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壽辰,普天同慶,皇宮之內一片歌舞升平,青天白日,正式的國宴不過如此,皇親貴冑,吃得山珍海味,揮霍得不過是奢侈。
宴請的人都是朝中品級之人,談論的無非都是些阿諛奉承的玩笑之話,話過不留痕,眾人都明白,拍著馬屁,打著哈哈,說著些討好聖上之話。
宣帝心下如何不知,順耳之話听得多了,也就再無別樣的喜悅了,不過欣喜之色還是躍上眉頭,寬慰道︰「朕這安國的江山有了眾位愛卿,何愁社稷不穩!」
「皇上,今日是母後壽辰,本宮實在不想說些掃興之話,只是今日借著眾大臣都在,本宮斗膽,向皇上求得一道旨意。」
說話間,只見謹柔款款起身,立于中央,帶著一絲巾幗不讓須眉的英氣,傲然之間,談吐聲聲不凡。
顧辰飛快抬頭,眉眼中迸射出星星銳利,更多的是恐懼,因為他猜想到了,當著皇親貴冑大臣們的面,謹柔想要求得聖旨是什麼!
皇上並未正面回答,鄭重地看了眼謹柔,又飛快的瞟過顧辰,兩人兄弟多年,一個眼神便知道對方的意思,于是笑著對謹柔道︰「皇姐,今日是母後的壽辰,有什麼旨意不如過幾日再說,咱們做子女的,若是掃了母後的興可就是大不孝了。」
謹宣句句在理,謹柔卻管不了那麼多,還未等謹柔說話,太後卻也等不及了,在高位之上,母儀天下的姿態油然而出︰「皇兒,既然今日是哀家的壽辰,不如就趁著這個彩頭一起說了吧。」
謹柔屈膝,再起身之時,卻驚訝瞧見眼前一片黑暗,抬眸,卻看得顧辰一臉憤然的站在面前,看著謹柔淡漠的臉色,憤然隨即變得沉重,略有些無可奈何,低言︰「有什麼事咱們回去再說好麼?」
一句話,竟是帶著淺淺的哀求,從未有過的低姿態。
頓時場中寂靜無語,皆是抬頭看著。十年來,顧辰和謹柔的事早已成為笑柄,現如今,謹柔趁著太後壽辰的時機想像皇上求得旨意,什麼旨意?不過就是和離的允許。
「讓讓,本宮有些話要和母後說。」
「謹柔!」感覺到自己語氣的重量,又舒緩幾下,輕聲道︰「再給我一月的時間,我會向你解釋一切的,謹柔,再給我一月的時間好麼?」
謹柔低垂,眼中沒有從前的柔情似水,淡漠、凌厲,將一切的仁慈,善良溶解,沒有人給她機會,十年,她給了顧辰十年的時間,可如今,他竟還要她給他一月,真是可笑!
「你原本有十年的時間向我解釋的,可是你卻沒有。十年里,哪怕你走進我的流雲居告訴我一句,你是情非得已,我也會原諒你,可是十年,你有沒有踏入一步?顧辰,沒有機會了,你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耳邊響起謹柔的喃喃聲,全身一陣,手心滿是冷汗。
「相信我一次,就像二十年前一樣,再信我一次,就一次就好!」
謹柔冷笑︰「再信你一次,再次被你騙嗎?顧辰,你還當我是二十年前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麼?傻傻被你騙?」
說完,竟是繞過顧辰,恭敬道︰「求母後恩準,顧王顧辰罔顧兒臣公主身份,帶外室入府,損我皇家尊嚴,兒臣不求其他,委屈求全,只為母後允兒臣一紙和離之書,從此,我與顧王再無瓜葛!」
續加劇,從未有過的害怕與心驚,顧辰怔怔看著眉目依舊的謹柔,頓時不知所措。
悠然離得最近,聞得兩人激烈的話語,在一側挑眉,暗自心驚,看向果斷決絕的謹柔,心中一片薄涼。再看向高位之上眉頭緊皺的宣帝,一干假意不明所以然的大臣,詭異之感在心中侵染。
娘親,你和爹爹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和離,是你真心想要的麼?還是你心中的謀劃,不得不行的一步?
皇上,你可知曉,安國的江山社稷表面上看上去穩固如山,可實際里不知有多少蛀蟲在這里邊撕咬污穢,安國已有將近兩百年的歷史,雖說根基已經根深蒂固,但也養出不少蛋官污吏,在背地里魚肉百姓。
悠然心中不禁浮現聖清山時君冥說的一些大不敬之話︰朝代的更替不過是遲早之事,安國的存在已過百年,表面看上來風光無限,卻已被蛀蟲蛀空,現任皇帝英明神武,卻也抵不過歷史前進的潮流。
娘親,你七竅玲瓏的心里究竟在盤算著些什麼?十年的隱忍不發,真的是為了今日的鋒利出刃?
安國,真的會滅亡嗎?江山,最後終會易主嗎?
若是真到了那天,所有人的命運將會是怎樣?
血濺白紗,殺罰之聲,殘缺的城池,還能有如今蹈笑風生,安然度日麼?
剎那間,一切蹈笑風生亦然停止,慢慢的,一片黑夜降臨在悠然面前,彷佛一切都已變成虛空,而自己,卻在無限的虛空之中彷徨無助,淪落黑暗。
深淵墜毀,破落的沙丘,殘缺的旗幟高懸,煙火靜靜燎原,尸橫遍野的森森白骨,如泣如訴的聲聲哭喊在耳邊不絕于耳,血腥充斥眼眸,在刀光劍影中,吞噬的生命絕望地墜落,如飛沙般飛逝。
馬蹄噠噠聲傳來,血袍裹身,勒住韁繩,看著滿地的尸橫遍野,手上沾血的長矛在原地滴落,一圈又一圈,在尋找寶貴的什麼。
而那人是誰?眼中殷殷切切盼著的是誰,眉目之間暗含的憂愁與急切是為誰而生?
畫面越來越遠,一切慢慢遠離,模糊的面容漸漸消失不見,肅殺奠地之間卷起陣陣涼風,將一切思緒拉離,陷入混沌。
是誰?這里是哪里?我又是誰?
在虛無的時空里,在重生的彷徨中,我究竟還是我嗎?當一切發展的軌道發生變化,前世的那些過往又在何處蔓延,今生能否改變前世的悲劇?
愛子的聲聲悲戚在耳邊響起,皎然的臉色惡毒在面前浮現,種種過往,在眼前流轉。悠然瞪大了眼楮看著,心中懊悔疼痛蔓延。莫非這些,不曾變過?在某個流轉的時空里悲劇還在發生?
若是這樣,那麼重生還有何意義!
「不——」悠然指天長嘯,眼中迸射的精光如流星般震破面前流轉的畫面,如鏡般一一破碎,歸于虛無。
虛弱之感瞬間傳來,胸口帝痛在四肢蔓延,伴隨著全身經脈,迷糊之意在眼中旋轉,想抓住身側的東西,卻發現,沒有任何倚靠,終是抵抗不住,身子向前一傾,緩緩倒下。
淡淡在呢喃︰「好吵。」
「悠然,悠然,你怎麼了?」
「主子,醒醒。」
「快,傳太醫!」
「快將悠然送至殿內休息。」
「……」
最後,歸于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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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