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令月輕輕嘆了口氣︰「及待我懷疑上了楊丹公子身份,我方才覺得自己忽略了一個人。那便是將軍賜給我的僕人無影,他和西域各股勢力全無干涉,故此我從大周帶著他回歸敦煌,可謂對他放心之極,從來也不擔心他會背叛于我。而他若對外透出什麼消息,對方應該就是宇文將軍你。」
「再者傳聞之中的將軍府乃是一處禁地,從來不許外人進入。令月有這份榮幸,曾經被將軍邀約上了這府中。那個時候,我只是覺得,將軍府除了特別的奢華,似乎也沒有什麼秘密。又或者有什麼秘密,卻是我也不曾發現的。」
蘭令月一想到宇文煬對自己的戲弄、輕薄,內心之中就頓時油然而生一絲怒意。
「也許只不過是我天生怪癖?」宇文煬失笑。
「可是之後,在令月想來,將軍府的秘密已經在我面前,可笑我竟然還渾然不覺。那就是房中擺設的那可都是御賜之物,宇文將軍居然是沒有置辦過一件屬于自己的東西。難怪傳聞之中,都是傳說宇文將軍清心寡欲,不喜歡,又對金銀珠寶沒興趣。可是這個世上,難道真有這樣子的人?既然將軍對這些沒興趣,又何必到大周成為將軍?那個時候,我以為將軍是一個沒有的人,可是我錯了。」
蘭令月想到那個時候自己的想法,真是覺得自己幼稚之極。
「將軍不但喜歡享受,而且是非常喜歡享受的人。而宇文將軍這個身份,讓你有諸多束縛,總之是讓你並不如何的愉快。可是你成了楊丹,你就能錦衣華服,奴僕如雲,能被各色佳人圍繞,為了你爭風吃醋,身邊也少不得美婢俏童侍候。你也可以食必精,衣必美。所以你在大周那一副不近的樣兒,又何嘗不是擺弄給別人看的障眼法罷了。在大周,兩個歌姬親手為了倒一杯酒而已,宇文將軍就可以以不喜美人的樣子傷了她們,來顯示自己的脾氣古怪,不好。那滿屋子的御賜之物,卻沒有將軍親手添置的東西,只因為宇文煬這個身份對于將軍而言也不過是空殼而已。那里只是一處房子而以,而在其中根本沒有大周將軍宇文煬生活的痕跡,故此將軍府也就成為了禁地,也根本不允許別人進入。那不是因為那里有什麼秘密,而是將軍府中其實是什麼也沒有的。」
提到了此處,蘭令月卻好似忽的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面頰之上頓時生出了幾分古怪。
既然宇文煬並不是所謂真正清心寡欲的人,那麼那日自己大大方方的在宇文煬的床上躺了一晚上,其實也是危險之極了。好在宇文煬其實也沒有對她做過什麼,也許宇文煬只是不願意自己真面目來曝光?
雖然蘭令月覺得這個答案似乎並不如何靠譜,只是內心之中似乎也是尋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宇文煬很可能是那等對權力頗有興趣,對其他卻是興致缺缺的性子。
可是這等色胚!無恥的男人!
「看來令月你還是意猶未盡?」宇文煬一副極為認真听的樣子。
而蘭令月則干脆破罐子破摔似的說道︰「還有便是將軍大人總亦以面具遮住了真容,並且深居簡出,並且性子可謂極為孤僻。如此一來,便是你離開京城,一時也難以察覺。便是有人尋你,只要你讓別人戴上面具,也能冒充而已。宇文將軍性格孤僻,便是說話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別人也是會覺得,這不過是將軍你那古怪的性格發作罷了。」
宇文煬伸出手掌,輕輕的在蘭令月那白玉似的手背之上輕輕拍了兩下,溫和笑著說道︰「令月,你如此緊張,莫非是怕我,怕我要殺人滅口?既然我以楊丹的身份出現,那麼便顯而易見,我並不願意別人知曉我就是宇文煬?其實,你何必將我看得如此小氣,如此沒有容人之量?就是我相信令月你縱然知道了,又不會告訴別人。」
蘭令月亦是不知宇文煬是真沒有殺人滅口之心還是出語試探,她唇角溢出一絲苦笑︰「宇文將軍當真了解令月,當真如此自信?」
宇文煬則極為認真說道︰「那你敢麼?」
蘭令月微微一嗆,卻亦是說不出話來,不錯她確實是不敢。
宇文煬極為優雅說道︰「這不就皆大歡喜,正所謂多一個朋友卻也勝過多一個敵人。更何況當初我促成令月回歸蘭家,卻也是無非是為了讓令月成為大周的支持。」
听到此處蘭令月卻沒有半點感動,前世宇文煬選中的是闕氏吧。而自己則是因為愚蠢,而根本不入宇文煬的眼。一場大戰之後,闕氏的身價也是水漲船高。若不是如此,只恐怕闕氏也分明是不能那般輕而易舉的吞下了蘭氏。前世的宇文煬看也沒有多看自己一眼,甚至輕輕巧巧的將蘭氏推出去成為了闕氏的絆腳石。
這個男人就是如此的現實,現實得當真令人心寒。
如今想想,宇文煬跟隨在闕妙朱的身邊,勾得闕妙朱為他而怦然心動,這顯然亦不僅僅的是游戲花叢那般簡單。而這般手段卻是分明讓蘭令月的內心之中油然而生一絲厭惡!
總之便是極為不喜。
旋即蘭令月則輕輕一抿那嫣紅的唇瓣,可是便是如此又如何,她仍然會費心和宇文煬交陪。前世闕氏得到的東西,自己也是要得到。蘭氏若能得到大周的支持,那便是最好契機。
這樣子一來,且看闕氏還有什麼本事,能將蘭氏吞沒?
想到這里,蘭令月頓時乖巧的說道︰「宇文將軍所說當然是很有道理,有一個朋友總是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蘭令月不由得想到,記憶之中,宇文煬在西域打了勝仗之後,旋即便是英年早逝了。只是蘭令月的內心之中倒是有頗多不解之處,只是覺得尚有疑慮讓自己不得明白。如今自己知道了宇文煬另有身份,說不動宇文煬所謂的早逝只是一處莫名的障眼法罷了。說不定前世宇文煬覺得功高蓋主,留在了大周不過是狡兔死走狗烹的命運,故此寧可來到西域做那一名富家翁。
只是同時蘭令月也發現宇文煬顯然是身染奇疾,說他因為征戰之後,便因病而去世,這也是無不可能。
想到此處,蘭令月內心之中又多少多了一份的惆悵,只覺得若當真如此,倒也是讓人覺得有幾分可惜。宇文煬這樣子的人物,你就算是討厭于他,可是又會覺得他其實是個極有魅力的。
察覺自己內心之中竟然有這般念頭,蘭令月也是忽的一怔。實則也是難怪,雖然宇文煬的很多做法都是讓她厭惡,可是這個男人似乎也沒有真正的傷害過自己。相反蘭令月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大周的質子府,還是在西域,無論是宇文煬還是楊丹,都是給予自己若干幫助。雖然這些幫助,又會讓蘭令月懷疑宇文煬的居心,可是到底也是無法做到全然不動容。說是有感情那也不至于,只是便是一份人情,自己似也是已經欠下了。
可是越是如此,蘭令月內心之中也是越發覺得有幾分的沉重。
房間之中,已然清醒過的闕妙朱,如今卻也是誠惶誠恐的站在了面前的青衣男子面前。從未收到過這般打擊如她,如今整個人的身上顯然亦是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便是闕妙朱額頭那鮮艷欲滴的朱砂,如今卻也似乎是黯然失色了不少了。
她柔美而淒然的嗓音頓時哀婉說道︰「這次乃是女兒處事不周,還請爹爹見諒。」
說罷闕妙朱以一副認罪的姿態頓時跪在了地上,她長長的衣袖也是逶迤在地面之上,雪白的額頭踫觸到了地面,彩色的衣袖掠動了夢幻般的光芒,看上卻仿佛是一只美麗的蝴蝶一般,這般的柔弱無依。
實則闕妙朱心中的惶恐卻也是貨真價實,這份不安的姿態也是決計說不上是任何的作偽。身為闕氏最受寵的女兒,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爹爹的手段,知道他對那些犯錯之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眼前的男子赫然正是闕氏的家主闕北離,他身著一身極為瀟灑的青衣,四十多歲,整個人的身上當真卻也是充滿了男性的魅力,令人一見就是禁不住為之心折。闕妙朱卻分明知曉,若闕北離願意,他可以極為輕易的將一個人捧到天上,可是若他有了幾分不歡喜,那麼這個人便是很快會打落在地。便是身為闕北離的親生女兒,她也是分明模不透闕北離的心思。更何況此事,原本是她闕妙朱犯下了大錯。
要知道一個斗寶大會可是對闕氏有非同尋常的意義,如今卻是淪為整個西域的笑柄。
卻不料此刻闕北離竟自輕輕的搖搖頭說道︰「妙朱你何錯之有,其實這件事情之上,你可是一點錯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