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蘭家在敦煌的滔天權勢,這節度使府中處處都流轉奢華之氣。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然則墨舒居所卻是一片清雅素淨,粉白的牆壁,古色古香的書架之上堆滿了書卷。這些書籍卻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絲毫不見凌亂之態。這就是墨舒的居所,他容貌雖然極為出色,可是平時喜好卻如文士一般。
如今窗戶輕輕打開,兩三根翠竹就在窗前輕輕的搖曳,流轉一股綠意森森,透出了幾許清涼之意。
蘭令月掠入房中之時,墨舒正自在烹茶,房間之中飄散冉冉茶香。
這樣子一副靜謐的畫面,宛如一副美好的畫卷,就算是滿月復怒氣的蘭令月也是禁不住微微一怔,不由自主輕輕的站直了身子。她方才踏入房間之時頗為無禮,甚至不曾命人通報,就直接闖入屋中。只是如今,這一刻她的怒氣不知為何,卻是漸漸的消散。
縱然自己心中有再多憤怒,如此失態只是將自己不安情緒暴露在這個男人面前。如此一來,自己的弱點也同樣暴露無遺。
今日墨舒穿著一套素白的衣衫,衣領部位卻是深黑,上面隱隱有著紫色的刺繡。
他寧定的眸子因為蘭令月的突然到來而落在蘭令月的身上,卻是沒有絲毫震驚之色。
蘭令月那張美麗的小臉卻是恢復了平靜,溫文爾雅的一笑︰「方才無禮,讓先生見笑了,令月來此,是有一事相詢。」
墨舒做出一個請坐的手勢。
蘭因月說他來自闕氏,出身尊貴,蘭令月將信將疑,只是墨舒這般優雅的舉止,確實是十分優雅,渾然天成,若非從小教導也是斷然不會如此。只是這份優雅和氣定神閑之中,卻是有一絲讓蘭令月不安的感覺。男人如此沉穩卻越發讓蘭令月捉模不透這個男人的底牌。總讓蘭令月禁不住想,說不定下一刻這男子就會化為嗜血猛獸,狠狠朝著自己喉嚨咬傷一口!
正自思量間,對方已經將一杯熱茶奉送在蘭令月面前,任由蘭令月品嘗。
茶水微微苦澀的滋味縈繞在蘭令月的唇齒之間,讓蘭令月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墨舒方才出口相詢︰「少主前來,可是為華公子之事?」
如此體貼模樣,反倒讓蘭令月生出幾許挫敗之感。男人溫文爾雅的態度,就好像是一團棉花,任由蘭令月如何用力,卻是打在一團軟綿綿之上。
「墨公子神機妙算,讓令月好奇,連葉怡之事你也了如指掌。」
面對這等男子,蘭令月干脆稍稍露出了鋒銳,單刀直入的試探。
這個男人,總不可能是他唆使葉怡引誘青麟吧?雖然這等可能顯然不大,然則蘭令月就是想看墨舒是何反應。
豈料墨舒並無任何慌亂,只是眼神之中反而多了幾分關切之色,如此陌生的溫和體貼卻是讓蘭令月極為不適應。
「其實又怎生談得上神機妙算?不過是我與蘭曉能說上幾句話,恰好做個傳話人罷了。蘭曉可是極為擔心令弟,卻又心生猶豫,不知如何開口。」
蘭令月萬萬沒想到墨舒居然提出這般理由,蘭曉與青麟關系確實不錯,只是這份不錯友誼卻是她暗示青麟刻意為之。只是蘭令月同時升起幾分困惑與疑慮,蘭曉既然能發現端倪,為何竟然告知墨舒?
「也許在少主心中,青麟是一個成熟的人,知道分寸,明白什麼該而什麼不應該。只是你莫要忘記了,他實則比你還小些,並且還是一個孤獨的孩子,因為與少主的情分,甚至遠離家鄉,來到敦煌。在這里,他除了你沒有別的親人。蘭曉確實將他當做朋友,而少主你覺得青麟可曾將蘭曉當做朋友?」
蘭令月不喜歡墨舒這種洞悉一切的表情,只是卻漸漸覺得墨舒說得有幾分道理。
青麟的性子,真是別扭又驕傲。如今回想,蘭曉似乎確實暗示了幾次,可是她根本沒放在心上。只因為在她內心之中,早就覺得青麟是懂事的性子,懂事得根本不必自己擔心。回到敦煌,自己忙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多久沒有和青麟兩人一道,好好談一談?她有母親,還有自己的事業,可是這些和青麟又有什麼關系?他跟在自己身邊,為自己做這些做那些,不是為了別的,只不過是因為這些年來姐弟的情分。
原本她並不懂,青麟那樣子聰明的人,又為何會被葉怡這樣子的女子給迷惑了。只是如今,蘭令月心里漸漸明白了,青麟不過是太寂寞而已,寂寞得渴盼一絲溫暖,寂寞得在自己沒辦法陪伴他時候能有一個人與他一道說說話。蘭令月心口漸漸多了一絲說不出的疼意。這一次的事情,她是處置得不如何好,這是因為她內心有一絲不甘和憤怒。她就是有些無理取鬧,只覺得青麟應該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會跟自己站在一邊的。
隨意品了一口茶水,隨即蘭令月卻是一怔,這茶水不溫不冷,溫度恰到好處。她紅唇輕品茶水瞬間,口齒間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清香,令蘭令月感覺口齒間一絲清涼之意緩緩彌漫。仿佛強壓在自己胸口的火氣,也是在這一刻悄然消失。
蘭令月困惑似的看了墨舒一眼,泡出這樣子的茶水,乃是墨舒刻意為之?
這倒是與什麼神機妙算扯不上邊,只能說這個男人是個極為難得溫柔體貼之人吧。若是她當真只有十四歲,面對這樣子俊逸的容貌,面對這般春雨潤無聲的體貼溫柔,說不定也是會油然而生一絲情愫吧。只是如今的她,心口卻並沒有半點波瀾。雖然如此,她內心思忖自己是否也應該感謝墨舒一下,畢竟如今的的她需要的是一份冷靜,而不是肆無忌憚的發泄自己的憤怒。
如今這般情形,何嘗不是自己不冷靜的結果?
她緩緩的靜下心來,那葉怡也不算什麼,她不相信自己對付不了葉怡。葉怡不會比蘭壁城更加狡猾,只是自己一開始實在是太過于輕敵了,輕敵的後果就是如今的局面。
一旦她冷靜下來,她近乎冷漠的在自己心中分析葉怡的弱點,尋找葉怡可是有什麼破綻。葉怡又是什麼樣子的性情,自己該如何讓葉怡落入她巧妙的陷阱?她要為葉怡這個女人編織一個完美的蜘蛛網,然而再讓這個可惡又聰明的女人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成為了自己的獵物。
她想起前世葉怡在自己面前暴露的真面目,以及葉怡和自己說的每一句話,葉怡在自己面前那場表演的每一個表情。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這件事情,蘭令月慢慢的勾勒出一個真實的葉怡。
這個女人,外表看著是斯文的,可是內心必定是爭強好勝。前世葉怡就在她面前炫耀過,炫耀她能得到安雲楓,而雲樂那個失貞的賤人卻是什麼也得不到。看來葉怡對這件事情十分在意,仿佛勝利者一般向另外的人炫耀自己的戰果。恐怕勾引安雲楓,除了想要獲得榮華富貴,更重要的是葉怡想要跟人爭。
不錯,葉怡確實心狠手辣,並且善于演戲,而且膽子大極了,甚至幾乎以賭上自己性命的方式非得和華青麟好。就算自己狠心殺了她,只恐怕也還會跟華青麟之間生出嫌隙。
然而這何嘗不是葉怡的弱點所在?
平心而論,難道前世的安雲楓和今生的青麟就是屬于葉怡的好選擇?
她不是不知道,就算她勾搭上安雲楓,也是會被眾人不齒?就算她嫁入安家,也會處處被人排擠,被人輕視。她也不是不知道,華青麟的前途很大可能和自己有關,卻肆無忌憚的陷害自己這位敦煌少主,並且讓自己和華青麟關系迅速的惡化。
這個,就是葉怡的弱點。
她實在太執拗,只要有人跟她爭,這個女人就好像是最凶猛的戰士,不吝嗇自己的生死,非得跟強大的敵人斗!這也許是因為葉怡的自負以及在那從小被人輕視環境長大的關系,故此葉怡總執著于爭斗的本身,而並不考慮自己斗爭的含義。
蘭令月完全冷靜下來,她再次睜開眼楮之時,一雙眸子之中卻是透出了冷酷的光芒。
心中一個計劃卻是冉冉形成,她不會讓葉怡如願的。葉怡若是拿了錢,甘願離開,自己卻也不會對她如何的。只是如今,蘭令月內心發誓,她不止會讓葉怡什麼也得不到,還會讓葉怡付出千萬倍的代價。
待蘭令月再次出現在華青麟面前,一直保持跪著姿勢的華青麟卻快速挪動在蘭令月的身邊。他緊緊的抱住了蘭令月,眼角的淚水卻是打濕了蘭令月的衣衫。然而蘭令月卻是感覺得到,華青麟的身子在輕輕的顫抖,仿佛恐懼到了極點了。
這樣子的情景,蘭令月卻是似曾相識。她記得養父死的那天,青麟也是如此撲入自己的懷中,顫抖著,眼神失去了焦距。那個孩子,那個時候宛如崩潰了一般,而自己則抱著他,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這個孩子。大周的鐵騎毫不客氣的踐踏了雲柔一族,而他們兩個孩子方才失去了親人又再次被送入了大周成為質子,面對那些豺狼虎豹。
「姐姐,你不要丟了我。」
華青麟大口大口的喘氣,驀然抬起頭來。
那張清俊面容之上,卻是染上了一層潮紅,眼前的少年卻是宛如易碎的琉璃,仿佛蘭令月手掌輕輕一踫,就會不由自主的碎掉了。蘭令月心口一時有些酸澀,她手指輕輕拂去了青麟眼角的淚痕,心中怔怔的想,這個少年在異鄉是寂寞的。
「青麟,我永遠不會丟下你的。」
蘭令月語調極為輕淡,卻是有一絲說不出的堅決在里面。仿佛她親口說出的話,就是真正的真實,也是她一定會做到的。
「葉怡之事,不知你可敢跟我打一個賭?若你贏了,若葉怡通過了考驗,我自然會成全你們。」
她捧起了華青麟的臉頰,看著華青麟那雙好看眸子之中多了幾分迷離。蘭令月加重了紅唇中吐出的幾個字︰「不錯,就是考驗。青麟,你喜歡一個女人,當然也應該給她足夠信任,不是麼?」
接下來姐弟兩人的細細低語,卻是淹沒在燭光之下,再無第三個人知曉。
待蘭家侍從尋上了葉怡,葉怡那水靈清秀面容上也輕掩住幾許幽光。蘭令月是在意她那個弟弟的,自是不能如何。只恐怕是要許自己一些利益,再讓自己離開。呵什麼蘭家大小姐,也不過如此而已。既然如此,她就更應該考慮華青麟的價值。
及她再次見到蘭令月,葉怡仍然是不卑不亢,朝著蘭令月盈盈行禮。縱然華青麟不在場,葉怡的態度也是足夠的柔順恭敬。只因為她知道,自己越是柔順可人,就越能氣得蘭令月失態!
「葉怡你既是聰明人,我亦不拐彎抹角。以你身份,我是絕不容你與青麟一起。在敦煌城,我若要一個人消失,是輕而易舉之事。」
蘭令月掃了葉怡一眼,自己惡名遠播,這份威脅也頗有分量,只是葉怡卻隱隱有幾分不以為然。方才蘭令月眼楮極利,甚至看到葉怡嘴角輕輕挑了一下,顯然笑一聲。這份不以為然,這葉怡不過是個孤女,膽子卻是極大。所謂光腳不爬穿鞋的,葉怡分明是要魚死網破的節奏。
想到這里,蘭令月心里那個決心更是加深了幾分。
「只是處置你事小,傷了我們姐弟情分卻是真。葉怡,我不理你殺了羅氏和葉深,也不理你從前做過什麼惡事,但只有一樁事情是不行的,那就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卻千萬不該來招惹青麟。當然,若你知情識趣,我也不會虧待于你,你究竟想要什麼,我也不會舍不得。」
以蘭令月的身份,說出這樣子一番話,葉怡也是有幾分怦然心動。
蘭家的巨富,葉怡早就听得耳朵起繭子了。她心中也禁不住多了幾分酸意,憑什麼蘭令月這般好命,原先也不過是個下賤的質子,如今卻能得到自己這一切。如果蘭令月不是曾經淪為質子,也許葉怡也不會這樣子的嫉妒了。
一想到初見時候蘭令月的不屑一顧,葉怡心里也有幾分快意。之前蘭令月看不上自己,還千方百計想要華青麟離開自己,可是如今呢,華青麟的心就落在自己身上,蘭令月卻不得不垂下頭跟自己談條件。
不過蘭令月將華青麟看得越重,葉怡也就越加不會放棄。
她似乎听到了什麼令人震驚的消息,不由得抬起了腦袋,一雙眸子之中也頓時多了一層朦朧的水霧。
「大小姐,我尊敬你是青麟的姐姐,可是你也不能如此侮辱我。我哥哥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可是也是與我相依為命,母親更是對我情深意重。我又為何會傷害他們?為何你竟然將這一盆髒水潑在我的身上?」
說罷,葉怡一雙潮潤的眸子之中頓時蓄滿了淚水。
蘭令月有幾分不耐,冷笑說道︰「明人不說暗話,葉怡你也不必遮遮掩掩,甚至不肯承認這件事情。我奉勸你一句,做人可不能太擔心,要會見好就收。」
一旁丫鬟已經打開了大箱子,里面的財物頓時光彩灼灼,那些金銀珠寶看得葉怡眼楮都花了。
葉怡雖然是官家小姐,可是自幼就被父親拋棄,又在尼姑庵長大。她雖然心機深沉,可是見識卻是有限。而她一生之中,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金銀珠寶。一時之間,葉怡也是禁不住看得呆住了。
「若你知情識趣,這些金銀珠寶以後就是你的了,只盼你離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能來見青麟。」
蘭令月淡淡說道,仿佛這些金銀珠寶送給葉怡,她卻一點也不會心痛一樣。
葉怡說不心動卻是假的,只是她心里又覺得有些些不對。今日蘭令月將她召進來,說話本來就有幾分奇怪。葉怡左顧右盼,不動聲色的暗中打量。她覺得那帷幕之後,似乎有一道人影,而這道人影,又讓葉怡覺得有些像華青麟。
于是葉怡頓時恍然大悟。
今天蘭令月招了自己前來,不過是對自己試一試。如果她收下這些金銀珠寶,便是成為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只恐怕華青麟也是再也不會喜歡上她。如果她一不小心,承認是自己毒殺了羅氏和葉深,那就更將自己真面目暴露在華青麟面前。葉怡心里冷笑一聲,心忖如此拙劣的試探手段,蘭令月居然也耍出來,看來這蘭令月也並不如何聰明。如今蘭令月在敦煌大出風頭,不過是仗著蘭因月的威風。
既然看透了蘭令月的詭計,葉怡自也不會上當。
「葉怡自幼家貧,故此這些金銀珠寶,對我而言當然極有誘惑力。只是再多的錢財,也不能讓我出賣尊嚴,出賣我和青麟的感情。大小姐,你身份尊貴,是我仰望的存在。只是如今,我心里卻是看不起你。在你心中,實在將青麟看得太低。」
葉怡說得極為堅決,語調之中更多了幾分清貴味道。她只是清秀的容貌本來在蘭令月面前有幾分黯然失色,如今卻煥發一股堅定迷人的光彩,明媚動人。
蘭令月心里輕輕的嘆了口氣,平心而論,葉怡這種樣子確實極為動人。她仿佛是一朵干淨的蓮花,雖然出生于淤泥之中,卻是不染半點污穢,就在清風之中抖動屬于自己的芬芳。
而且葉怡根本不怕死,這個女人竟然十分難纏。難怪前世安雲楓居然會選擇了葉怡,這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安雲楓的糊涂,還因為葉怡的手段確實是極為了得。
就在這個時候,華青麟卻從帷幕之後從來,並且緊緊的捉住了葉怡的手。
他雖然沒有說話,葉怡卻從他眼楮里看出一絲激動,一抹堅決。
葉怡的心里頓時一甜,知道自己的這樣子一番表演,那是已經讓華青麟一顆心全然向著自己了。什麼試探,她卻也是應付自如,全然不放在心上。
蘭令月卻冷哼一聲,葉怡抬起頭來,看到蘭令月面沉若水,十分動怒的模樣,葉怡心頭卻也是頓時生出了幾分快意。
「青麟,你當真要和這個葉怡在一起?」
蘭令月如此質問,華青麟捏著葉怡的手掌卻是緊了幾分,極為認真說道︰「姐姐,我知道你看不上葉怡,可是我相信,葉怡對我是真心的。」
葉怡一臉感動,心里卻是樂開了花。
華青麟在蘭令月面前維護自己,這樣豈不是當面打蘭令月的臉?她心中一陣快意,當真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從前華青麟言辭中對蘭令月頗為推崇,這姐弟兩人感情也確實不錯,可是那又如何?只要自己願意,還不是能哄得華青麟一顆心向著自己。
「華青麟,莫仗著我疼愛你,你便不知道輕重起來。你可知曉,如今你擁有一起,都是我給你的。如今你選了葉怡,我也決不能容你留在蘭家。」
蘭令月靜靜的說道,言辭風輕雲淡,卻分明有著一絲極重的壓迫力。
葉怡卻是絲毫也不放在心上,每一個不同意婚事的父母,都會以逐出家門來威脅的,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呢?只要當真搬出去過上幾個月,對方終究還是會服軟的。然而若華青麟當真被嚇住,自己方才會真正的一無所有。
她搶先說道︰「大小姐你又何必這樣子說,我自也不願意你們姐弟失和。葉怡也知道身份卑微,故此沒有資格開口得到你的認同,只是青麟是堂堂的男子漢,又豈是離了別人就軟了骨頭的人。你如此說,豈是看輕了青麟?」
以蘭令月的戀弟程度,華青麟若真離了她,蘭令月還不哭著求著華青麟回來。
葉怡一番情深意重的話,自己也覺得頗為滿意。她一邊這麼說著,一邊瞧了華青麟一眼,眼見華青麟一臉痛苦,似乎沒有听到自己說什麼,葉怡心里也有幾分的不快。
蘭令月同樣是對葉怡的話不理不睬,仿佛葉怡根本不配跟她說話一般。她只靜靜的看著華青麟說道︰「青麟,你知道我是決絕的性子,說出來的話是絕對不會改變的。我也不喜歡被人要挾設計的感覺,所以我絕對容不下葉怡。而你若真答應了這件事情,我與你的姐弟情分從今以後也是會被斷得干干淨淨。」
葉怡原本不以為意,只是听著蘭令月說得十分鄭重,她一顆心也是慢慢有些不安了。
還沒有等葉怡細想,卻見華青麟已經拉住了葉怡的手臂說道︰「是我對不起你,只是我要為怡兒負責——」
葉怡心中微微一松,又想蘭令月只是說說而已的吧,又豈會當真這般無情無義?再者如今自己得到華青麟,卻比什麼都重要。
蘭令月諷刺一笑︰「既然你如此忘恩負義,又有什麼好說的?華青麟,你既然沒將我這個姐姐放在身上,也休想從蘭氏帶走什麼東西。」
華青麟抬起頭說道︰「葉怡的話沒有錯,我是堂堂男兒,自然能靠自己生活。故此也不必讓大小姐放心」
說到了此處,華青麟語調之中也似多了幾分怒意。
葉怡心忖,看來蘭令月刺傷了華青麟的自尊,故此華青麟也是受不了了。
葉怡心下一喜,心中越發有些諷刺。
當下華青麟面色微冷,就拉著葉怡就走。隨即又在葉怡的攛掇之下,華青麟就隨葉怡一並離開了蘭家。
葉怡心忖蘭令月這態度既然如此強硬,也只有逼一逼,才能讓蘭令月容得下自己。故此華青麟說要走,葉怡反而就在一邊煽風點火,只說蘭令月對他是看不起的,絲毫不顧及華青麟的尊嚴。她借著蘭令月的一時氣憤,就攛掇著華青麟離開。待自己和華青麟生了個孩子,看蘭令月還能不能拆散自己和華青麟。
待華青麟和自己感情更深些,關系更好些,便是蘭令月再不樂意,也只能順順當當的接受自己。
只是眼見華青麟離開蘭家,當真什麼東西也不曾帶,葉怡內心之中也是禁不住有幾分的不安。莫非蘭令月當真如此寡情,對華青麟不理不睬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看中了蘭氏的富貴,方才對華青麟死纏爛打。如今葉怡心里也有幾分忐忑,那蘭令月也是個不尋常的女人,若真硬下心腸,和華青麟斷開關系又如何?
她心里有些不安,華青麟也是個敏感的人,禁不住拉住了葉怡的手掌問道︰「怡兒,你在想什麼?」
葉怡頓時回過神來,也立刻做出乖巧的樣子說道︰「怡兒只是擔心你。」
她倒也知道,如今這個時候,自然不能失了華青麟的心。
只見葉怡一雙眸子泫然欲泣,盈盈的水光間流轉說不盡的關切之色,顯然是對華青麟關心極了。
「是怡兒不好,若不是我的出現,也不至于讓你們姐弟之間生出嫌隙,更是壞了你的大好前途。」說罷葉怡也是禁不住輕輕垂下頭去。
「我只是一個孤女,樣貌不是如何出色,也談不上如何聰慧,讓你失去一切,過上苦日子,這讓我的心里很是不安。青麟,不如你舍掉我,向你姐姐認錯吧。」
她話是這樣子說,卻是知道華青麟是絕不會如此放棄自己的。
果然華青麟說道︰「放心,你跟著我,我是不會讓你吃苦的。」
說罷華青麟領著葉怡,前去城中的錢莊,取了一些金珠出來。這些珠子原本是華青麟之前存入的,取出時候也讓華青麟微微有些恍惚。蘭令月對他這個弟弟一貫是極為大方的,並且並且贈予華青麟不少財物。不過以前華青麟不喜歡享受,這些金珠子他也用不著,故此就隨手存在錢莊之中。他也是想不到,自己居然有用得著這些金珠子的一天。葉怡听了華青麟說起這些金珠子的來歷,先是有些歡喜,隨即又有些擔心。華青麟居然真這麼死腦筋,要跟蘭令月劃清界限。
不過也罷了,若不是這樣,華青麟也不可能違逆蘭令月的意思,非得娶了自己。
看著這些金珠,葉怡暗暗在想,看起來蘭令月果然很疼愛這個弟弟,出手這樣子大方。女人總是心軟的,她就不相信蘭令月當真能對華青麟不理不睬。這種架勢也是做做罷了,否則又豈能逼華青麟離開自己?不過有了這些金珠子,她能和華青麟一道過上好日子,自然也沒必要向著蘭令月低頭了。
一想到這里,葉怡也是下定決心,要好好抓住華青麟,才不能輸給蘭令月這般逼迫伎倆之下。
她眼波流轉,一副對華青麟無怨無悔的樣子,說了很多同生共死的話。葉怡心忖華青麟縱然不喜歡什麼甜言蜜語,如今他為自己犧牲這麼多,自己再多感激也是自然的。那麼多說些好听動人的話那也是不錯的。果然華青麟听了,一張俊美精致的面容之上,也是多了一絲淡淡的暖意,多了幾分期盼光芒。
隨即葉怡話鋒一轉,又似好奇一般問道,只問華青麟究竟是留在敦煌,還是離開這里才好。
華青麟則說道︰「姐姐是個性格堅毅的女子,如今對你有所誤會,自然對我極為生氣,自然也不容我留在敦煌城中。故此我心下也有盤算,不如遠走他鄉,盤下一處院子,一處店鋪,過一些安寧的日子。怡兒我既然要了你,也是一定會好好待你,不會讓你吃苦的。」
听聞要離開敦煌城,葉怡心里只覺得有些不妥當。華青麟若還在城里,還在蘭令月眼皮子底下,也還罷了。如果遠走他鄉,蘭令月身邊湊的人多了,以後蘭令月也未必還記得華青麟。說句不好听的,華青麟又不是蘭令月的親弟弟,這又算什麼呢?就算華青麟容貌不錯,可是容貌不錯的人也不止華青麟一個。
想到這里,葉怡則柔柔勸道︰「害得你們姐弟失和,我已經極為抱歉了,若是再讓你和大小姐生分,我心下也是會不安的。這又如何能夠?不若你繼續留下,看有無和好的機會。」
華青麟抿著嘴唇,旋即眉宇間卻又浮起了一層淡淡的黯然︰「怡兒如今我們不分彼此,自然也不瞞你,姐姐這次態度堅決,已經囑咐我不能留在敦煌。」
他說這句話時候,輕輕的別過了臉孔,而沒有看著葉怡。
葉怡有些吃驚,手掌輕輕的捂住了嘴唇,不由得驚訝說道︰「怎麼會如此?」
不過葉怡嘴里說得十分驚訝,心里卻是冷笑不已。蘭令月這樣子的手段,不過哄哄華青麟,無非是想讓自己以為華青麟一無所有的,然後乖乖的離開他。呵這又如何能相信?
葉怡面上卻是一副情深無悔的樣子,只說華青麟便是到了天涯海角,自己也是一路相隨。
另一邊,蘭曉則急匆匆的尋上了蘭令月,不由得磨牙說道︰「蘭大小姐,你怎麼就讓青麟走了,莫非他不是你弟弟,你就不心痛不成?」
蘭令月掃了蘭曉一眼,蘭曉頓時消聲。
明明蘭令月是個美貌的嬌滴滴的小娘子,只是蘭曉就是有些怕他。
再者蘭曉也不真是怪罪蘭令月,只是有些擔心華青麟罷了。他訕訕然說道︰「瞧我這麼說的,其實還不是擔心你們姐弟兩個。那個葉怡不似個好人,你讓青麟走了,以後可如何是好?再者一個女人,你是他姐姐也不是他媳婦兒,何必為了一個女人鬧到這個地步。大不了,讓那個葉怡當個小妾,等青麟這陣子新鮮勁兒過去了,你想怎麼收拾就可以。」
蘭曉將這件事情想得十分簡單,並不將葉怡放在心上。他雖然覺得葉怡有些小心機,不過卻覺得葉怡沒有什麼出色的地方。這個葉怡身份也不尊貴,樣子又不漂亮,只會討好賣乖,又有什麼好的?
蘭令月微微諷刺一笑,還要納妾,那葉怡還不打蛇順棍上,還不哭訴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
只是她倒也看得出來,蘭曉是真有些擔心華青麟。這個曾經的紈褲子弟,竟然當真對華青麟有幾分感情。從前自己命青麟接近蘭曉,其實是有自己的心思的。如今想想,蘭令月還真是有些羞愧。
「蘭曉,我命你尋的女人,你可尋到了。」
蘭令月抬起頭,一雙眸子清涼無比,微微透出了幾許銳利味道。那雙眸子極為鋒銳,卻如煙花一般,絢麗奪目。
簡單一句話,頓時讓蘭曉之前想要說的話硬生生的咽下去。
那夏氏私下網絡女子,作為應酬所用,蘭令月讓蘭曉尋一個合適的女人,還不是極為輕易的事情。
蘭曉卻是一頭霧水,隨即命人將那個女人領來,給蘭令月看看。
那領上來的女子中上之姿,放在外邊也算是個美女,不過和蘭令月比起來自然是遠遠不如。而那女子的眉宇之間,有幾分風流、潑辣之色,隱隱透出刻薄之態。蘭曉也向蘭令月介紹這個女人,原來這女人名叫紅姑,從前是那流動戲班里唱戲的,一口好嗓子說話卻是清清脆脆,無論撒嬌還是罵人都是極為動听。
蘭曉向蘭令月提及這女子身世,這紅姑原本是個紅角,心眼兒多,戲唱得好,人又有幾分姿色,故此這樣子一來,卻也是難免有幾分心氣兒。她倒也不想唱戲了,尋一個好人家,好好嫁人過日子。只是紅姑身邊雖然幾個裙下之臣,卻是高不成低不就,條件稍差些的紅姑看不上,人家有些財勢的,又瞧不上紅姑這個戲子,故此倒是讓紅姑耽擱下來。
夏氏是認識這個紅姑的,知曉這女子心氣兒高,想要一筆銀錢傍身,又是個膽子大,故此便推薦給蘭令月。
蘭令月眼見這紅姑尖酸模樣,妖嬈的樣子,一瞧就是當小妾的好材料,倒也十分滿意。蘭令月瞧了瞧,就命人先將紅姑給領下去。紅姑心里倒是盤算起來,也不知道這位蘭家的大小姐準備做什麼勾當,將自己給尋過來。不過她可是游走各地的老江湖了,能做的事情就多起來。
蘭曉同樣是一頭霧水,卻不知道蘭令月這葫蘆里賣什麼藥。
他不覺開口說道︰「蘭令月,青麟的事情沒個頭緒,就不知道你還有心思搗騰別的什麼。」
蘭令月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說道︰「我尋這紅姑來,本就是為了青麟。」
蘭曉倒是嚇了一跳︰「這紅姑這樣子的女子,俗氣得緊,青麟是不會喜歡的。你縱要找個女子分寵,分去青麟的注意力,也該找個年輕清純。至于這紅姑——」
蘭曉則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青麟口味,不至于這麼差吧。」
蘭令月倒是不知道蘭曉胡思亂想,竟然想到了這上頭,一時之間也是哭笑不得。
這蘭曉也虧他想得出來,她便是再糊涂,也不會將紅姑塞給青麟的。
蘭令月不由得失笑︰「你胡思亂想什麼?我尋這個紅姑來,自然是有計較的。」
蘭曉一副恍然大狀︰「我就說了,妹子你要給青麟找個小的,也看不上紅姑那個貨色,她連葉怡也是不如。」
蘭令月冷笑︰「不錯,你也覺得這個紅姑也比不上葉怡吧?」
蘭曉想了想,雖然是有些不願意,卻也是不得不承認,葉怡至少比紅姑要強些。那葉怡容貌也是清秀可人,並且氣質也比紅姑要好些。
想到這里,蘭曉也勉強點點頭。
其實那葉怡愛慕華青麟也不算什麼,華青麟原本也是個姿容出色主。只是在蘭曉看來,葉怡當華青麟的小妾也就罷了,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將華青麟給拐走。
蘭令月一雙眸子之中頓時透出了晶瑩的光芒,冷然一笑︰「比不上,那才對了。」
其他的話,蘭令月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蘭曉見她氣定神閑的樣子,也似覺得放心不少了。
而華青麟則帶著葉怡,迅速離開了敦煌,並且來到廊市居住。這處西域小城雖然是小了些,不過交通發達,還是極熱鬧的。而城主則是依附于大周,又因靠近大周,居住環境還是相對安穩平靜的。華青麟能選擇這樣子的一個定居之所,也顯出華青麟是用了心思的。
只是華青麟迅速搬出敦煌的舉動,卻是讓葉怡有些措手不及。
仿佛一下子就與敦煌蘭氏一切分割開了,這也是葉怡想也沒有想到的。
西域各地交易的錢幣不同,不過這金子倒是通用的。華青麟用這些金珠買了一處小宅子,再買了一處鋪面,精打細算之後,還賣了兩個乖巧的女奴來服侍葉怡。華青麟安排得很好,葉怡可以不用做事,然後好好兒的無憂無慮過日子,若葉怡閑不住,也可以來鋪子幫忙。
葉怡最初還覺得,這是一場對抗的游戲,不過蘭令月似乎當真死心了,卻是對華青麟不聞不問。
蘭令月別說報復,甚至不曾命人來多問華青麟一句。
在廊市之中,葉怡想要打探敦煌蘭氏的消息,也是打探不到,一時之間葉怡竟然有一絲恍如隔世之感。
那個漂亮的少女,當真如此就放棄了?葉怡心下多了幾分失落之感,卻又無可奈何。葉怡不怕跟蘭令月過招,甚至不怕蘭令月殺了自己,可是當游戲一方居然放棄了,葉怡卻頗有些無力。
仿佛自己鼓足了所有的力氣,準備跟對手大戰一場,可是就是在這大戰前夕,對手卻不戰而選擇認輸。
葉怡心里仍然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羞辱了蘭令月,在蘭令月身上潑髒水,甚至讓蘭令月和弟弟失和。難道蘭令月就如此輕輕放下,便不放在心上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若自己是蘭令月,便是殺了華青麟也不會不聞不問。
葉怡無奈笑了笑,垂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銀絲鐲子。
慢慢熬吧,她心里還是有成算的。畢竟如今,華青麟還是將日子打理得不錯的,畢竟現在她比從前日子要好上很多了。自己穿的戴的,也是光鮮了很多。自己就和華青麟過上那麼一年半載,她覺得蘭令月還是會接華青麟回去的。
況且華青麟比她第一個男人好太多了。那時候葉深也是給她許下了山盟海誓,可是這些誓言不過說說而已。葉深會甜言蜜語,卻根本不會賺錢養家,他得的錢財都是靠著坑蒙拐騙得來的。有時甚至需要葉怡出賣美色,設下圈套,讓客人上鉤。最後葉深甚至因為蘭令月許下的重金而欲圖出賣自己——
相**青麟倒是將一切安排得很妥當,雖然是倉促離開敦煌城,不過葉怡基本也沒吃什麼苦頭。
而根據華青麟對她的描述,以後兩個人的日子還會過得更好。比起從前葉怡每天必須要辛苦做事的日子,華青麟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也確實給了她一份依靠。不過說到底,也就是一個小商戶的妻子而已。
從前葉怡還在庵堂里當姑子時候,做過很多夢,總盼望自己錦衣玉食,成為尊貴的人兒。不過現在,經歷了很多事情,葉怡也是清醒多了。她也知道,那些真正富貴人家的公子,不是那麼好容易勾搭上的。那些人對于一些身份卑賤的女子,至多不過玩玩而已,或者是將她們納為妾室,進門也不過是看正妻眼色罷了。
照理而言,華青麟待她如此,她也應該順了心了。更何況還有蘭令月這個想頭在,以後未必沒有機會。
只是葉怡始終有些意難平,而且華青麟越認真策劃如今的日子,葉怡就越發覺得回歸敦煌的希望有幾分的渺茫。
當然葉怡還是知道好歹,知道自己還是交了好運了。自己確實得到不少,葉怡心里有些猶豫,覺得自己也許應該知足?
待到了傍晚,葉怡快手快腳的備好了晚飯,卻見華青麟已然歸來了。華青麟看著天邊夕陽,那些紅雲被快要落山的太陽烘得片片緋紅,艷若桃李。其實他心里一直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好生和家人在一起,看著天邊的夕陽過一些平靜的日子。就跟他小時候一樣,母親總會對著夕陽彈月琴。
葉怡喝了口湯,心里卻是在慢慢尋思,在權衡利弊得失——
實則葉怡這個女人還是有些本事的,她很快與周圍的鄰居打成一片。以葉怡的本事,哄得別人喜歡她,也是很容易的事情。這份親和別人的本事,也是葉怡特有的本事。這些鄰居,在葉怡看來,大都談吐庸俗,也沒什麼本事。葉怡面上討人歡喜,不過心里還是看不起人的。
這日葉怡家旁的宅子卻被人盤下來,一大堆人來了,先叮叮咚咚打整裝修一番,惹得四鄰關注。
葉怡眼見這宅子主人還沒住進來,卻是鬧出這麼大陣仗,心下也是多了幾分好奇。她找人問了一轉兒,卻也是不知道住進來的人究竟是誰。待這宅子修正好了,卻見一些丫鬟奴僕,簇擁著一頂粉色的小轎子向著宅子里來。眾人擠眉弄眼,心下也是猜測得**不離十。估計這來的,應該是個有錢人養的外宅。
到了第二天,這宅子里主人就現了真身。
一個妖妖嬈嬈的婦人,打扮得漂漂亮亮,滿頭珠翠,有幾分姿色,那小眼兒媚眼亂飛,又刻薄得很,果然是個當外宅的料。
葉怡暗啐了一口,見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自己可見不得這樣子女人,一點骨氣也沒有,好好的正妻不當,卻是如此作踐自己。像她葉怡便不是這等女子,她雖然是出身不好,可是卻是不願意為妾,要做就是做人家正妻,她可是心氣兒高,不會這般沒骨氣。葉怡是個刻薄的性子,誰要咬她一口,她便是會十倍百倍的奉還。如此性情,又怎麼會容得下別人的作踐?
只是葉怡心里這麼想著,眼楮卻是不由得多看那女子幾眼。她發現這女子便是身邊丫鬟,衣服料子也是不錯的,至少人家丫鬟的衣服料子不比自己的差。
這樣子一比,葉怡心里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這女子晃悠一圈,這身份也是被八出來。
「呵,這女人不是原來唱戲的紅姑吧?我原本听聞她倒是想嫁個好人戶,只是眼神太挑剔,容不得人。如此這般挑挑揀揀的,便是耽擱著。如今倒是做了人家外宅了。」
「這你就不知了,人家出身賤,又想嫁個有權有錢的,不做外宅,還做什麼?莫非真有體面人家娶了她做正頭娘子不成?要說做外宅的,卻比做妾的還要更自在快活些個,又更新鮮。」
「嘖嘖,這一身打扮,莫不將那男人置辦的好東西都掛身上了?」
這些婦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卻不防葉怡面色微微有些難看。這些人議論紅姑,卻又觸動了葉怡的幾分心思,她心高氣傲,偏生沒個出色的男人娶她為正妻。本來華青麟也算不錯的人選,只是因為蘭令月容不得自己,卻讓她落到這個地方來熬日子。
葉怡輕輕的垂下了腦袋,把玩自己手腕間的鐲子,心里默默在想,且慢慢熬吧。
她手腕上鐲子,是華青麟送的。這鐲子雖然說不上多珍貴,不過卻是華青麟親手設計的花樣。華青麟設計的圖案是很不錯的,打出的鐲子也是極為漂亮。只是這鐲子花樣兒再漂亮,卻也不過是個銀鐲子而已。既然是銀的,那也談不上名貴了。這鐲子雖然差些,以後自己必定能有更好的。葉怡想起從前自己和葉深一道,顛沛流離的日子,心里恨了恨。她早就心里發誓,不會一輩子過那等苦日子,寧可死了,也不願意一輩子做個卑賤的人。
只是那粉轎,那紅姑,也不知會怎麼折騰。葉怡輕哼一聲,雖然紅姑那女子搬來自己隔壁,只是她卻不太願意理睬。
不過一個外宅,自己便不願意走動又如何?
隨即葉怡回了家,掩了門戶,繼續熬湯。家里多了兩個小奴,葉怡確實也省事了很多。命那兩個小奴將材料準備好了,自己下鍋熬著就是了。葉怡這做菜的手藝確實極好,便是家常小菜,尋常湯水也能讓她熬制得有滋有味的。
次日葉怡就去那銀閣買東西,這銀閣不算是廊市最好的首飾店,不過卻是葉怡這種身份女子能來的處。
葉怡將這些櫃台上擺的首飾瞧了瞧,大都是金的銀的,點綴了些翡翠什麼的,做工一般。當然比起那日自己見到蘭令月戴的那個首飾,可是差得遠了。不過如今,葉怡也就隨便挑一挑。
這些做工比較尋常的首飾之中,只見一枚淡色的蝴蝶釵就顯得有幾分出挑。只見這枚釵是一片潤色的玉雕琢而成了,通體晶瑩,並且那蝴蝶也是雕得栩栩如生。
但凡女子,也是禁不住喜歡首飾的,葉怡也就將這枚釵瞧中了,捏在手里瞧了瞧。
葉怡一貫喜歡素淡一些的首飾,不喜歡太艷俗的,如今將這首飾拿在手里,葉怡面上也是禁不住多了幾分喜歡。
一旁的老板看到葉怡這般神色,頓時知道葉怡是喜歡了,女人要是露出這種臉色,必定是會將首飾買下來。故此他立刻在一邊賠笑說道︰「夫人可真有眼光,這枚蝴蝶釵,卻也是小店里最漂亮的一根首飾。若不是玉色差一點,也不會流落到咱們店里面來。」
葉怡掃了這玉釵一眼,確實如此。這玉釵的玉是透亮的,不過卻是尋常的青玉,不是什麼高檔貨色。以這釵的雕工,若是雕琢釵的玉石再好上一些,這店里也是見不到。
同人一樣,不同的首飾只會出現在不同檔次的店鋪之中。
想到了這里,葉怡面上更是禁不住多了三分喜歡。
老板則說道︰「不過這玉釵玉是差了些,雕工卻是絕好的,小娘子若是想要,一千五百個錢就拿走吧。」
葉怡听了,禁不住皺皺眉。這價格還是高了些,雖然這釵是不錯,不過葉怡要拿出也還是有些肉痛。一千五百個錢,葉怡也是拿得出來,不過她也知道這些店鋪老板的伎倆,無非是見自己有幾分喜歡,故此將價壓得高些。實則葉怡若跟他講講,還能將這價給壓一壓。葉怡一想到這里,臉色頓時淡淡的,一時沒有說話。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一旁就橫著一只手出來,伸手就將葉怡手里的那枚釵給奪了去。
葉怡一時猝不及防,這釵一下子就到了別人的手里,葉怡面上頓時多了幾分怒意。她側過頭去,見著奪走自己拆的人竟然是那紅姑。那紅姑眼珠亂飛,大大方方的向著人拋了個媚眼,一副妖妖嬈嬈的樣子。葉怡心里卻是有些不屑,這紅姑姿色也不過如此,這麼風騷實在是令人作嘔!
紅姑卻故意拿著刻意做作的嬌滴滴的嗓音說道︰「這釵不錯,我要了。想不到這地方,也有這樣子的好貨色。」
紅姑這一開口,頓時一股庸俗之氣就撲面而來。
葉怡一怔,隨即面上浮起和善笑容,她知道自己這個笑容便是女人看到了也頗有好感,只見她落落大方的說道︰「這位姐姐,這釵原本是我先看中了,其實這店里還有不少其他的好東西,姐姐何不看看呢。老板,那就一千五百錢吧,我買了。」
不能講價,確實是讓葉怡覺得有幾分可惜,不過但凡女人,卻是不願意別人搶走了自己心頭好。這首飾原本就是葉怡給看中的,如果今天被這紅姑給搶了去,葉怡會氣得吃不下去東西的。
誰想那紅姑卻是不屑說道︰「既然還不曾買,我盤下又如何。這生意還沒做成,憑什麼就給你了。正所謂買東西的,價高者得。老板,我出三千錢,將這釵買下來。」
葉怡也沒想到這個紅姑居然如此的蠻橫無禮,隨意耍威風,一時心中怒起。
那老板也想不到一枚釵居然能被人哄搶,甚至還被哄抬到三千錢。一時之間,老板目光則是不由得落在了葉怡身上,透出了探尋之意。葉怡一時氣急,心忖看來這老板也是個見錢眼開的貨色,明明是自己先看中這釵的,有人多加些錢,便是絲毫不知道維護自己。只是葉怡身上,倒是確實沒有三千錢。
一時葉怡也沉默下來,偏偏那紅姑還似得理不饒人一般,只是揚聲說道︰「要賣首飾沒有錢也休得硬撐,更莫要說回家取錢的話,平白讓人看不起。」
葉怡被這紅姑刺了一頓,面頰頓時紅了,心下更是不是滋味。
這婦人確實粗俗,又是得勢不饒人的性子,葉怡如今也不好跟她爭。
老板頓時賠笑,命人將釵給這婦人抱起來。
紅姑咯咯一笑︰「如今我來你們這廊市,難免要置辦些首飾。我當家的心疼我,什麼好東西都給我堆,老板你可不要給我省銀錢。」
卻又見紅姑提及,要打一套頭面首飾。老板更將紅姑奉承起來,反倒將葉怡拋去一邊,只讓一個不太會說話的伙計在一邊招待葉怡。葉怡滿肚子都是氣,卻也是不願意久留,便這樣子走了。
從前葉怡是一介孤女,這樣子冤枉氣當然也是受過的。不過那個時候,她內心只想著自己以後攀附上一個好夫婿,那麼便不必受這些冤枉氣。如今葉怡千辛萬苦,方才攏得華青麟心在自己身上,一旦如此,葉怡也免不得多些想頭起來了。她費了偌大心思,總該跟從前有些不同了,又怎麼還能讓這庸俗的婦人繼續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
葉怡東西也沒買,氣沖沖的回去了,只坐著生氣。待日頭要掉落下來,葉怡方才回過神來,這才思量起自己居然還沒準備晚飯。她匆匆弄了些,華青麟就回來了。飯菜擺上桌,葉怡心里也有些尷尬。這湯是昨天炖的,熱熱而已,餅也不新鮮,除了這些,只有一碗蔬菜湯。從前在敦煌,葉怡替華青麟做吃食,吃的喝的,她都費些心思的,哪似如今這般?
好在華青麟似沒有什麼感覺,仍然如從前一般用了晚飯。
吃了飯,葉怡也就跟華青麟提及這件事情,當然她只說自己受了委屈。
「那紅姑不過是個外宅,卻偏生放肆得緊,如此作踐別人。恐怕也是當了外宅,心里不痛快。這般女人偏偏搬到我們隔壁住,我看是要生事端。」
葉怡嘆了口氣。
華青麟是個沉默的性子,安慰她了幾句,只說不與這紅姑來往就是了。
葉怡暗中卻是翹起了嘴唇,其實她從前也是過了苦日子的,故此如今這種日子,比起從前也是好了很多。只是這得要看跟誰比,如何比。似從前,葉怡一塊兒走動的鄰里,她衣衫算是鮮光的,舉止又大方和順,又比這里女子有見識。故此葉怡心里也是痛快的。只是如今來了個紅姑,架子比她大,衣服首飾也是鮮光,若遠些還好,卻偏偏湊到了葉怡面前來,總是在葉怡面前晃悠著。如此一來二去,葉怡心里也是有些堵心,並且如今還添了一樁奪首飾的仇恨。
這女人,便是最看不得別人搶了她的心頭好的。
她多盼華青麟能拿出一大筆錢財,將自己從頭到腳都打扮得漂亮,讓那紅姑羨慕死了。只是如今,葉怡暗中笑笑,便算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罷了。
其實這紅姑,也就是窮得瑟吧。葉怡不屑的想,若紅姑當真有錢,也不用在自己面前炫耀,也不會去那等首飾店,這廊市那上等的銀樓,只恐怕紅姑連踏進去的資格也是沒有。也就比自己略略強些,故此在自己面前尋存在感。葉怡頓時覺得無趣。
只是那紅姑卻是愛招搖的,搬來沒多久,卻將四鄰的媳婦、姑子招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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