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闕妙朱只揮揮手,讓這闕家下人先行退下。她雪白手指輕輕勾起了翡翠玉杯,這玉杯在燭光映照之下透出了一絲熒光之色,闕妙朱心下卻分明多了幾分煩躁,一貫心思清明如她卻也生出幾許不安的味道。那蘭令月,不過是個小人物。有幾分美貌卻又借著蘭家之勢張狂,闕妙朱是從沒有將她放在心上。
米粒之光也爭華彩,蘭令月與她比起來,不過是螢火之光卻與皎月爭輝!闕妙朱自是不明白,那蘭令月有什麼好圖的。
這西域最上等的葡萄酒,窖藏多年,並且蒸餾去了酸味,再加之冰鎮之後,滋味則更是別有風味。倒入了那杯中,卻泛起了那琥珀般的色澤。闕妙朱多飲幾杯,面頰上亦禁不住生出了兩片緋紅之色,美得更是動人心魄。就在此刻一道溫雅的身影頓時踏入了闕妙朱的房間之中,不是楊丹又還是能誰?要知道這闕氏貴女的房間,也不是什麼人能隨隨便便能進入了。
闕妙朱一見楊丹進入,一雙妙目就頓時生出了貪婪之意。雖然隔著面紗,然而闕妙朱仍然能狂熱的勾勒出對方面部輪廓。雖然只是一面,可是那一面卻是刻骨銘心並且讓闕妙朱內心難忘。如此風華入骨的面容頓時將闕妙朱見過的其他男子襯托宛如泥土——
是了,她就是貪心了。只是心心念念那麼久楊丹卻是向著別的女子獻殷勤,這讓闕妙朱內心之中更禁不住生出了幾分酸味。就算那個女人她根本看不起!
侍女為楊丹倒上了一杯美酒,闕妙朱淺淺的飲下了一口,妙目含著脈脈水光,妙語可人︰「今日楊丹公子對蘭令月另眼相看,妙朱就不知道,她有什麼好圖的,又有什麼好處?」
楊丹一笑︰「她的好處我知道就是了,三小姐只是女子,知不知曉又有何關系?」
闕妙朱听得心中泛堵,只做淡然說道︰「楊丹公子這是在打趣妙朱,那樣子人物,哪里能入你的眼。」
只是楊丹那有幾分曖昧的言辭,卻讓闕妙朱內心之中生出了幾分幽暗之意。楊丹可是從不曾對別的人用這般曖昧言辭。
「能讓闕三小姐吃虧的人,又怎會入不得我的眼?」楊丹卻帶笑補了一句
闕妙朱面上的淡定終于有些維持不住,隨即她輕輕垂下了腦袋︰「這次斗寶大會,若不是楊丹公子助那丫頭,今日看她如何收拾?哪里還容她說那豪言壯語?」
闕妙朱櫻唇輕輕吐出了一口氣︰「聰明人面前,我自也不會遮掩。不錯我針對蘭令月就是意在蘭家。蘭氏最大危機顯然是在繼承人之上,蘭因月一直膝下空虛整個敦煌都知道。故此那些蘭氏旁支自然也會有些心思,並且只覺得自己有機會成為蘭氏繼承人。然而誰也不曾想到,蘭因月居然從大周尋回女兒,而這個女兒還只是一個以色娛人的質子。一個從未受過任何教育的質子,就要得到蘭氏那讓人夢寐以求的財富,甚至成為這個西域最富有的女人之一,蘭氏內部可曾願意服氣?無論蘭令月是當真聰慧還是愚蠢不堪,我只要她曾經不堪展露眾人面前,我要將一根刺刺入蘭氏族人心中。我要讓蘭氏族人知曉,若他們要圖謀城主之位,闕氏就是他們最大的後盾!難道這些蘭氏族人個個都是一心為了家族著想?總會有人抵不住誘惑,為我闕氏所用!」
闕妙朱清清脆脆的一笑,容色更是燦然︰「我素來用計,不喜歡用強,比較喜歡用一點點小小的計策,用利益引誘人。我要滅蘭氏,不需要大軍出境,只需要蘭氏的內亂!」
只見闕妙朱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隨即舉起了絲帕,輕輕擦了自己輕紗下的朱唇一下。燈火映照之下,闕妙朱額頭那枚赤色的朱砂痣卻也是越發的嬌艷欲滴了。
闕妙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胸口更是脹大了幾分,腰肢卻也顯得更加縴細,宛如春天的柳枝一般,柔軟而柔韌。而她一雙眸子之中卻也是透出了春水一般的嫵媚味道。
「這些算計,那些愚人看不明白尚有可能。我不信楊丹公子這般聰慧的人兒瞧不明白。難道楊丹公子看不慣我傷害蘭令月這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動了憐香惜玉之情?難道楊丹公子也如那些俗人一般,認為我闕妙朱這樣做是卑鄙是無恥?」
明明是她用卑鄙手段算計于人,闕妙朱卻是說得理直氣壯,甚至有幾分楚楚可憐。
「三小姐何必說笑?對于你的智慧手段,我只有欣賞之意,又豈有輕蔑之情?只有俗人,方才會奢望自己的利益能被禮儀道德所維護。也只有弱者,方才會渴盼這世上有所謂的公理和正義,因為倘若沒有這些東西,他們就會毫無希望並且沒有自保能力。一個人若被人糟蹋、折辱,只是因為這個人不夠強,沒有足夠的能力。對于加害者的怪罪也只是發泄自己的不平而已,只因為他們無法承認自己的無能才是最大的原因。」
楊丹一開口,一番話卻是驚世駭俗,看來在他眼中,所謂的世俗禮教是根本不存在的。
這個男子,明明風姿溫雅,卻分明信奉著弱肉強食的規條。
闕妙朱冉冉一笑,卻嬌聲說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維護那蘭令月?」
楊丹哈哈一笑︰「第一她是個女人,還是個極為漂亮的女人,我身為男人看到這樣子的女人當然也會動心。」
「第二,我堅信三小姐必定會吃的她的虧,一場好戲,我為何不看。」
楊丹說的兩個理由,都是讓闕妙朱怒火中燒。無論是楊丹口中半真半假的曖昧,還是楊丹對她智慧的輕蔑,這都讓闕妙朱感覺難以容忍。同此她也對這個男人生出了生生的惱意,這個男人明明知道自己最介意什麼,也知道如何能讓自己動怒,可是卻刻意激怒自己!可是這樣子一來,闕妙朱卻難免對楊丹更中意。其他男人,在她面前不是唯唯諾諾就是刻意賣弄,可是自己看到這些男人,心中端是平靜無波。唯獨眼前這個男人,他能輕易讓自己生氣動怒,又禁不住被他所吸引,這個男人就是有那優雅又危險的吸引力,明明知道是有毒的罌粟花,卻也是禁不住飛蛾撲火過去,要生生將自己焚燒殆盡!
闕妙朱面上紅暈更濃,楊丹下一句話卻頓時讓闕妙朱一怔︰「妙朱似乎不是很服氣,認定我將你這位闕家小姐給看輕了。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打一個賭?我賭,這次斗寶大會,蘭令月必定會讓你吃虧如何?」
自與闕妙朱見面,楊丹就巧妙引導兩人對方的方向,輕易的玩弄闕妙朱的情緒。可憐闕妙朱自負聰明,卻全然沒有留意到自己喜怒哀樂竟然全然被眼前這個男人所掌控了。如今她自然也如楊丹所想的那般,開口說道︰「既然楊丹公子堅持要賭,我又豈是不奉陪公子玩這個小小的游戲。待我贏了,我要楊丹公子摘下面紗,讓我看個夠。」
闕妙朱語調之中有著絕對的自信,已然肯定自己一定會贏的模樣。
「倘若我僥幸得勝,必定會說出一個三小姐做得到,並且自己能做主的要求。」
楊丹看著闕妙朱,緩緩說道。闕妙朱一揚身軀,下巴輕輕的揚起了,額頭上那點朱砂也似掠動了迷幻般的光彩。他隨即放下了酒杯,輕輕欠身就優雅的告辭了。
闕妙朱心中那份郁悶之感卻也是越發濃重了,女子的感覺是很玄妙的,他就是覺得楊丹對蘭令月很是特別,特別的讓自己很不舒服。
隨即闕妙朱手掌輕輕的搖晃鈴鐺,招來下屬,卻極為凝重吩咐︰「從現在起,每位客人的身份,都給我好生核對,倘若出現什麼魚目混珠之事,我絕不輕饒!」
眼見下屬恭順應下,闕妙朱心下方才安了幾分。只是她總是禁不住琢磨,禁不住在想,那楊丹為何對蘭令月有一份特別?就算別有所圖,說句不好听的,楊丹接近自己這位闕氏三小姐何嘗不是別有所圖?可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對他的情誼,卻從來沒有絲毫曖昧之意。便是虛情假意,闕妙朱也從來不曾見過。
闕妙朱又覺得楊丹不是那等人。
莫非蘭令月姿容出色,當真讓楊丹動心了不成?
有時候十分費解的事情,反而會有極為簡單的解釋。更何況蘭令月容貌確實是生得很美。
闕妙朱輕輕嘆了口氣,那楊丹再如何不俗,卻也不過是個男人。既然是男人,自然多多少少有一些男人的毛病的。闕妙朱心下頓時不是滋味。她對著鏡子,氣惱似的輕輕扯開了自己面紗。
鏡中容貌確實極為動人,闕妙朱自負姿容出色,只覺得蘭令月姿容雖然美麗,可是自己也未必輸給她。況且蘭令月不過是空負美貌,可不似自己這般,滿月復才華。若楊丹真,自己露出容貌,楊丹想必也會舍了蘭令月來就自己。可是偏偏她不能!
闕妙朱是這一代闕氏之中的佼佼者,不但姿容出色,並且資質不俗。從小父親也特別寵愛她,並且極為看重她。只是父親卻有一個古怪的要求,那就是闕妙朱決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真容。西域民風開放,女子果面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故此闕妙朱真是不知道,為何自己父親竟然會有這種命令呢?
要是自己暴露自己的真容,哪里還容得下蘭令月賣弄姿色?質子府出身的下賤貨色,除了幾分姿色又如何比得上自己?闕妙朱心中生出了恨意。
明日她便要去見那安氏和雲氏的當家主母,闕妙朱早就有了心思盤算,要將那摩尼小鎮給盤下來。不過那個地方乃是窮地,拍下去也不會花費什麼功夫吧。待以後大周對西域用兵,到時候這塊地皮的價值也是水漲船高了。
闕妙朱眼中驀然又多了幾分陰冷,既然楊丹對蘭令月如此動心,那麼她也容不下蘭令月了。雖然蘭令月在她眼里,只是宛如螻蟻一般,根本不值什麼,可是誰讓楊丹對蘭令月動心呢?當然蘭令月乃是蘭氏少主,就算再無能,她若是死了蘭氏自然不可能不追究。只是以她闕妙朱的聰慧,便是要處死一個人,又豈會自己親自動手呢?她布下算計,便是蘭令月死了,那也弄得好似蘭令月自己運氣不好那樣。那些殺死蘭令月的人,必定會跟她闕妙朱沒有半點關系的。
次日闕妙朱起身,她戴上了面紗,讓馬車領著她去了香閣子。
這海溪城乃是木城九姓所居住之所在,故此極為熱鬧,南來北往的商客卻也是多得不能再多。而木城九姓身為西域傳承多年的家族,自然也是精于飲食。而木城九姓的族人,都喜愛去這香閣子用餐。
這里吃的東西,必定是最珍奇珍貴的。這天上飛的,地上爬的,但凡飛禽走獸,只要說得出名字,這香閣子必定會為你尋來,里面的大廚再為你精心烹調,做出尋常人可能一輩子也嘗不到的美味。而每日香閣子開放的四十處雅閣,那可都是日日客滿,而若要訂一間香閣子的雅間,最少則需要三個月前提及預約。里面一桌席面,只恐怕千金之數也辦不下來。
闕妙朱自然不會吝嗇這些銀錢,招到這安氏、雲氏,她自然是舍得花銀子。
也不多時安氏、雲氏也都到了,闕妙朱命小二送上酒菜,又妙語連珠,和兩位夫人相談甚歡。
就在這個時候,安氏卻似看到了什麼吃驚之事,禁不住說道︰「這不是蘭家那位標致的少主麼?」
說罷安氏也禁不住掃了闕妙朱一眼。
斗寶大會之上,闕氏驅逐蘭令月的事情,早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雖然這些傳言之中,蘭令月被傳得十分不堪,不過這位蘭氏少主出色的容貌也頓時成為了眾所皆知的事情了。據聞蘭令月一幅小相,在市面上更是炒到了高價。安氏曾在街頭偶遇,自然認識這位風頭正盛的蘭氏少主了。雲氏也禁不住心中好奇,望了一眼,只覺得果然如傳言中一般,這位蘭氏少主生得十分美貌,甚至比傳聞中還要美上幾分。
如果不是為了顧及闕妙朱,恐怕雲氏就會說難怪楊丹對她另眼相看了,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
闕妙朱不動聲色︰「既然兩位夫人對這位蘭氏少主好奇,看看又何妨呢?」
說罷闕妙朱令奴僕打開了門扇,卻掛上了窗簾,外人固然看不到這房間里的情形。而這房間之中的人卻是能將外邊看得清清楚楚的。
雲氏則有些訕訕然︰「實則這位蘭氏少主除了生得美些,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她也知道闕氏和蘭令月的沖突,如今自然要賣闕妙朱的一個面子。
闕妙朱卻是失笑︰「夫人不必介意,妙朱也不是小氣之人。」
雲氏還準備說什麼,隨即而來的三人卻頓時讓雲氏閉嘴了。
只見寧曉海攜著易曼琳而來,這易曼琳喜歡寧曉海早就是眾人皆知,故此若易曼琳和寧曉海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奇怪之事,眾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關鍵是,眼前同行的不是兩個人,而是整整三個人!
除了易曼琳和寧曉海之外,寧曉海身邊還跟著一個高挑而妖嬈的女人。這個妖嬈的女子在海溪城也是名人,只是這名聲卻不是很好。她原本是飄香閣的紅牌姑娘銀珠,靠著妖嬈的身段兒和雪白的皮肉蠱惑男人,並且在飄香閣中艷壓群芳。這城中不知道多少夫人小姐對這個女子恨之入骨!不過根據傳聞,這個妖嬈的美人是被寧曉海征服了。
易曼琳跟寧曉海在一起不奇怪,寧曉海和銀珠在一起也不奇怪,只是如今這三個人竟然湊在一起,那也當真是奇怪之極。
更奇怪的是,易曼琳也忍得下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未來丈夫與美偕行居然不曾發飆,真是一朵奇葩無疑!
當然易曼琳的臉色也絕對稱不上好看,她親密的挽住了寧曉海的手臂,仿佛斗雞眼兒一樣的看著銀珠,一副宣告自己所有權。而銀珠雖然不曾挽住寧曉海的手臂,卻走得嬌媚婀娜,時不時用自己那柔柔斷斷充滿魅惑的身段兒踫寧曉海那麼一下,並且向易曼琳投去挑釁眼神。每次易曼琳看到了銀珠的眼神,她就頓時氣得面色發白。
雲氏頓時嗅到了八卦氣息,更勁爆的則是,若是她記憶不曾有錯,方才隨蘭令月進去的還有蘭家那個敗家子蘭曉!她可是還是記得,蘭曉是被易曼琳退親的,而退親原因卻是易曼琳之前就跟寧曉海有染了。
寧曉海面色微微一冷,今日他的心情可謂不痛快之極!
雖然如今他再也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刀客,可是以自己如今的財富,也沒有足夠的財力在這香閣子揮霍。他也到過這里兩次,卻也都是別人請客。然而今日蘭令月命手下的人將他給得罪了,又讓他來香閣子說話,這莫非便是示威不成?
當寧曉海看到蘭曉時候,那就更加肯定了這一點!
听聞如今蘭曉對蘭令月十分奉承,蘭令月自然也是要給蘭曉一些甜頭嘗嘗了。
蘭氏二房族長蘭風谷原本是他親爹,並且也對他這個兒子頗為照顧,因為他才是蘭風谷真心愛的女人所生下的兒子。只是上一次他為了謀取利潤,自己半道劫胡,奪了那批藥材,這件事情卻不小心讓蘭風谷知道了。從那以後蘭風谷就對他冷淡下來,幾乎不聞不問。寧曉海心中恨極了,卻也是不是滋味。
哼那蘭風谷也是個無情的人,只是為了這些微薄的利益,就如此對自己這個親生兒子。寧曉海心下十分怨恨,心忖難怪當年蘭風谷會拋棄寧氏了。等他出人頭地,必定會將這份屈辱千倍萬倍的奉還給某些人!
及寧曉海進入了蘭令月所包下的雅閣,寧曉海和易曼琳還好一點,畢竟他們也是見過世面的。那銀珠卻是看花了眼,身為一個妓院中的花魁,她注定不能被引入這種地方。而交游廣闊的銀珠,自然還是有了幾分普通女人沒有的眼里,認識一些好東西。若她沒幾分眼里,只恐怕雖然覺得此處布置好,卻說不上好到了哪里。如今銀珠卻是看得目眩神迷!特別是蘭令月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美男子!似銀珠這種閱人無數的風塵女子,一時之間也是看得目眩神迷,禁不住看得呆住了。
寧曉海看在眼里,卻越發覺得這女人有些上不得台面了。他又看了易曼琳一眼,只見易曼琳樣子倒好看些,至少不會似銀珠那般毫無氣質。
便是在這個時候,那些閣子中的廚子卻也是紛紛上來上菜了。
這些奴僕訓練有素,進入擺放碗碟卻當真一點嗓音也沒有。
寧曉海便是心中怒火再濃,一時也不願意當眾失態。
一名奴僕將一只木桶送上,這木桶之中竟然有一只活魚在游走。
銀珠原本是江南人氏,掃了這木桶一眼,卻是頓時呆住了︰「這,這如何可能,這可是鰣魚!」
要知道這鰣魚可是江南才有的珍惜魚類,便是江南的達官貴人,平時也是不容易吃到這道美味。這也還罷了,如今此處可是沙漠,這里可是西域!那江南才有的活魚,如何能出現在千里迢迢的沙漠之中?
送魚的紫衣男子模樣看著文質彬彬,對著客人也是不卑不亢︰「這鰣魚雖然是江南才有的東西,不過卻也能運來。沿途帶上十只木桶,只用一只木桶盛魚。而這桶子中只放五尾魚,沿途十個桶子輪流換水,運到店中,總是還能得到一兩尾新鮮的活魚的。」
銀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對方說得那才叫輕描淡寫,銀珠卻如何不知道,要運這樣子一尾魚也不知道會花費多少人力物力!
「而本店這鮮魚膾也只是運輸要費些心思要麻煩一些。待將這些魚送來了,卻是在這些魚的尾巴之處輕輕割那麼一條口子。這魚不會死,體內鮮血卻是會順著流干淨,于是這魚肉之中吃起來就分外鮮女敕,沒有絲毫血腥之氣了。」
只見面前的鍋已經開始沸騰了,里面香閣子的廚師所調制的秘制佐料熬制出的湯汁散發出誘人的香氣。眼見時候差不多了,那紫衣人抽出了一把小刀,將那活魚身上一片片魚肉給削下來,片片魚肉若雪飛舞,落入了湯汁之中翻滾,實在是誘人之極了。
銀珠已經看得目瞪口呆了,待寧曉海輕輕咳嗽了一聲,玉珠方才回過神來並且面上頓時多了幾分羞慚之色。
寧曉海看到同在包廂之中的蘭曉,心中冷冷一哼,憑什麼蘭曉一出生就是大少爺,而自己則宛如小乞兒一樣。他哄騙了易曼琳,這自然是因為勾搭上易曼琳,他會有很多好處,然而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易曼琳那是蘭曉未婚妻。
蘭曉反應則比從前鎮定得多,雖然看到寧曉海蘭曉內心之中還是有一份淡淡的屈辱之感。不過卻是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房間之中頓時也有幾分尷尬不安的氣氛在流轉。
只見寧曉海使了一個眼神,銀珠就知道該自己說話了。方才銀珠失態了,她知道自己有些惹寧曉海不痛快,如今正是將功贖罪的好機會!
她頓時向前,媚視煙行,嬌滴滴的說道︰「蘭小姐,你今天讓人搶了我的貨,傷了我鋪子里的人,並且還讓曉海來這里尋你。您身份尊貴,為何跟易家斗氣卻為難我這個弱女子呢?」
說罷銀珠也就淒淒慘慘的哭起來,看她的樣子可真是委屈得緊。
一旁的墨舒完全是個陪襯,只替蘭令月盛魚。要知道這魚本來就是切得極薄了,這湯汁一燙頓時熟了。若煮的久了,反而將魚肉給煮爛了。
蘭令月紅唇輕啟,緩緩品嘗這鮮魚的美味,卻是對寧曉海不理不睬。仿佛她跟寧曉海多說一句話,也會失了自己的身份。其實她今天,就是應承了易牟釵,要狠狠打寧曉海的臉。于是乎,這姿態自然是要放得高些了。
易曼琳雖然很不喜歡這銀珠,不過蘭家打人搶貨,就算是打的是銀珠的鋪面,可是這鋪面那原本是寧曉海的。更何況蘭令月在事情發生之後,又讓寧曉海前來,這分明是要對付寧曉海!
易曼琳又哪里容得下別人欺辱寧曉海呢?
在易曼琳心中,寧曉海自然是最最重要不過的人兒了,自然絕不會願意別人欺辱寧曉海一絲一毫!
她頓時向前,想要維護寧曉海。寧曉海今天帶著她來,其實也有這種意思。
只是不知為何,面對蘭令月那淡然模樣,易曼琳心下卻頓時有幾分畏懼。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蘭曉身上,從前蘭曉可是對她千依百順,易曼琳自然不會怕蘭曉,並且內心之中還幾分優越感。于是乎易曼琳頓時將炮火給對準蘭曉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蘭曉,我知道你恨我退了親,損了你的顏面,可是你也不能為了報復我,做出這樣子事情。這打人搶貨的事情,你竟然也做得出來。」
蘭曉頓時有些錯愕,這倒不是因為易曼琳顛倒黑白,而是易曼琳如今居然為了寧曉海小妾出頭。他實在不理解易曼琳腦子是怎麼想的,從前自己雖然無能了些,可是卻將易曼琳捧到心尖尖上,又豈會讓她受半點委屈?可是易曼琳卻偏偏不稀罕自己這份珍惜,而任由寧曉海糟蹋。
一想到這里,蘭曉心里頓時多了幾分淡淡的酸澀之感。他卻平靜說道︰「此言何意?我們蘭家雖然是西域大族卻是從來不曾做欺辱人的勾當。今日是銀珠來我們蘭家行商出購置布匹,一批上等的綃紗她竟然只肯出三百錢。要知道海溪城市面上的綃紗是能買到一千文。本來生意不在人情在,做不成生意又有什麼關系呢?只是這銀珠居然打傷了我們店中老掌櫃,扔下錢便揚長而去。」
一說到了這里,蘭曉面上頓時多了幾分銳利之色︰「我們蘭氏,卻也是絕不會被人欺辱到頭上來,卻是連還手也不敢的!貨,我們要拿回來,錢,我們自然會退回去。誰打了人,也就該承受蘭氏之怒,打斷他們雙臂只是稍微教訓一番。」
易曼琳頓時怔住了,這倒不是因為蘭曉說的事情真相,而是因為蘭曉第一次如此疾言厲色並且冷漠之極的對她說話。這讓易曼琳覺得委屈,只覺得蘭曉又怎麼可以這樣子對她說話呢?
寧曉海不悅的瞪了銀珠一眼,銀珠這個女人可是真是有些不知輕重了,竟然對他含糊其辭!
其實銀珠也委屈,她不過是隱了自己錯處而已,又怎麼會想得到蘭令月居然會讓寧曉海見面?
她頓時委屈萬分的說道︰「奴家稍有逾越,還不是你們蘭家刻意為難,從前我買紗,那也都是三百文的。」
听了銀珠這個理由,易曼琳還不覺得,寧曉海的臉色卻也是變得極為難看。
果然蘭曉皮笑肉不笑說道︰「為何蘭氏將這上等紗如此賤賣,各位還要裝糊涂不成?我無妨說得清楚一點,從前那是因為我和易曼琳有婚約,所以這店鋪里的東西也不敢多要什麼,只當結個交情。如今曼琳終身有托,你自己賢惠自是極好,只是你未婚夫小妾的脂粉錢,又為何要讓我掏呢?」
這香閣子里面雅間若門掩上那就什麼也听不到,不過若打開門戶,那就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如今這些雅閣門戶間間都是打開的,只是用簾子裝模做樣的遮住而已。看來這偷听的人,還當真不少的。如今听到蘭曉說到此處,卻有人噗嗤笑出聲來了。
易曼琳面頰頓時紅了,心中也是委屈到了極點。寧曉海更是顏面無光,他冷冷說道︰「蘭家如此交代,我自然也會記在心上!」
蘭令月卻用清茶漱口之後,方才緩緩說道︰「原本是蘭氏不繼續追究下去而已,這等事情又有什麼好交代的?寧公子,你不會以為我尋你來,就是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寧曉海听得臉色再變了變,就在這個時候蘭令月輕輕一拍手,卻有人走出來。
那人身材有些矮小,並且形容頗為肥胖,神色也是一臉緊張。這黑胖漢子樣子可謂有些粗丑難看,並且毫無高手氣質。他看到了寧曉海,頓時一副很忐忑目光,然而當他望向了銀珠的時候,神色卻是頓時有些憤憤不平。
蘭令月看出這黑胖漢子有些猶豫,便不冷不熱說道︰「金成,你若想要回自己的傳家寶,那就休得猶豫了。」
金成听了蘭令月這麼說了,面上的神色也漸漸堅決起來,他期期艾艾的說道︰「銀姑娘,從前我來你那閣子,花了錢來看歌舞,吃吃喝喝。那個時候我捧你,你不喜歡我也還罷了,卻暗示我取出家傳玉釵,就能將,將你身子給了我。只是你收了東西,非但不肯應允,還將我逐出來。你如此待我,我也不追究了,你將家傳玉佩還給我,那我也不與你計較。」
銀珠卻不屑說道︰「哪里來的黑胖漢子,卻來打我的主意。我什麼時候如此哄你,可有什麼憑證?若有人證物證,便是你污蔑我我也認了。」
蘭令月淡淡的掃了這銀珠一眼,卻是緩緩說道︰「銀珠你可是要想清楚,若你肯認個錯,將人家家傳玉佩還回去,我這次就放過你如何?」
銀珠卻一副楚楚可憐模樣︰「你們蘭家便是以勢逼人,我哪里尋一塊根本沒有的玉佩給你?」
金成急的滿頭大汗,他一急起來,頓時有些口吃,心里也是上火了。
「當初你是哄我的,我鬼迷心竅,又,又哪里有什麼憑證呢?」
他驀然跪下,朝著銀珠磕了幾個頭,眼楮里居然流下眼淚來︰「當初是我糊涂,是我不孝順,如今我爹已經生病了,要我取回玉佩。銀珠,你看我一直對你恭恭敬敬的份上,就將東西還給我吧。便是我給你錢,我也是願意的。」
銀珠心里頓時有了一絲不屑,哼這等丑物實在惡心死人了,便是自己哄騙了他又如何?自己應付他,還用了些許柔情手段,哼這些莫非不用付錢嗎?
她卻一臉委屈說︰「你這客人,為何非得污蔑我,如今我跟了寧大哥,又怎麼會貪圖你的東西?」
金成雙眼酸澀,模糊看著銀珠那張嬌美面孔,當初自己就是被他迷得神魂顛倒,方才做出那些不孝順的事情。他突然心灰意冷,又生出幾分恨意。只見金成伸手,模向了腰間的那枚匕首柄。這賤娘們兒自己寧可和她同歸于盡!
就在這個時候,華青麟卻是走過去,伸手輕輕一按,頓時讓金成動彈不得。
蘭令月則柔柔說道︰「既然如此,只是一場誤會?」
銀珠見蘭令月口氣松動了,頓時點點頭,心里也有一些得意。看來蘭令月愛惜羽毛,所以不肯當真傷了自己。她就說了,有什麼了不得的?
蘭令月冷冷一笑,深深看了銀珠一眼,自己試探了,這銀珠也不冤。
她輕盈的坐直了身軀,體態更是透出了幾分優雅,蘭令月輕輕呵了一口氣,仍然柔柔說道︰「今日,我驀然心血來潮,突然很想購置一處房產,故此在這海溪城中,我恰好選中了飄香閣。故此花些銀兩,就將這飄香閣買下來。既然是買下來,那塊地如今是我的了,那些院子里的家具擺設是我的。還有,那些飄香閣簽了賣身契的姑娘也是我的。」
寧曉海原本只是冷著臉听著,畢竟自己情婦設計別的男人錢財,這對于寧曉海而言也有些丟臉。可是如今,寧曉海臉色卻是變了!因為銀珠還沒有贖身!
這無非是銀珠要玩欲擒故縱,吊起胃口,所謂得不到就最好把戲而已。寧曉海也還真吃這一套,也當成兩個人之間的情趣。一來二去,這飄香閣雖然不讓銀珠接客,銀珠卻也還算不上是寧曉海的人。可是如今這情趣小把戲還真有點兒要命。
蘭令月抬起頭,露出天真無邪笑容︰「寧公子,你可是願意沖冠一怒為紅顏,來搶我們蘭氏的家奴?」
寧曉海頓時將手掌捏得咯咯響,若別人買下銀珠,他會讓那個人給吐出來。可是這是蘭家!他能將蘭家如何?
而銀珠卻是嚇得腿一軟,抱著寧曉海說道︰「寧哥,我不要做蘭氏的奴才。」
想來,蘭令月會狠狠的折辱她的!
不過蘭令月則更絕,她望向了金成,嗓音越發柔和可親︰「金成,若讓你花一文錢,來買回你家的祖傳玉佩你可願意?」
金成看得糊涂了,不過他自然是願意的,自然也就在蘭令月面前狂點頭——
蘭令月翹起了一根白生生的手指,晃了晃︰「一文錢,我只要一文錢哦,我將銀珠賣給你。至于你怎麼讓她將玉佩給吐出來,就要看你管奴才的本事!」
這個絕妙的主意頓時讓當事人石化,便是那一堆八卦旁听者,面上也頓時透出了古怪的表情。
這個蘭令月,還真是有點絕!
金成那可是急匆匆的拉開錢袋,里面銅錢碎銀頓時灑落了一地。而蘭令月只是用兩根雪白的手指夾起了一枚銅錢,放在自己唇邊,輕輕吹了口氣,然後鄭重之極的放回了自己的錢袋之中。仿佛似在宣告,她只收一文錢的決心。
一旁,蘭曉則將那身契給了金成了。
至于銀珠,如今卻是生生的給暈過去!
寧曉海的一雙眼卻似要噴火一般!奇恥大辱!蘭令月居然如此羞辱他!
她竟然異想天開,當著自己的面賣了自己女人,並且只賣了一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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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自己,易曼琳太逆天了,就當水靈對男性向種馬文的怨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