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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此前世那些人听聞安雲楓這痴情種子在快成親之時居然看中了這個葉怡,實在是莫名之極。
據聞這葉怡對安雲楓有些痴心,又一時「情不自禁」,竟然生生在安雲楓成婚之前,與安雲楓有了首尾。安雲楓左右為難,原本想將葉怡娶為妾室,如此一來雙美在懷,也算是兩全其美。而雲樂初聞此事險些氣暈過去,只是卻又無可奈何。安家長輩安撫雲樂,只說安雲楓是一時糊涂逢場作戲。雲樂縱然想退親卻又舍不得安雲楓,加之她本是被休棄婦人,縱然得父兄的維護可是內心卻是難免有些心虛。
而這葉怡縱然進門,也不過是一個妾室。要處置一名妾室更是有頗多手段,一進門就灌了附子湯,必定能斷了這葉怡子嗣。本來以葉怡家世,便是能做妾已經是該心滿意足。誰能料想這葉怡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卻是不願意做妾,甚至放話說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如果安雲楓要娶她,就必須是要正室之位。
這等要求簡直是異想天開,偏偏安雲楓這個男人的想法很有些與眾不同。結果在安雲兩家聯姻的前夕,安雲楓竟然硬生生頂著全族之人的反對,跪在雲家門口要求退親。雲家之人特別是雲樂,顯然是不可置信。雲樂生生氣得當場暈倒,卻又掙扎起身,只質問那個葉怡究竟是有什麼好的,居然讓安雲楓不顧這些年的情分和等待,移情別戀要娶葉怡。
安雲楓若是無言以對也還罷了,誰想安雲楓居然說道,葉怡處處不如雲樂,可是也是清清白白女兒家。他一時糊涂犯下錯誤,又豈能不庇護這樣子一個好女孩。雲樂已經嫁人一次,自然也不是黃花閨女。她听到此等言語,當即再次暈倒在門口,並且再無言語。
這門親事峰回路轉自然是惹得世人議論紛紛,安雲楓也從痴情男人變為負心之徒。只是不少男人對安雲楓的理由也心有戚戚,哪個男人不在乎妻子的身子清白?雖然安雲楓口口聲聲不在乎雲樂已經嫁過人,只是心下到底是介意的吧。
只是這葉怡雖然順利成為了安雲楓的正妻,卻無人瞧得起她。這木城九姓之中的女眷也無人願意跟葉怡來往,誰不知道這女子出身卑賤卻靠著狐媚的手段壞人姻緣?也只有安雲楓那等口口聲聲都是情愛的人,方才是會將葉怡這等女人放在心上。
雲樂經歷此事之後,從此便在家留發理佛,卻再也不出家門一步。
本來此等事情到了這里,也就罷了,誰能想到此事還有峰回路轉。
原來這葉怡根本不是什麼清白人家女兒,雖然名為孤女卻早已經被人破了身子。所謂的哥哥不過是葉怡的奸夫罷了,這一對野鴛鴦私奔到了西域,只擔心別人的閑言碎語,故此以兄妹相稱。
可笑安雲楓將這葉怡當做好人家女兒,卻不知道自己早就綠雲壓頂。當初安雲楓舍了雲樂來娶葉怡,這無非是因為雲樂已經嫁過一次人,而葉怡則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
此事被揭露之時,當時一陣嘩然,誰也沒想到葉怡這等女人居然精心編織了這等騙局。葉怡被安雲楓生生絞死,並且安雲楓親手將葉怡那個所謂的哥哥凌遲碎剮。想那安雲楓也是家中捧著的嬌貴公子,又何曾受過這般羞辱?
而雲家听聞此事自然是幸災樂禍,認為那安雲楓也是有眼無珠,方才錯將瓦片當美玉。然則那雲家小姐雲樂,听到葉怡消息,卻是大笑一場,隨即便瘋癲。想必在失望、氣憤、不甘之中,雲樂終于全然崩潰。想她雲樂唾手可得的幸福,卻是被這等下賤女子生生毀掉。雖然這葉怡最後被拆穿畫皮,也不曾有什麼好下場。
前世葉怡嫁入安家之後,便被稱為安夫人,反倒葉怡這個本名無人提及。如今見到真人,方才知道這便是前世那個安夫人。
萬料不到小弟心儀之人就是這個女人,誰能料想重生一次,葉怡居然不曾糾纏安雲楓,而看上了華青麟。
前世葉怡這個賤婢毀掉了雲樂,毀掉了安雲楓,如今今生她蘭令月絕對不允葉怡毀掉自己最鐘愛的弟弟!蘭令月美眸之中一絲冷光一閃而沒,仿若透出了一絲鋒銳。必要時刻,她能化身為冷血修羅,以那最最血腥的手段,維護自己想到得到的東西!
不過她不會愚昧到現在折辱葉怡,這樣只是將青麟的心推得更遠罷了。
蘭令月收斂了自己眼中銳光,只是靜靜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唇角卻悄然多了一絲冷笑。而在蘭令月觀察葉怡之時,葉怡也是偷偷打量蘭令月。今日來見蘭令月,葉怡也是做足了準備。早听聞蘭令月手段鐵血,處事狠辣。從華青麟身上,葉怡就差不多看出了蘭令月的喜好。假扮成楚楚可憐的模樣,只是會平添蘭令月的惡感了。料想以蘭令月的性子,還是喜歡女子落落大方的樣子。
那等狐媚子模樣,只有一些男人會喜歡,又豈能討得女人的歡心?更不必說蘭令月身份特殊,若她葉怡想要攀附上華青麟,就更應該想方設法討得蘭令月的喜歡。
只是縱然做足了準備,在葉怡看到蘭令月之時,也是禁不住怔了怔。華青麟雖然是男兒身,卻有著不輸女子的姣好容貌,對方俊美的容貌甚至讓葉怡也有幾分自慚形穢。然而今日葉怡看到了蘭令月,卻發現對方姿容卻是乃弟比不上的。明明只有十四歲,這個在敦煌城有著莫大權力的少女面上,卻是透出了幾分冷意。那雙黑色的眸子宛如最沉潤的黑水晶,散發出蘭令月特有的魅力。
前世能攀附上安雲楓,甚至順利嫁入豪門,葉怡又豈是尋常女子?論眼力狠辣,葉怡都是女子之中少有的佼佼者。只是如今,她見到了蘭令月,卻驀然升起了一絲自慚形穢之感。她卻不知道蘭令月是兩世為人,這份沉穩卻是青澀如她遠遠不能比的。
想到這里,葉怡禁不住繃緊了自己的身軀。不知為何,蘭令月身上似散發出一股威壓之氣,生生壓制得葉怡動彈不得。這也是讓葉怡有些局促。她下意識的察覺到,蘭令月是不喜歡自己的。想到此處,葉怡也微微氣餒,自己出身不是極好,故此才不得蘭令月的喜歡吧。隨即葉怡禁不住看了華青麟一眼,只覺得心下安穩了不少。至少華青麟的一顆心,是在自己身上。這讓葉怡心里多了幾分甜蜜,可是更有幾分興奮。
華青麟是她權衡之下,最好的選擇。畢竟那些真正世家公子,對她這般出身的女子只是玩玩而已,根本不會當真。最多不過送去當妾而已,那還要處處看人眼色。這又怎麼能比得上嫁給華青麟呢?這一世,葉怡自然不知道還有安雲楓這個人,也自然不會對華青麟這個極好的對象放手。
雖然平時談吐,華青麟是極為尊敬他的那個姐姐的。只是男人就是男人,就算只是區區一名少年,也會下意識同情弱者的。若蘭令月真對自己無禮,這只會讓華青麟對自己更加憐惜。至于自己,她就大大方方做得最好就是。
蘭令月何等聰明,華青麟眼里那絲疼惜愛護並沒有逃過蘭令月的法眼。這也是讓蘭令月心下一緊,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她又怎麼會不明白自己弟弟的性情呢?雖然華青麟並沒有在自己面前說多在意葉怡,只是有些男人永遠是說得少,做得多。青麟就是那樣子的人,嘴里不會說什麼山盟海誓,卻只會默默守護。葉怡既然能被青麟帶在自己面前,證明青麟對這個女孩子絕不是玩玩兒,而是認真的。
蘭令月生生壓下了自己內心之中的情緒,隨後問了葉怡幾句,就將葉怡打發走了。
華青麟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隱隱有些不安。而蘭令月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華青麟白玉似的面頰之上,心思卻漸漸沉定下來。
「不知姐姐覺得怡兒如何?」華青麟干脆問道,那雙黑色的眸子之中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華彩。
如此神色卻是看得蘭令月的心口微微一痛,前世青麟死得早也還罷了,今生青麟實則也少有開心時候。且不說他先經歷了滅族之痛,那質子府中生活也是極為難熬。如今青麟難得的歡喜,就讓自己生生毀掉麼?可是隨即蘭令月就硬了心腸。
她蘭令月卻絕不會是扭扭捏捏的人,更不是心慈手軟,優柔寡斷的人。
一個人背後生了膿瘡,若不割破擠掉化膿,只恐怕反而會要了病人的性命。
想到此處,蘭令月目光漸漸冷硬下來。自己的弟弟,她如何不疼愛,只是卻絕對不能讓青麟沉浸在虛假的幸福之中!葉怡那等女人,不過是一堆爛泥,甚至連青麟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
「青麟你若想知道我的心意,給我三天時間,我再告訴你。」蘭令月並沒有立即回答,卻又不願意欺騙青麟。
這般回答讓華青麟微微一愕,旋即卻是輕輕抿著微薄的嘴唇。多年來的相依為命,讓華青麟習慣不去質問蘭令月的意思。對蘭令月絕對的信任,亦是讓華青麟願意全然相信。
及回到家,葉怡伸手看著指尖的繭子,心下卻是多了幾許煩躁。這等粗陋的生活,實在不讓自己舒心。念及今日自己見到的那蘭令月,她內心有些自慚形穢。也難怪如此強勢美貌的女子,確實是處處勝過自己。隨即葉怡又想,她雖然不如蘭令月,可卻勝過那些出身名門的小姐很多。憑什麼自己要如此辛苦,而那些小姐就能享受自己做夢都想要得到的一切。而她葉怡雖然如今一無所有,終究還是會得到一切!
她早就想過,華青麟又不是蘭令月的親弟弟,華青麟的親事,蘭令月也決不能干涉太多。蘭令月畢竟只是一名女子,恐怕蘭家那些堂兄弟她也信不過,必定會更加器重華青麟。故此現在華青麟雖然還不算如何,以後可是前途不可限量。
葉怡輕輕一抿粉女敕的嘴唇,俏生生的面孔上透出了一絲堅決。她手掌按在自己胸口,自己這身子也開始發育了,這胸口更好似吹氣一般開始充盈了。葉怡粉面透出了一絲春意,手掌卻禁不住在胸口揉了幾把。她這身子,已然是發育得極好了,葉怡面頰上也是浮起了一絲海棠般的春色。
華青麟年紀雖然還輕,可是懂得的東西很多,有時也會用異樣目光來看自己。葉怡卻知道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故此也不樂意華青麟沾了自己身子。她要潔身自好,華青麟才會對自己多幾分尊重。葉怡甜甜一笑,輕輕撫模發邊的銀釵。
待華青麟來了,葉怡面上頓時透出了溫婉的笑容,溫和之中多了幾分堅韌味道。
「青麟,來了。」
葉怡炖了湯,湯汁香濃,盛了給華青麟一碗。對華青麟,她自是極費心的,華青麟這種性子,不必與他談論什麼琴棋書畫。會這些暖人心的體貼事方才會更加讓華青麟喜歡。華青麟也是質子府中出來的,葉怡只听聞那大周質子府不知多少絕色佳麗,國色天香。就是華青麟和蘭令月兩姐弟也是顏色出眾的美人胚子。這些質子為了博得那些大周權貴歡心,必定是涂脂抹粉,賣弄才藝。華青麟既然是從這質子府中出來,也是不知道見識了多少才藝出色的女子。而她葉怡不過粗通才藝,在華青麟面前擺弄這些不過是班門弄斧。
加上華青麟對女人這些賣弄見得多了必定是膩了,必定也不會喜愛這等性情的女子。她又打听到華青麟父母雙亡,失去了家庭的溫暖。而那蘭令月性子要強,在敦煌城中擺弄權柄,必定沒時間對華青麟噓寒問暖。故此葉怡也是在華青麟吃的喝的上面下功夫。
果然華青麟輕輕的喝了一口湯,白玉似的面頰之上頓時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如冰的眸子也似溫和了幾分。他不由得看了葉怡一眼,自己也不需要多美麗聰明的女子,只要這等體貼溫和,知情識趣的女人救罷了。
葉怡也輕輕笑了笑,清秀面容之上,頓時浮起了兩個小小的酒窩。與此同時,葉怡卻也是禁不住出語試探︰「今日能見到姐姐,她真是個美貌出色的人物,尋常的女子若是見到她都是要自慚形穢。難怪青麟你總是稱贊于她。」
一邊這般說著,葉怡一邊偷偷看著華青麟面上表情,然則她卻暗中嘆了口氣。華青麟年紀雖輕,卻偏生有那泰山崩于前不動于色的沉穩。就算葉怡這等善于察言觀色的女子,卻也是有些看不透華青麟的深淺。至少這一刻葉怡是看不透的。葉怡內心微微有些氣餒,旋即卻又再次鼓起了自己的勇氣,繼續試探︰「只是我出身卑賤,面對這樣高貴的女子,卻只擔心入不得她的眼。」
華青麟目光落在了葉怡身上,一時之間,葉怡內心卻也微微一顫。而她面上卻頓時現出不安忐忑表情,心中卻盤算華青麟可能會有的反應。若是別的男人,若自己這樣子說,這個男人總該安慰自己一番,總該同情自己這個弱者。
她要籠絡男人的心,要這個男人心中自己最重要,手段自然是徐徐漸進,慢慢的上眼藥。
葉怡一咬唇瓣,卻似不自在,手指輕輕揉著衣角。
華青麟看了她一眼,隨即卻垂下頭去,再喝了一口湯。那長長的烏黑的睫毛之上,卻也似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汽,甚至給這白玉似的俊容增加了一分柔和的錯覺。
「姐姐不是這樣子的人。」華青麟的嗓音異樣的平靜。
葉怡有些不知所措,對方冷漠的反應讓她有些不甘。男人就是這樣,自己處處退讓,說不定他們反而會當成理所當然。女人有時候就是要鬧一鬧,作一作。這樣子,男人方才會多點留心。葉怡眼楮里頓時染了一層蒙蒙的水汽,心下已經下定了決心,決意要鬧一鬧。否則難道蘭令月將華青麟任意揉捏?她是不想和蘭令月對上,只是蘭令月這般強勢,若華青麟不肯和姐姐鬧一鬧,指不定華青麟就棄了自己。
那個蘭令月,高高在上,可是有些看不上自己。
除非,是華青麟鐵了心要娶了她。
葉怡正欲開口,華青麟卻悶悶的補了一句︰「以後這樣子的話,我不想再听到了。」
葉怡話到了唇邊,卻也是禁不住生生咽下去。她善于察言觀色,自然不會去觸這個霉頭。她慣于隱藏自己心思,心里悶悶的,面上卻半點不露,繼續討華青麟的歡喜。只是葉怡內心之中,究竟有些不甘。那蘭令月的命也未免太好了,上頭有個寵著她的娘,下面的弟弟也是對蘭令月十分在意。和蘭令月比起來,自己算什麼?
念及于此,葉怡心下也多了幾分惱意,卻是讓她生生給壓下去。來日方長,以自己手段還怕不將華青麟捏得死死的。靠著她這水磨工夫,華青麟終究是會是一顆心向著自己。男人麼,再怎麼向著姐姐,等真有了女人,還不一顆心向著身邊人多些。一想到這里,葉怡就輕輕一側身子,透出了一截雪白的頸項,肌膚柔軟滑膩,她手指輕輕摩擦領口,眼中一絲春意卻是濃濃。
她偷偷看了華青麟一眼,華青麟的後背挺得直直的,這容貌冷硬的華青麟,還只是一個少年。一雙烏黑的眉毛之下,一雙眼楮卻是泛起了烏黑的光芒。這華青麟年紀還小,話卻不多,便是私底下,也是悶悶的性子。葉怡知曉他是喜歡自己的,否則不會常常來看自己。只是她仍然覺得自己猜不透華青麟的心思,仍然覺得眼前這名少年有些捉模不透。
待華青麟走了後,葉怡面上淡淡的柔和卻是消失不見,面上卻是分明多了幾分不耐。推開房門,這房中躺著一個婦人,面容憔悴,看來久病在身的樣子。葉怡淡淡說道︰「娘,吃飯了。」
葉怡送來的不過是一碗面糊,一塊蒸餅。哪似她平時討好華青麟,總是精心準備吃食。那婦人也不言語,只伸出手抓住了蒸餅,大口吃起來。葉怡則甜甜說道︰「娘,你慢些吃。女兒在一天,卻總是會孝順你的。待我嫁給青麟,還不尋幾個丫頭服侍你。」
這婦人卻沒有答話,只費力將餅子給咽下去。她垂下腦袋時候,眼楮里卻分明有幾分怨毒之色。
葉怡眼中多了一絲不耐,卻是掩飾得極好。待這婦人將面餅吃完,葉怡方才將東西收拾好出去。
暗處,一道婀娜的身影悄悄躲著,心中卻是泛起了疑惑。不是听聞這葉家兄妹流落異域,得一名羅氏婦人收養,方才無依無靠?不是听聞這羅氏身上染病,葉怡待她是十分孝順嗎?怎麼這母女兩人相處有些奇怪?
那羅氏吃了東西,似也是困了,只躺在床上不曾動。她躺在床上的姿勢極為奇怪,這身子仿佛短了一截似的——
少女是個心細的人,觀察入微,很快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她悄悄走過去,撩開了被子一瞧,眼前的情景卻頓時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險些生生叫出聲!
這床上的婦人一雙腿竟似被人生生斬斷了,傷口已經結疤,卻仍然透出紫紅的顏色。羅氏身上蓋的被子是上等料子,身上卻髒得很,伴隨被子被撩開,一股酸臭之氣卻也是撲面而來。
待雁子回稟蘭令月,卻只見雁子面色都白了。蘭令月知道這丫頭是個有野心有本事的,故此也有意提拔。有野心有時候也不是壞事不是?只是雁子面色極為蒼白難看,也不知道在葉怡那處看到什麼。然而雁子如此反應,可見雁子必定是有所收獲,如此一來倒是意外之喜。
還不待蘭令月詢問,雁子就將自己此行打听到事情告知蘭令月。
原來葉家兄妹來到敦煌,確實被這羅氏收養。這羅氏夫家早死,又無兒女,只獨自寡居在家,守著一處小鋪子過活。平時羅氏性子大方,又有樂善好施的名聲,鄰里幫襯之下日子也還是過得不錯的。只是羅氏擔心自己膝下無兒無女,以後老了沒有人服侍,在自己身前侍候著,故此也有心收養個一兒半女。
當初葉家兄妹來到敦煌,無依無靠,這葉深和葉怡樣子生得不錯,又很會說話,很快得了羅氏的喜歡,並且動了念頭,收養了這對兄妹。當時鄰里之人都說羅氏好福氣,能承下了這樣子一雙好兒女。雖然只是撿了些好听話說,倒也有幾分真心實意。這葉深嘴甜,很快哄得羅氏將鋪子給讓出來,讓給葉深經營。
誰料葉深卻是個天生壞胚子,讓他正正經經的做生意卻是千難萬難,很快這鋪子里的錢財就被葉深揮霍一空,甚至連鋪子也被葉深賣出去。不止如此,羅氏家中財物也被葉深或盜或搶,花得干淨。
待他沒錢之時,就毒打羅氏,逼著羅氏拿錢。可憐羅氏原本也是一片好心,卻是招惹來了這等餓狼,真是好心不曾有好報。當然這周遭鄰居亦有看不慣葉深行徑,出面干涉。只是那時葉深已經搭上了一名幫會的小頭領,平時拿錢奉承,並且當做依靠。鄰里有個周漢干涉,卻被葉深暗中打殘了一條腿,家里休養了三個月,至今腿還是廢著的。這鄰里縱容有仗義之人,也是不敢招惹瘋狗,累了自己家里。故此雖有人看不慣葉深行徑,卻大抵是敢怒不敢言,只是私下不平得緊。
卻苦了羅氏這婦人,平時省下來的積蓄卻一點點被葉深壓榨干淨,她卻欲哭無淚,無可奈何。
只是這敦煌何等繁華,什麼樣子的奢華場所沒有?葉深靠著羅氏的錢財揮霍,又哪里能夠?羅氏那積蓄很快被葉深花光,只是葉深卻不肯相信,只顧著折磨羅氏,想要羅氏交出財物。而他之手段十分厲害,甚至將羅氏一雙腿生生給打斷了!見羅氏當真沒財了,葉深方才不再理會羅氏,而去捉模別的生財之道。
對外,葉深只說羅氏生了重病,倒也沒多少人懷疑。葉深如此畜生不如,將羅氏這等好好一個人氣壞了,也並不奇怪。葉怡服侍羅氏,倒是得了個乖巧善良的名聲,這也是讓葉怡在外邊名聲不錯。
說到了此處,就連雁子面上也是多了幾許不平之色。
雁子並不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否則前世也不會冷眼旁觀。只是葉深這禽獸都不如的人,讓雁子也怒了。
再來就是這個葉怡,外頭人傳起來,只說是個好的。然而這葉怡不過面子孝順而已,其實還是跟葉深一條心。她不但替葉深百般遮掩,平時也不怎麼照顧羅氏,既不曾給羅氏喂一口藥,也懶得給羅氏擦身服侍。若羅氏有什麼不滿,葉怡能生生餓羅氏幾天,等著羅氏自己老實。平素葉怡不過舍羅氏一口吃食,讓羅氏不至于餓死便罷了。
那葉深是壞,不過是壞到了明面兒上,卻不似葉怡這般,拿著羅氏博名聲。
羅氏雙腿斷了,又因為被葉怡控制,平時也不敢做什麼。她只擔心自己沒人服侍,便會生生餓死。不過雁子許諾,若她說出真相,蘭家必定會供養羅氏後半輩子。羅氏也就沒有什麼顧忌,願意說出真相,這也是為她自己復仇。雁子雖然自作主張,蘭令月卻覺得她隨機應變,而且這個要求,她也是自然會答應的。
听完了雁子的話,蘭令月心里卻冷笑了一聲,果然如此!
前世葉怡嫁入安家時候,卻沒有羅氏這個拖累。雖然很有可能是因為羅氏病逝,然而蘭令月只覺得此事卻未必那般簡單。葉怡如此精于算計的一個人,私下手段必定不好。蘭令月听聞葉怡如今孝順,可是她不相信葉怡是真孝順。既然不是真孝順,那麼羅氏之事就極有可能有什麼貓膩。只是蘭令月卻不知,這真相如此的丑陋不堪。
羅氏知曉這葉家兄妹的真面目,說不定前世葉怡就是為了消滅這個污點,而將這個羅氏處置——
重生一世,蘭令月又是在質子府中經歷過的,什麼腌事不曾見過?縱然如此,這葉家兄妹生性的惡毒,還是讓蘭令月後背生出了一絲涼意。不過,他們兩人也不是什麼親兄妹。
蘭令月暗中緊緊捏緊了拳頭,黑色眸子之中多了一絲極度的冰冷銳利。葉怡惡毒也罷,要勾搭誰都好,其實她都不在意。可是葉怡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心思動在自己最心愛的弟弟身上。而她蘭令月的逆鱗就是她的家人,她的家人是絕不容任何人欺辱!
蘭令月嫣然的紅唇透出了一絲冷笑。
無可否認,這葉怡行事也是極為小心的,便是拆穿了葉深的惡行又如何?葉深的惡毒,不少人都看在眼里。然而就算這般情況下,葉怡卻也是趁機博得一個好名聲。這說明葉怡心計手段都是頗為了得,更在葉深之上。
就算羅氏說出真相,葉怡也能哭訴,說自己對羅氏一片孝心,甚至將羅氏指證說成對葉深的遷怒。蘭令月相信葉怡能將自己摘得干干淨淨,讓自己好似一朵純潔無暇的白蓮花。當然葉怡這樣子的說辭,未必會全然能讓人信服。青麟也許是會全然相信,也許也是不會。可是就算青麟有千分之一的可能繼續相信葉怡,蘭令月也不願意賭這麼一把。
對于自己的弟弟,蘭令月想要百分之百的周全,不容一絲不好的不可能!
要拆穿葉怡的真面目,那就是要做到徹底,要讓葉怡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沒有任何的言辭可以抵賴。蘭令月眯起了眼楮,要做就要做到天衣無縫,這就是她行事的原則。
這葉怡雖然工于心計,手段了得,只是她身邊本來就有著一個最大的破綻。就如前世葉怡與葉深之間真正關系曝光,讓此事成為了葉怡催命符。如今這道催命符儼然已經到了蘭令月的手掌之中,只要蘭令月稍微用力,就足以讓葉怡粉身碎骨。故此這個葉怡雖然讓蘭令月厭惡,卻根本不構成威脅,從一開始葉怡就全然在蘭令月手中,蘭令月也沒有將葉怡放在眼里。
處置一個葉怡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蘭令月當然亦可以輕松的殺死葉怡。只不過,為了青麟與自己沒有任何的隔閡,蘭令月自然願意以比較曲折的手段來處置這件事情。為了青麟,自己費些功夫,自然也是絕對值得的。
葉深和葉怡最初是利益的共同體,可是伴隨葉怡勾引青麟,這兩個所謂的兄妹之間關系也是頓時有了極為微妙的變化。以葉深的無恥,根本不會介意葉怡跟別的人相好,相反這個無賴卻會沾沾自喜的認為如此一來自己也能博得一些好處。蘭令月可以威逼利用,讓葉深說出實情真相。她不相信自己許了好處,再加威脅,葉深真會為葉怡保守秘密而犧牲性命。這等無賴永遠是將自己的利益放得最重,永遠放在第一位。
然而威逼利誘實則太過麻煩,蘭令月還有更加容易的手段,能趁機讓葉深和葉怡反目成仇。與其自己動手,還不如讓這兩人自己狗咬狗,豈不是更加令人愉悅?
以葉怡的聰明,必定會認識到,曾經的情人會是他以後成功路上的絆腳石。就算她現在尚未想到,蘭令月也會提醒葉深這一點。
蘭令月美艷的面容之上,眉宇之間卻是多了一絲森森的冷意。若早知道葉深是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她就不會只將葉深打得雙腿骨折。比起葉深將養母的腿真正斬斷,自己所謂的處罰卻實在是太過于仁慈。
她命人暗中追殺葉深,卻不能暴露實力,更要讓葉深趁機逃走。最重要的是,殺手在殺葉深時候,要有意無意引導,引導葉深覺得這是葉怡買的凶。接下來只要等葉深自己送上門來就好了。
如蘭令月所料想那般,葉深果然很快便尋上門來了。
想到之前暗巷之中那一幕,葉深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他機警,將隨身攜帶的石灰粉拋出去,葉深已經肯定,說不定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具尸體了。
他根本不曾懷疑,這個殺手是蘭令月派來的。蘭令月是何等身份,何等手腕。若是蘭令月要殺自己,又豈會派這種三流的殺手。葉深可以肯定,若殺手真是蘭令月派來的,說不定自己早就慘死當場了。加上之前這個殺手嘴里漏的口風,葉深立刻就聯想到葉怡身上。
是了,只有自己這個好妹妹,才會趁機對自己下手。如今她一心一意想要嫁給華青麟,當然恨不得將自己滅口,這樣子一來,他就不會擋著葉怡的錦繡前程!
呵!自己這個好妹妹確實手無縛雞之力,也不好將這件事情給華青麟說起。可是華青麟對葉怡不錯,如今葉怡手里也有一筆銀子。拿銀子買一個三流殺手,來取自己性命,這正是葉怡才能做出來的事情。別看葉怡看上去溫婉大方,好似聖女一般,這女人有多心狠,沒有人比葉深更清楚。
葉深是個心狠手辣,又陰險無恥的人,這樣子的人又自然會以自己性子來猜測別人。他也幾乎對葉怡買凶殺人的結論深信不疑,而惶恐之余,葉深心中也多了幾分憤怒。
葉怡這臭婊子,還真當自己冰清玉潔,裝模做樣的去勾引華青麟。她不止不太願意分自己一杯羹,還想要自己的命,這是葉深萬萬不能容忍的。似葉深的性子,他不痛快,又豈能讓別的人痛快?葉深又豈是願意自己忍氣吞聲,卻讓葉怡快快活活的嫁給華青麟?
如今,他不但想要毀掉葉怡,而且還想借著這件事情謀得些好處。只要自己暗示葉怡有點問題,蘭令月自然會花一些代價,來換取得知事情真相。
葉深口里透出了這個意思,蘭令月倒也爽快,輕輕一拍手一名侍女就緩緩步出。
這侍女頭上頂著一張盤子,盤子之中散著若干金珠。
蘭令月輕輕的側過頭去,一雙眸子之中卻是分明多了一絲淺淺的水光,淡淡的說道︰「若你的話真有幾分價值,這些金珠就給你了。」
葉深看在眼里,卻也是頓時吞了幾口口水,一雙眼楮也是散發出了精光。
看他這個樣子,卻是被這些金子晃花了眼楮,看也是看得呆住了。
葉深平時在幫會做事,大頭都是被上面的人拿了,有人吃肉,葉深連口湯也輪不上。至于葉怡,她在華青麟身上用勁兒,要放長線釣大魚,華青麟送她財物,她非但不收,還義正言辭說只想靠自己。故此這麼多金子,葉深還是第一次看到。
到了如今,別說葉深已經認定了葉怡買凶殺人,便是沒有,為了這些金子葉深也是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蘭令月將他面上貪婪之色盡收眼底,心中卻是並不如何意外。似葉深這樣子的人,又怎麼會當真為了誰守住什麼秘密?只是她答應將這些金珠給葉深,卻並不曾說過不取葉深性命。听到了葉深平時所作所為,蘭令月心里已經動了殺機。這樣子人,縱然留在世上,也只是禍害他人罷了。葉深卻是不知道自己死到臨頭,如今猶自白日做夢。
很快葉深便將自己所知一切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原來這葉怡生母乃是一名大周官員的妾室。這妾室容貌美麗,性子狐媚,勾得老爺一顆心向著她,如此一來自是惹得正室太太心下怨恨。待這妾侍懷孕,生下了一女,主母買通道士,只說這女兒命格不吉,會為家宅帶來災禍。這批命的道士頗為有名,而這位官員又是個迷信的人,故此便舍了這小妾女兒,送入尼姑庵之中。便是那小妾,從此以後,也是在老爺面前失寵了。
而這位送入尼姑庵的官員千金,則正是葉怡。
這葉怡在尼姑庵中長大了,卻是姿容出色,又有大志向。因她身世奇特,葉怡也是頗有幾分心思,只覺得自己與庵里面那些個尼姑是不一樣的。這尼姑庵日子清苦,葉怡這等女子,自然也是不安分,待不住的。
且不必提葉怡在尼姑庵中有些不安分,單說離這尼姑庵五里開外,有個和尚寺。這葉深原本乃是寺廟中的和尚,法號慧覺,亦是自幼出家,並且六根不淨的。葉深說是和尚,實則不過是混混罷了。當然這等掛在寺院實為流氓的野和尚本來就多,也不算什麼特別之事。
葉怡在尼姑庵中無甚根基,難免受到排擠欺負,須得葉怡每天去三里外的山泉那邊打水。她卻撞見葉深,被葉深這俊俏小和尚勾引住了,立刻**勾搭成奸。這兩人私下謀算,一個不樂意繼續做和尚,一個不甘願繼續當尼姑,故此兩人就暗中盤算,不如私奔了去。只是兩人都與孤兒差不多,沒有銀錢,便是出去了也只能繼續過苦日子。
兩人約定,先籌集一筆銀錢,再去外邊過風流快活的快樂日子。葉深所在的和尚廟香火不旺,便是葉深偷盜一番,也偷不了多少錢。反倒是葉怡所待的尼姑庵,卻十分有名氣,不少官家家眷前來,很是熱鬧。不然當初葉怡一個官家小姐,也不會被送到這處來。
而葉怡所在的庵堂之中,卻有一尊純金的觀音,通體真金,雙眼是寶石瓖嵌的,十分珍貴。這件物品,也是尼姑庵中放置鎮場子的東西。而葉怡葉深這一對野鴛鴦,卻是看中了這尊觀音像,決意據為己有了。當下兩人就約好的私奔的日子,那天夜里,葉深來接葉怡,並且趁機將觀音像盜走,充作銀錢。
葉怡本來施計調走了別人,豈料在她行偷盜之時,主持卻是到來,並且呵斥了葉怡一番。豈料這時接應葉怡的葉深也是來了,葉深也是居心不良的,身上早貼肉藏著一把尖刀。待那主持叫起來時候,葉深頓時跳出來,手起刀落,將那主持腦袋一下子便割下來。
兩人行此惡毒之事,卻是惹來麻煩。那主持本來頗有名望,此事驚動地方官員,頓時下令通緝兩人。于是葉深還俗就充作葉怡兄長,好方便掩人耳目,一路向著西域跑去。
只可惜那金觀音像,卻是半途被個小偷給模走了,平白辛苦一場。兩人到了敦煌之時,不但身無分文,並且葉深還染了重病。
葉深提及從前殺人越貨之事,非但沒什麼顧忌,面上反而多了幾許得色。他只道自己是在大周殺的人,卻與敦煌無涉。再者他覺得蘭令月心狠手辣,也不是善良之輩。在葉深心里,根本不覺得蘭令月會在意這些事情。
蘭令月卻是掩下了眼底一絲厭憎,這葉深也許不是多有本事,可是若論天性殘忍,人性本惡,只恐怕少有人能比得上。
葉深一番話說完,最後哭訴道︰「葉怡這小婊子沒什麼好心思,如今想要攀高枝,就對我狠下殺手,全然不顧從前的情分。蘭大小姐,這等女人,你可不能饒了她。」
蘭令月也是虛與委蛇,只讓葉深將這番話說給華青麟听,免得讓葉怡哭訴是自己冤枉了她。說罷蘭令月一揮手,將這金珠子一半給了葉深。葉深頓時喜出望外,不過倒也不愁說不過葉怡這個賤婢。他對葉怡是知根知底,葉怡什麼**之事不知道?只要他將葉怡的過去揭破,華青麟就算是個情聖也絕對不會再喜歡葉怡。
而蘭令月則吩咐,待此事辦妥,她會將另外一半金子給了葉深。葉深大喜過望,卻是不知道蘭令月已經動了殺機了。
還不足三天,蘭令月就將葉怡這件事情處置妥當。蘭令月相信青麟听到這些證詞,定然會放棄葉怡這個女人。她可不願意青麟越陷越深,似前世安雲楓那樣被葉怡毀了一輩子。前世安雲楓在雲樂瘋掉之後,每日借酒消愁,生生成了廢物。不出兩年,安雲楓就因為飲酒過量而暴斃了。就算青麟會心痛,蘭令月也要用極快的手段斬斷一切!
她知道自己是絕決了一些,也不是一個性子溫和的姐姐,只是自己對青麟一片苦心,實在不願意青麟招惹這樣的一個女人。
待華青麟回到蘭家,蘭令月便讓他隨自己一起去見葉怡。華青麟俊秀的容顏之上透出了一絲驚訝之色,卻一如平時一般並不曾多問。只因為姐弟兩人曾經在質子府**同經歷了太多的大風大浪,方才擁有旁人沒有人默契。也正因為如此,蘭令月也極為輕易辨出華青麟看似平靜的外表之下,內心之中一絲動搖和困惑。
只是待青麟到了葉家,一切自然是真相大白,她不相信葉怡能賣弄口舌顛倒黑白。以青麟的聰慧,自然能看出自己行為的反常,此刻青麟尚在困惑卻無疑是不願或者不敢多想。只是蘭令月不明白自己那聰明冷漠的小弟,為何會被葉怡這等女子所欺?質子府那麼多萬紫千紅風情各異的女子,也從不見華青麟對某位有不一樣的留意。
臨近葉家卻只見一道窈窕的身影跌跌撞撞過來,對方身影仿若風中的弱柳,搖曳而生姿。仿若無人攙扶,這道身影就會墜入塵土之中一般。華青麟神色微動不由得將那女子扶起,來者果然便是葉怡。只見葉怡輕輕抬起頭,那張清秀可人的面容上透出泫然欲泣的表情,驚恐無依的樣子惹人憐愛,強忍不落淚的模樣卻更讓人多了幾分心痛。如此出色的表演,就連蘭令月也覺得無可挑剔。
然而縱然葉怡舌燦蓮花,蘭令月也不信自己揭不開葉怡畫皮。然而不知為何,蘭令月內心油然而生一絲不安之感。葉怡那張滿是悲傷面容之上,卻似乎泛起了一絲銳利的寒意。葉怡如此做作,難道只是想搶先哭訴什麼?
以青麟的智慧,也絕不是女子假扮柔弱哭訴幾句便能被哄住的人,若葉怡打著以感情動搖華青麟的主意,這無疑是會落空的。
「青麟,你好……好……」
葉怡那面容之上透出幾許淒然絕望光芒,卻狠狠一咬唇瓣,唇間頓時多了一抹鮮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頓時彌漫在空氣之中。
「娘和大哥,都中毒了!」
葉怡面上浮起了惶然,手指尖銳的刺入了華青麟的手臂之中,雙眸之中彌漫了一層悲傷的水汽,然而這層悲傷之下,一雙眸子之中卻是分明透出了幾許的冰冷。
蘭令月心下微微一抽!
那羅氏是個可憐的女人,便是葉深,縱然葉深作惡多端,如今卻是還輪不到讓葉深去死。這兩人的存在是指證葉怡的最佳證人,如此恰巧的時機讓蘭令月無法相信這只是區區的巧合而已。當下蘭令月下了馬車,銳利的看了葉怡一眼,旋即就進入了房中。只見葉深面色烏黑,雙目睜大且眼里有點點血點,舌頭微微伸出,顯然已經死了。以葉深平素行事,此刻縱然是死了也是死不足惜。只是此時此刻,他死得如此湊巧,卻偏生讓某些人能置之度外。
一旁房門大開,躺在床上的羅氏也是面皮烏黑,顯然因為中毒而死。房間之中空氣顯得異樣的沉悶,就算是蘭令月一時之間也是覺得喘不過起來。如此說來,自己倒是錯估了某人,還以為她只會爭風吃醋的手段,卻不料這個女子居然能有如此心腸且手段狠辣。若她是男兒身,恐怕就是為了得到權勢不折手段的小人。然則若如此輕易讓葉怡如意,蘭令月當然亦是會不甘心。
她輕輕一抿嘴唇,卻是發現葉深手中握著半塊吃剩糕點,唇角還沾染了糕餅的碎屑。看來這毒是加在了糕餅之中,葉深吃下了甜糕之後于是便氣絕身亡。蘭令月再看了葉怡一眼,只見葉怡面容淒然,一副失去了親人痛不欲生的樣子。華青麟雖然沒有如何溫柔,卻下意識的扶住了葉怡,身子已經顯示出保護這個女人的姿勢。蘭令月看在眼里,心下更是禁不住微微一沉,青麟不是喜歡花言巧語的人,如此動作卻已經彰顯了華青麟對葉怡的疼惜之情。
華青麟亦禁不住問道︰「這些糕餅,是如何來的?」
葉怡面容慘然,眉宇之間亦是禁不住染上了幾許遲疑,卻終究開口說道︰「這些糕餅,乃是大小姐賜給我的。」
蘭令月听了,終于多了幾分訝然之色。原本以為葉怡這般狠手是為了保住自己無事,只是她當真小瞧了葉怡。這個自己原本沒有放在眼里的孤女,居然膽敢算計自己!
只是蘭令月不記得,自己曾命人送什麼糕點,故此只是淡淡說道︰「我從不曾命人送什麼糕點。」
葉怡眼觀鼻,鼻觀心,垂下頭去︰「我不知道這糕點是不是當真是大小姐送來的,只是那送糕點丫頭,確實如此說的。而這個丫頭,如今也是在這里。」
她口氣十分肯定,然而一旁雁子面色卻是微微發白,只是跪下說道︰「小姐,是雁子自作主張。只是送送糕點,不過是想跟葉姑娘套個親近,又怎麼會在糕點之中下毒。」
蘭令月先是錯愕,隨即仿佛想到什麼似的,一下子明白個中關竅。雁子十分機靈,自己讓她來打听消息,雁子便尋了個送糕點的由頭。只是誰想這糕點居然會變成了劇毒之物?雁子雖然說是自作主張,只是如何能扯得清楚?
如今雁子卻也悔恨交加,她之前刻意接近葉怡,送糕點不過隨便尋的借口。之後她悄悄留下來,發現羅氏秘密,還為自己機靈沾沾自喜,只以為自己以後必定是能得用的。哪里料得到,竟然出了這等ど蛾子,只恐怕自己在小姐心里,必定是個愚的。
實則蘭令月倒是不覺得雁子愚,這丫頭倒是個利落的,當下就認了糕點是她送的,並沒有遮遮掩掩。否則就算雁子不認,以青麟本事也必定能查得出來。到時候,這般遮遮掩掩,倒是顯得其心可誅。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反倒減了幾分猜疑。
葉怡掏出帕子,輕輕抹去了面上的淚珠子,卻是淒然說道︰「我不該懷疑大小姐,只是你若不喜我,便讓我走了就是,又何必大費周章,用金珠子買通我哥哥,贈他金銀,要讓他帶我離開。」
說罷葉怡就從葉深懷中掏出了一包金珠子,這布包一散開,頓時金光燦燦,便是這屋子之中也是頓時多了幾分光彩。
「今日我哥回來,十分快活,只說發了一筆橫財,這些金珠子是大小姐給他的,讓他帶著我離得遠遠的。只是我便勸他,便是我不能和青麟,有緣無分,也不應當受人財物,平白輕賤了自己。我不知大哥是隨口胡謅,還是真有其事,只是這真金白銀,總不會有人拿來讓哥跟我開玩笑——」
葉怡的住所確實是非常的清貧,很難想象這些金珠子是葉怡自己的。
而葉怡悄悄捏緊了手掌,緩緩說道︰「城主英明,她任下卻不許別人在敦煌私鑄金銀,這些金珠做得極為精美,只要查查,便能知道是哪里鑄造的,又是誰給我哥的。」
實則這些金珠子確實是蘭令月給的葉深,至于他之所以如此,不過是讓葉深說出真相。如今葉怡竟然拿出這包金珠子,作為指證自己之用。
華青麟松開了手臂,看著葉怡沒有說話,眼神卻是微微有些復雜。此時此刻,任誰听了,也是會覺得是蘭令月用了手段,要刻意害死葉家人。只是葉怡沒吃糕點,僥幸逃得一命罷了。
倘若蘭令月此時此刻,反而說什麼葉怡和葉深有私情,說葉怡從前的不堪,只恐怕誰也不會相信的。
葉怡一副十分痛苦樣子,極為淒然說道︰「大小姐,這或許是有人設計冤枉你,嫁禍你,你是青麟的姐姐,你一定不會這樣子做的,你一定能將這件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
華青麟眼中終于有了一絲憐惜之色,似乎想要安慰葉怡一下,卻是緊緊的握住了手掌,怎麼也不敢伸出去。
而葉怡則是咚的一下,當著蘭令月的面硬生生的跪下來,咚咚幾下,葉怡向著蘭令月磕頭,卻是磕得額頭出血!
「還盼大小姐為我尋出真相,求您幫幫我這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下半輩子我為你做牛做馬也是甘願。」
葉怡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模蘭令月的衣服角。在她手指將要踫到的瞬間,蘭令月的神色卻是冷了冷,極為迅速的轉身離去,仿佛眼前的葉怡是什麼污穢之物。
華青麟並沒有安慰她,而是十分復雜的看了葉怡一眼,隨即就跟隨蘭令月離去。
很快房間之中就只留下葉怡一個人,這屋子里,除了葉怡就只剩下兩具尸體。華青麟不曾陪伴她,這似乎有些無情,然而葉怡那張清秀面容輕輕的抬起,卻只見葉怡唇角頓時多了一絲得意的極為痛快的笑容。她眼珠子輕輕的眯起,當陽光輕輕的照在了葉怡面上時候,葉怡這張面容生生透出了幾許扭曲的笑意。
她喉頭哈哈的笑了一聲,笑聲之中隱隱壓抑住一絲瘋狂。
這個賭,她贏了!
她不相信,蘭令月揭穿了自己真面目,然後就會放任自己離開。蘭令月這個女人,心狠手辣,又豈會不取自己性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要能保全自己,她葉怡痛下毒手又如何?自己算不上什麼,然而蘭令月卻是絕對不願意與弟弟離心離德。此刻殺了自己,只恐怕她擔心永遠會在華青麟的心里扎了一根刺。
隨即葉怡捧起了那包金珠子,這金子,可真是個好東西。
葉怡可是記得,自己小時候在尼姑庵過的那些苦日子。那時候她若能有一枚銀角子,也是會歡喜得好久。她記得那個時候自己年紀還小,經常去山上挑水,附近和尚廟里一個小和尚卻是常常來看她,幫她挑水,給她送好吃的。她是真有些喜歡葉深的,可是那又如何?自己和葉深的情分,還比不上這包金珠子。
既然葉深不仁,也不要怪她葉怡不義。
那些金珠子從葉怡的掌間滑落,一顆顆清清脆脆的發出聲響,散發出燦爛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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