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令月一時面色微冷,一雙美眸之中透出了精光!
杜離卻是一臉慚愧模樣,仿佛有愧于心的模樣。而蘭鳳離面上先是露出錯愕之色,旋即方才說道︰「杜離,你葫蘆里賣什麼藥?」
杜離則慘然說道︰「鳳離,你和我相交一場,你也是待我極不錯的。蓮兒做出那等丑事,你卻也是仍然如此大度。只怪我一時膽小,卻是,卻是說出這般違心的言辭。實則是大小姐將我尋來,許以厚利,只要我攀誣你和容蜜早有私情。我也只是區區一個商人,又如何敢違逆城主最心愛的女兒,故此我一時膽怯,豬油蒙了心,便做出了這等事情。」
蘭令月心中實則怒極,她勉力壓下了自己胸中翻騰的火氣,不由得冷笑︰「既然如此,你又怎麼良心發現了?」
杜離觸及了蘭令月那沉靜的眸子,只覺得心中也似微微一寒。只是隨即他內心之中也是禁不住告訴自己,蘭令月再有本事,也不過是一個女子而已。莫看蘭令月威風八面,這還不是依仗蘭因月的威風。
「蘭大小姐,不錯我確實從內心之中畏懼于你,你動我這個小小的敦煌商人也不在話下。我就算自己不怕死,難得不顧及杜家,不顧及自己的妻小?故此我方才違背自己的良心,說出這等污蔑的詞語。只是見到鳳離,我心下何忍?如今我就是不顧全家老小的性命,也非得說出事情真相!」
說到此處,杜離面色凜然,一片絕決之色!
那股視死如歸的氣質,若蘭令月不知道事情真相,只恐怕也是要拍手叫好!
好一個杜離,說得當真極為慷慨激烈。
蘭鳳離面色亦浮起了震驚之色,隨即亦有幾分不可置信的看著蘭令月︰「大小姐,我自然是知曉我是不得你喜歡的,只是你又何苦為難旁人?」
蘭鳳離唇角溢出了一絲苦澀笑容,有幾分自嘲說道︰「便是你不待見我,我身受姑姑的恩惠,無論什麼我都是甘之若飴。然而杜家只是敦煌本分商人,你又何苦如此?」
杜離更是極為激動說道︰「鳳離,只要你這一句話,我也不後悔今日說言。這一次原本便是大小姐尋上我,給了我一封所謂的情書,並且教導我一番說辭,讓我攀誣鳳離。」
蘭因月心中卻微微一沉,之前幾分愉悅之意也是蕩然無存了。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杜離,然而心里是不信的。雖然自己和令月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可是她卻是暗中觀察自己的女兒,並且相信自己女兒人品。故此蘭因月心下也有一絲怒意,這個杜離實則不知輕重,竟然玩弄這般手段。當然這背後究竟有誰操弄,蘭因月一時也是想不出頭緒。
蘭雲溪更在一邊說道︰「城主,到底是蘭氏子孫,便是令月佷女兒有什麼想頭,這等栽贓誣賴之時原本亦是不該的。鳳離原本亦是個乖順听話的性子,令月便是心存疑忌,也不合如此。」
蘭因月心下亦是有幾分疑惑的,只是觸及蘭鳳離那清俊委屈的面容,蘭因月畢竟不願意懷疑他。這杜離如此栽贓,也不知是何用意。
也因為如此,蘭因月嗓音之中頓時多了一絲冷意︰「不錯,確實應該好生查查。」
蘭因月鳳目輕挑,一雙眸子之中水光流轉,竟然生出幾分凜凜寒意。蘭因月雖然已然到了中年可仍然是一個極為標致的美人兒,只是她身為蘭氏之主亦是氣勢凌人。而杜離此刻亦是有幾分心虛,雖然那背後指使的人說過自己必定會無事,只是此刻他心下也是有些不確定起來了。
蘭因月確實是怒了,她心下確實是極愛這個女兒,又豈容蘭令月受到什麼委屈?再者蘭因月也不是那等循規蹈矩的人,一個區區敦煌商戶卻來欺辱自己的親愛女兒。就算杜家乃是敦煌首富又如何?說句直白的整個敦煌最有權有勢的乃是蘭氏。她只要朱唇輕輕一動就能輕而易舉的將那杜離送去牢獄之中,能讓杜離嘗遍諸般刑法,就是鐵做的人兒只恐怕也是熬不住的。
而蘭因月亦看了女兒一眼,她分明看出蘭因月那冰冷的容色之下卻分明隱隱有幾分委屈的。這也是讓蘭因月只覺得疼入骨髓,她實在不願意自己這個女兒遭受半點委屈。
就在這個時候,蘭鳳離卻是開口︰「姑姑,鳳離不願意追究這件事情。」
他掃了蘭令月一眼,只是感慨說道︰「畢竟是一家人,究竟是不是誤會,總是能弄清楚的。如若這件事情鬧得大了,外邊說得也是不好听。」
蘭鳳離顯得極為識大體,而這也是讓蘭因月面上冰冷之色消融了不少。
蘭鳳離一直都是極為純善的性子,蘭因月也實在不願意看到自己這個佷兒會當真和這件事情有什麼干涉。
「鳳離,你明白便是極好。蘭氏能有今日,也靠蘭氏族人一心一意。」
蘭因月稱贊了一番。
蘭令月倒是冷笑不已,她不得不佩服蘭鳳離。想不到蘭鳳離非但沒有追究,反而一副大度的樣子。蘭令月不覺得這是蘭鳳離的大度,反而覺得蘭鳳離頗為虛偽。蘭因月心疼自己這個女兒,自然不會因為杜離這個反復無常的外人幾句話就心生懷疑。就算蘭鳳離不曾表示要追究,那也是改變不了什麼。
她不覺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只因為蘭令月極為清楚感覺到,蘭鳳離也對自己有一種淡淡的敵意的。而這份敵意,在蘭令月身份沒有暴露之前卻沒有感覺到。
「今日鳳離權當沒這回事情,杜離無論說什麼,也權當他不曾說起,不知姑姑認為這般可好?」蘭鳳離嘴里這麼說,那清俊的容貌之下,眉宇間一絲淡淡的委屈卻也是一閃而沒。
蘭令月清笑一聲︰「蘭鳳離,你倒是大度得緊。」
蘭因月眼中驀然流轉一絲精光,她也不是愚的,雖然她認為杜離這樣子說很有可能是被人指使挑撥蘭氏內亂,但是並不代表蘭因月沒考慮到蘭鳳離指使的可能。畢竟蘭氏一些族人分明更喜歡蘭鳳離,而不是喜歡蘭令月。而如今蘭鳳離這樣子說,自己就不能審問杜離了,表面上顯得極為大度,卻分明又讓這件事情有些不清不楚。只是若當真如此,蘭鳳離做得如此明顯,難道就不怕她懷疑?
蘭因月心里知道,自己親手教的蘭鳳離可是個聰明人。然而聰明人卻萬萬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還是蘭鳳離當真是無辜的,而且全然相信了杜離的話,故此不肯讓杜離去死。
若當真是如此,蘭因月又不能太傷了蘭鳳離的心了。
「鳳離,此事我又哪里能不處置公道。無論是你還是令月,我都不會容人污蔑的。」
蘭因月沒那麼容易放過杜離。
杜離則是慘笑︰「城主果然極為疼愛大小姐,如今我落了牢獄,還能說什麼?只恐別人反倒以為我杜離是個反復小人。」
卻見杜離竟然抽出了一柄鋒銳的匕首。
蘭令月心中一驚,頓時浮起了前世母親慘死的樣子。她蓮步輕移,第一時間就攔在了蘭因月面前。然而蘭鳳離卻也是來得飛快,呵斥︰「杜離你不可無禮!」
看著蘭鳳離激動的樣子,蘭令月心中也是浮起了一絲迷茫。她自然覺得蘭鳳離是在做戲,可是自己兩世為人,這一刻竟然覺得蘭鳳離面上的激動竟然不像是假的——
只是杜離那把匕首卻並非行刺蘭因月,他一刀刺入了自己胸口!
就連蘭因月面上也是浮起了幾許訝然,倒是想不到杜離竟然如此作為。
杜離慘笑︰「我說言都是句句屬實,本來便是大小姐指使于我,我也不願意朝三暮四,反復不定了。城主若垂憐,就饒了我那家人吧。」
杜離身子輕輕晃了兩下,隨即搖搖擺擺的坐在椅子上,面上蒼白之極全無血色,嘴里也在喘粗氣。他身子不斷起伏,眼神也漸漸有些渙散了。
而蘭令月的心也是不斷的往下沉,心下也是沉甸甸的。
她突然發現,這個局雖然極為簡單,甚至是有幾分粗暴,可是卻也是環環相扣,設計得極為嚴密。
蘭因月亦是美眸之中光彩流轉,心下覺得遲疑不妙,只覺得這件事情似乎越鬧越大,也似乎不好收場了。
縱然蘭因月是對蘭鳳離這個佷兒有感情的,此刻也是帶著幾分懷疑看了蘭鳳離幾眼。
蘭鳳離面上有震驚,也有幾分的痛楚,他面上表情實在看不出什麼破綻。
蘭因月紅唇之中輕輕的嘆了口氣,只覺得有些索然無味,華麗的長袖輕輕一拂,隨即說道︰「請大夫過來看看吧。」
都出了人命了,蘭因月又還能如何?更何況杜離要是死了也不是什麼好事情,當真死了蘭令月這罪名倒是板上釘釘了,說出去也頗不好听。
也不多時那大夫就被請來了,這位大夫姓劉,約莫四十多歲,看著極為精干的模樣。
只是這位劉大夫倒是極為精悍樣兒,眼見房中情景倒是有幾分驚訝。不過他很快收斂了自己的心思,畢竟有些東西是不好動的,不該問的東西就不問,這也是劉大夫的準則。他迅速給杜離檢查了一番,發現杜離胸口戳了一刀,這刀是刺得極深了,雖然稍微偏了一點,不過也可謂傷得極重。
蘭令月听了劉大夫檢查結果,這個結果倒是和蘭令月猜測得差不多。
杜離傷是不致命的,不過也是極重,畢竟那刺入的地方離心口太近了。杜離傷得太重了,這種身子送入牢獄也是必死無疑,也不能對他用刑,稍微用刑杜離又豈能活命。而這樣子一來,蘭鳳離就更有理由為杜離求情,求為杜離網開一面了。而就算蘭因月不肯放手又能如何?又不能用刑亦無法問出真相了,這樣一來就算留下杜離也毫無作用,反倒留下話柄。
杜離此舉可謂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個人對自己可真是狠,狠得太過了。就是這般狠辣絕決的手段,反倒讓蘭令月有些無可奈何了。便是她千般靈巧,萬般手段,如今對著一個重傷的杜離也是用不上來了。
果然蘭鳳離急切說道︰「姑姑,杜離已經受了傷了,不若送他回去讓他將傷再詢問如何?」
蘭因月也是不甘的,這一刻蘭因月和蘭令月的想法亦是十分相似,兩個人也都不願意這件事情就如此輕易的不了了之。
蘭因月面上亦透出了幾分遲疑之色。
自己身為城主,在敦煌城中可謂有生殺決斷的權力,難道就眼睜睜的看女兒受委屈,被一個商戶所侮辱?
一想到這里,蘭因月心下亦是頗為不甘了。
就在這個時候,蘭令月卻也是輕輕開口︰「母親,既然杜離已經是身受重傷,將他送回去養傷也好,我也相信清者自清,事情真相如何,到最後必定是會水落石出的。」
蘭令月也不願意蘭因月落個徇私的名聲。況且她也是看得明白了,將杜離留下來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意義了,這無非只是蘭因月太過于心痛自己,不舍得讓自己受委屈而已。
蘭因月不由得看了女兒一眼,她看著蘭令月那雙亮晶晶的眼楮,突然覺得自己心里有些酸楚了。倒是委屈令月了!
那些不知道的人,都說自己乃是太過寵溺自己女兒。唯獨蘭因月自己知道,成為蘭氏繼承人也並不是一見容易的事情。蘭令月實則也是個識大體的性子,極為顧全大局。
亦是因為如此,蘭因月也只是輕輕點點頭。
宇文煬一直在一邊看著,如今他的身份只是一個西域商人楊丹。雖然楊丹在西域有著一種近乎傳奇的光彩,可是宇文煬也是知道的,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足以插手蘭氏內斗的。自古一個家族的內部斗爭,是外人難以插手的。別說如今自己只是一個西域商人楊丹,便算自己展露宇文煬的身份,只恐怕自己也是沒資格插手。
他看著蘭令月和蘭因月之間的互動,卻亦是不得不承認,這母女之間有一絲脈脈暖流。
只是宇文煬眼里竟然沒有感動,反而有一絲嘲諷味道。
原本蘭令月的人生,是他不太想插手的,可是如今宇文煬卻發現自己莫名是對蘭令月動了情意了。雖然宇文煬還沒想到過怎麼做,不過這心下倒是有了幾分留意。
送走了杜離之後,蘭雲溪則禁不住添了幾句︰「令月,此事可謂下不為例了。」
蘭令月尚不曾說什麼,蘭因月已然是開口︰「此事尚無定論,四堂弟可是莫要胡言亂語,詆毀令月清白。」
實則蘭因月一貫對蘭雲溪頗為客氣,倒是沒想到蘭因月此刻竟然如此不留情面。蘭雲溪面色變了,心下亦是越發不悅了。
蘭令月掃了蘭雲溪一眼,知曉自己這個四堂叔是對自己心存成見,一個敦煌將領居然處處挑撥。拋開蘭雲溪別有居心不談,誰說武夫乃是有勇無謀?
而蘭雲溪處處力挺蘭鳳離,卻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利益關系。蘭因月可是不相信,單純的喜愛就能讓蘭雲溪做到這一步。
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並沒有讓蘭令月失去了冷靜,卻是分明讓蘭令月的心里仿佛是憋了一股怒火。讓她悶悶的想要發泄,卻只能隱忍在心。她蘭令月也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這份屈辱蘭令月自然是會記在心頭,並且亦是會百倍奉還!
蘭雲溪一時訕訕然住口,蘭因月卻也是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隨即她朱顏含笑,淡淡笑著說道︰「再過上半月便是我的生辰了,雖然不是什麼大事,卻也可趁機熱鬧一番。只盼望敦煌一如今日般興旺。」
剛才發生的事情,自然是誰也都沒有提了,只因為無論是誰都能察覺蘭因月是想要壓下了這件事情。
當下蘭因月伸出了手掌,輕輕的握住了蘭令月的手。母親手掌之間透出了的一絲暖意卻亦是讓蘭令月心下溫暖。而蘭因月心下卻分明有些憂愁,醞釀在平靜之下的暴風雨卻也是分明在蠢蠢欲動了,而蘭因月以她經驗更是察覺到那風雨欲來的味道。這一次蘭令月與闕氏發生沖突之事,亦是讓蘭因月心驚膽顫,只想不到闕氏竟然要取自己女兒性命。而蘭因月心下更是不是滋味,闕北離居然想要處置令月,當真不知道他如何想的,這個男人當真心狠手辣——
離開房間之後,陽光照在了蘭令月的面頰之上,卻也亦是讓蘭令月輕輕吐出一口氣。
蘭鳳離看著陽光下女子容色如玉,眸光晶瑩的樣子,心下卻也是分明有一種奇異的情緒。只恐怕蘭令月永遠不知道,自己心下是在想什麼。
蘭鳳離不覺大步走過去說道︰「令月堂妹可是懷疑,此事是我設計的?」
蘭令月壓下了心頭火氣,看著眼前這張清俊的容貌,卻也是淺淺笑道︰「離哥兒倒是可以猜猜?」
說罷蘭令月轉身而去,而她的衣衫在陽光下也是折射出斑斕的色彩。
宇文煬一笑跟上去,看著少女細膩的臉頰以及那面頰上紅暈,禁不住緩緩開口︰「你動氣了?」
蘭令月心下也是有些沒好氣,自己也不是聖人被人污蔑如何會不動氣呢?
「尚不曾感激公子,將葛洪丹用來給我做人情。」
宇文煬卻也不以為意︰「不過是區區丹藥而已又有什麼了不起?更何況此丹我本來就準備獻給蘭城主作為討好之用。如今用來討好未來城主,也是不虧,還投資得極為合算。」
蘭令月妙目流轉,嫣然一笑︰「你可知道我在蘭氏族人眼中乃是一名廢物,我也未必會是未來的城主。」
宇文煬看著蘭令月,卻是緩緩說道︰「我說你是,你自然就會是了。」
那語調雖然是極為平靜,只是其中卻也有一股說不出的霸氣。
這一刻宇文煬也是下定了決心,眼前這個女子一定會是未來的敦煌城主。唯獨這個美貌的少女才配擁有這一切,只因為這乃是自己所看重的一個人。
蘭令月只是笑笑,卻並沒有回答。在她看來,自己和宇文煬之間尚不曾到那交心的地步了。
「令月可想知道,這一次你為何會中他們算計?」
宇文煬含笑詢問。
蘭令月抬頭︰「還請公子指教。」
被人算計的滋味並不好受,如今蘭令月還是覺得自己心里是悶悶的。
「那是你的心還太軟,還不夠硬,不夠狠毒。一個心腸太軟的人,自然是容易中別人的算計的。」
而宇文煬的這樣子一番話,卻是讓蘭令月訝然失笑。
她雖然不覺得自己能做到絕對的無情,可是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心慈手軟的人。更何況,就算自己還做不到絕對無情,和自己被人算計有何關系?
「為何你會相信杜離的話,被一個只有幾面之緣的男人花言巧語所欺騙,甚至還準備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述說自己的委屈。結果卻是被人算計,甚至有苦說不出?其實這個局並不如何高明,也是那麼的簡單。能讓令月你這等警惕的人輕易上當,無非是因為你本身是極重親情的一個人。一個人相信什麼,自然也是極為容易被自己相信的東西會打動。一個人相信什麼,那就會以己度人,覺得別人也會如自己一般。」
「其實杜離只是一個商人,商人的膽子是不大的,為了能保住自己的財富,他們能對那些掌控他們生死的權貴卑躬屈膝,萬般奉承,拋棄自己的尊嚴和感情。可是商人的膽子其實又是最大的,為了能得到巨額的利潤,他們可以做最為瘋狂的事情,哪怕是背信棄義,游離生死邊沿,他們也是在所不惜。如果你仔細查查,那就會知曉,杜離如今的妻子是聯姻而來,而他卻拋棄了自己青梅竹馬的相好。」
宇文煬極為諷刺說道︰「就算杜離真對這個妹子有什麼感情又如何?難道他當真是不管不顧,為了一個妹妹,就讓自己的家族陷入危險,讓自己的親人受到威脅,讓巨額的財富有可能煙消雲散。而若他當真對自己這個妹妹有這樣子的感情,就不會讓杜蓮聯姻,而又讓杜蓮如此痛苦甚至和別的男人有曖昧了。而一個真心疼愛妹妹的人,也不會是在杜蓮才死了不久,就擔心杜家的利益受損,趁機讓容蜜和蘭鳳離結親。令月實則你原本也是個聰明人,可是為何你會相信這等拙劣的謊言,認為杜離會拋棄一切,為她報仇?這種極為不合理的說辭,你之所以相信,那是因為你心里是相信這些東西。你相信這個世上,有溫暖的親情,而為了這種東西你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故此你方才讓別的人有了可趁之機,方才落入這種算計的人。」
「而如果這個設局的人只是湊巧算計到你的心思,也還罷了,只因為他有幾分運氣。可是若是有人當真如此精心分析你的性格,利用杜離讓你上當,那麼這個人的心計就可謂深不可測,甚至連我也是要忌憚三分。」
說到了忌憚三分幾個字,宇文煬眼中似有光芒掠過!
而蘭令月亦不得不承認,實則宇文煬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她便是被人算計,亦是因為自己心思不夠縝密。縱然最初蘭令月內心還有幾分意難平,如今卻也是漸漸平靜了。自己技不如人又能怪誰呢?只是怪自己不夠認真不夠縝密吧。只是那設計的人當真是蘭鳳離?蘭令月原本極為肯定如今卻也是有些不確定了。
她禁不住掃了宇文煬一眼,方才宇文煬的話確實是異常的鋒銳。這讓蘭令月越發覺得自己面前的男子是有些深不可測,這個男人更像是一本書,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人性的黑暗面,並且善于玩弄之下。這種男人身上充滿了危險的魅力,對于某些女子而言可謂致命的蠱惑,可是蘭令月卻只想要敬而遠之。同時蘭令月也有些明白了,難怪宇文煬會不
隨即宇文煬亦是告辭了,蘭令月看著宇文煬的背影,卻頓時陷入沉思。
杜蓮的死是第一步,隨後杜離設計是第二步。這背後算計之人,步步為營,不可謂不毒。蘭令月甚至心下猜測,這個人在背後必定有所算計,一系列後招必定是會接踵而至的。
隨後所發生一切,卻亦是分明證明了蘭令月的猜測。
雖然蘭因月顯然想要壓下這樁事情,只是杜離受傷之事卻亦是極快就傳得沸沸揚揚。
民眾的八卦是極為強大的,他們貪婪的想要知道蘭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盡管這些事情與他們一點關系也沒有。蘭氏的家族爭斗和這些尋常的敦煌百姓相隔太遠,卻並不能阻止這些百姓八卦的熱情。而蘭令月無才無德,卻欲圖算計蘭鳳離的事情亦是傳得沸沸揚揚的,很快便是傳得人盡皆知了。
與此同時,各種不利于蘭令月的傳言亦是紛紛出爐了。
比如她囂張跋扈,為了斂財刻意逼迫敦煌的富戶。還有她生性狠辣無情,只要稍微得罪,便取人性命的手段。還有便是蘭令月私下生活不檢點,出入便有俊美的男子隨行,真可謂風流快活,極為自在。而蘭令月又生性愚蠢,最會招惹災禍,出去一回為了爭風吃醋,居然得罪了闕氏,為蘭氏惹來了莫大的禍端。
凡此總總,都是傳得繪聲繪色,而這些形形色色的傳言,其實沒有全假的,只有半真半假的。
而這些謠言傳得多了,漸漸民間就有一種聲音,那就是蘭令月根本不配坐上城主位置。
這等性子跋扈,卻又胸大無腦的女人,若是當真成為蘭氏的族長,只恐怕亦是貽笑大方。
而這些傳言卻也是傳入了蘭令月的耳中,雁子听聞這些亦是憤憤不平。
前世雁子也是對蘭令月冷眼旁觀,不過這一世雁子跟隨在蘭令月身邊,見識了蘭令月的手段,故此心下亦是對蘭令月是極為佩服的。對于雁子而言,她自然知道那些傳言是多麼的離譜。
故此雁子也為蘭令月鳴不平。
而听到這些傳言,蘭令月也還是淡然的。她記得前世,最初這些閑言碎語壓得她都喘不過氣來,可是很快她就適應了這些,並且亦是有了屬于自己的想法。民眾的興趣總是一陣又一陣的,就算有心人撥弄,也算不得什麼。更何況自己未來也不是掌握在這些尋常百姓身上。這並不是這些尋常百姓可欺,只是對于這些敦煌普通民眾而言,如果蘭令月的所作所為不曾真正損傷他們的利益,他們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而不會為了別人的不平而自己反抗。
墨舒調制好香料,為蘭令月點上。
而蘭令月則對墨舒感激一笑,這段時間她承受的壓力也是很大的。
其實蘭令月也知道,自己壓力不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也不是自己被人誣陷,她在意的是那背後陰謀之人下一步的手段。未知才是會讓人越發警惕。
這里蘭令月上了馬車出門,這段時日關于蘭令月的流言不在少數,雖然蘭令月也不放在心上,不過亦是知曉自己出入應該低調一點。
然而馬車行駛到了半途,卻忽的停下來。蘭令月黛色的眉宇之間頓時多了幾分警惕,心知如此敏感的時刻,馬車停下來卻也是必定是出了什麼事故。及蘭令月知曉馬車停下來原因,卻也是頓時禁不住挑起了眉頭。眼前一名少年約莫十一二歲,穿得十分寒酸,可是眉宇之間卻也是分明多了幾分怒意。這少年顯然是不會武功的,可是他卻攔住了馬車。
「蘭令月,我就知道,你在馬車里的!女魔頭,你壞死了,還我家里人命來。」
這個少年年紀雖然不是很大,嗓音卻也是很清脆。這條大街又是西域一道極為熱鬧的大街,故此不過片刻就凝聚了不少的人圍觀。這些尋常民眾其實並不知道蘭令月乘坐的是哪種馬車,不過他們現在知道了,蘭令月顯然就在這個馬車里面。這小孩子的話雖然沒頭沒尾的,可是卻是蘊含了很多意思。任誰都能听得出來,他是在指責蘭令月恃強凌弱,並且害死了人家小孩子的家人。而人自然是同情弱者的,這個少年如此可憐,自然惹動別人一陣心痛。
而蘭令月也是暗中皺眉,自己又不是喪心病狂,又豈會隨便害死人家家里。
偏巧如此指證的竟然是一個年級還小的少年,就算明明知道此事有可能是有心人的算計,蘭令月也不得不謹慎行事。
蘭令月使了個眼神,雁子頓時出面說道︰「這位小弟弟,我家小姐本不認識你,可是你若有什麼委屈,那就在大家面前說個清楚。我家小姐是清清白白的,也不怕在大家面前對質。」
雁子可謂極會說話,如此一來反而顯得光明磊落。有些人听了雁子說話,心里也是有些動搖了,只覺得蘭令月雖然名聲不好,可是處事倒也不似傳聞中那般蠻不講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雁子卻發現那少年眼神之中透出了一絲極為冰冷惡毒的光芒。雁子也不是那等沒見過世面的女子,這一刻觸及眼前少年眼楮之中的光芒,卻也是生生覺得自己如浸冷水。與此同時,對方手掌飛快向自己懷中掏去!
雁子頓時打了個激靈,不由得揚聲提醒︰「小姐,當心刺客!」
人群之中頓時傳來了一陣騷動,就在這個時候卻分明是勁風撲面眼前血光一閃。
眼前的少年胸口已然是生生被一枚羽箭貫穿!
而他手掌松口,從他懷中掉出來的卻居然是一枚彈弓——
雁子頓時呆住了,方才她察覺這個少年神色有些異樣,並且向懷中掏去,當時雁子自然只以為眼前少年是來掏什麼凶器。只是卻也是萬萬想不到,眼前少年掏出來的則分明是一把彈弓!
于是乎,旁人眼中事情亦是順理成章。蘭令月懷疑有人要刺殺自己,竟然生生將這個少年給用弓箭射死了!
而此刻蘭令月心下卻亦是微微一涼,她又豈是如此魯莽之人,就算這少年有什麼異狀,那亦是不會貿然下什麼殺手。只是有人,就是趁著這個機會,趁機殺人。
好狠辣的一招,這些日子蘭令月一直就等著那幕後之人出招,卻萬萬沒想到,對方出手竟然是這般狠辣手段。
人群之中一陣騷動,看著那倒落血泊的少年,在場不少人都是義憤填膺!
這個孩子,看上去也就是十一二歲,無論有什麼錯誤,那也只是一個孩子。想不到蘭令月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再者這小孩子又有什麼大錯,無非是罵了蘭令月幾句,並且準備用彈弓惡作劇罷了。
而蘭令月又何至于如此心狠手辣,居然用這般手段,對上這麼一個小孩子!
雁子不由得尖叫︰「這個孩子並非蘭家動手。」
蘭令月微微苦笑,便是解釋一番,只恐怕也難有人相信的。
果然人群之中有一道陰陽怪氣嗓音想起︰「蘭家的大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風!」
人群之中,頓時傳來了陣陣喧嘩之聲。
那些民眾眼神,是不屑的,又是憤怒的。人人骨子里都是有血性的,蘭令月逼死人家父母,還如此對待這個小孩子,這是滅人家滿門啊。便是稍微有些良心的人,也是不屑做這等事情的。這個蘭令月,當真是好生狠辣。
「天見可憐的,這麼一個小孩子,居然也不放過。」
「父母都死了,便是活著也可憐得緊。」
「城主一貫待人不錯,怎麼便有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女兒?」
「據說不過是大周質子,不能算是咱們這處的人。」
「從前奴顏婢膝,現在卻耍起了威風!」
「這種賤人,怎麼配繼承城主之位?」
這些激烈的反對言語,頓時紛紛從四周響起。最初確實是有人混在人群之中,趁機煽風點火,只是到了後來,卻也是確實是蘭令月惹了眾怒了。人的心思,都是極為奇怪的,他們都有一種從眾心理,並且覺得法不責眾。如果只是他們單獨一人,未必膽敢說這些話。只是如今周圍的人都是這般不客氣,他們膽子亦是大起來。
而蘭令月縱然是想要解釋什麼,在這片吵吵鬧鬧的聲音之中,只恐怕也是無人能听到了。
就在這這個時候,一塊石頭卻扔在了馬車之上,砸出了啪的清脆之聲。
而就是這樣子的一塊投石,卻亦是分明激化了在場眾人的情緒!
仿佛情緒被點燃了一般,在場的民眾紛紛將自己身邊之物朝著蘭令月的馬車給扔過去。有從地上撿起來的石頭,甚至有爛的菜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