱著的人身上,丁夫人身邊的丫鬟本還高興著,說將軍此次回來,定少不得又給夫人捎些珍寶回來。
可是這次,怎麼帶了一個人回來?
丁夫人臉色微變,但立即嫻熟而上,接過丫鬟遞來的披風,給慕容歡披上,「將軍,恭迎回來。」
慕容歡淡淡一笑,卻抱著人兒直接跨入府里。
東暖閣的院子一直空著,此時慕容歡便馬不停蹄地抱著人過去,並吩咐著那里的丫鬟好生伺候著。
「你們的新主子,好生伺候著,盡管拿最好的藥,我希望她盡快好起來。」
不帶任何表情的吩咐,丫鬟們只得躬身領命。
只是剛要把小人兒放入軟榻上時,沈芊君卻猛地睜開了眼楮,那一睜,把慕容歡都嚇了一跳。
她好奇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努力地回憶起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半晌,除了感覺痛意外,她只能記得這個男子的笑,和高冉昊一樣好看的笑。
轉而,她又把視線轉到了屋子里,這屋子好大,不光是大,而且很好看,這里到處都是金玉雕琢的器物,就連眼前的帳子,都是用成千上萬個珠子串接而成的。
沈芊君自然覺得新鮮,但那雙眼眸里立即露出了無辜,看著眼前的男子,聲音局促,「這里,不是,不是皇宮…」。
「這里就是你的家,你叫沈芊君,我叫慕容歡…不過以後你得改名叫慕容君兒了」,慕容歡雲淡風輕地說著,看著人兒依舊眨巴著大眼楮,像是要刨根問底,但又奈何自己智商不夠,非常拙計的樣子時,不禁嘴角一揚。
「慕容歡…」,沈芊君淡淡地重復著這兩個字,然後又暈厥了過去。
慕容歡嘴上的笑又加重了幾分,看來,方才傷這丫頭不輕。這幫狗奴才,讓他們在她身上多塞些棉花,怎麼竟是見到血!
他有些氣惱,把人兒妥善安置好,屋外這才走進一個丫頭,一身水靈,青綠色的荷葉裝,見著慕容歡,先是輕輕作揖。
「將軍,夫人她,身子不利索,奴婢斗膽想請你去西苑瞧瞧。」
說話的是丁夫人的貼身丫頭,命喚碧珠,人如其名,是個出落地十分水靈的丫頭,只是她看床、上人的眼神,莫名帶著點敵意。
慕容歡听完淺笑,起身一揚衣玦,大步便垮了出去,臨走前,還吩咐著丫鬟好生伺候著。
丁夫人愛梅,這西苑于是便種植了滿園的梅花,如今正是回春,眼看著一些梅花漸漸凋零。
慕容歡走進,視線清掃那一片片零星的梅花,淡淡一笑。
「夫人哪里不適?」
方才在大門還好端端的,怎麼會說不利索就不利索了?
慕容歡心中有數,但當初選了丁氏,很大原因是喜歡她的賢惠,郗夫人善妒,慕容歡又一直志在一統江山,是以年過二十,膝下仍無一子。
剛入門,便見丁夫人斜靠在軟榻上,背對著他,寵溺一笑,慕容歡大手便朝著女人的縴腰而去,聲音軟綿,「怎麼?令兒想我了?」
丁夫人一听,全身都酥麻起來,柔柔地起身,便半推半就地入了慕容歡的懷中。
「妾今日見夫君懷中的女子,驚為天人,只是年紀過小,如若夫君有意填房,不如再等兩年…」,如今郗夫人久病纏身,直郡王府上下的事,多半都是她管,此刻她欲言又止,似乎覺得有些為難。
「傻瓜,你吃醋了?這女子不但驚為天人,而且與眾不同,你去且看她的那雙腳,無骨軟綿,卻只有三寸,當真出奇。更奇妙的是,她是可汗心中之人,我好不容易才尋到。」
慕容歡眉眼帶笑,但聰明如丁氏,她跟著慕容歡這麼多年,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麼。
「如今可汗重整後宮,準備選秀,夫君是想要獻美人?」
丁氏眉眼里這時才消減了一些擔憂,見慕容歡點頭,心里總算踏實了不少。
「那玉兒怎麼辦?」只是擔憂剛褪,丁氏又陡然坐起,認真地看向慕容歡。
「玉兒,我自有打算。」
芙蓉紗帳,寬衣解帶,一番春水**,慕容歡替丁氏解去身上最後一層防護……
「不好了,不好了,將軍,小主子又哭又鬧,就是不肯擦藥。」
就在里面一片旖旎之時,門外卻響起了丫鬟急促的叩門聲。
小丫頭,想不到你這麼不听話,慕容歡立刻一個翻身,在丁氏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然後飛速撿起衣裳,起步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