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一下午的大雨滂沱,此刻的夜色如水般清冽,炎熱消散,烏雲散去,點點星光在天穹之中悄然籠罩,眾星捧月,璀璨一片光華。愛睍蓴璩
樹枝上還有水滴聚股流下,在一片淅瀝瀝的流水聲中,整個王府更顯靜謐。柔柔的月光籠罩之下的暖月軒樓閣之上,黑衣人肅殺而立,等待著一個完好的時機。
房中,燈滅,推門而出的聲音響起,腳步聲愈行愈遠,世界,寂靜得不像話。
一刻鐘之後,黑衣人破空而起,在柔和的月關下劃下一道肅殺的痕跡,鬼魅的影子不知從何處而入,進入房中。
有月關透過窗戶灑照,室內,肉眼可見一切。黑衣人看著幕簾之後的方向,慢慢走近,掀開幕簾,床上優柔而睡的人兒還在熟睡之中,黑衣人手中卻浮現寒光閃閃的長劍,沒有聲音,一點點靠近。
至床邊,劍身閃著滲人的寒意,終是目不轉楮,眼底的神色沒有變化,仿佛對于他而言,殺人不過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于是朝著床上的人狠狠刺下,刀劍沒入身體的聲音是那麼熟悉,可是卻沒有鮮血流出,皺眉間,卻听見嗤笑的聲音響起。
「夜黑風高殺人夜,閣下好興致,這麼好的夜色不外出賞景,還特地來本郡主這殺人,看來本郡主可真是惹人惦記!」
黑衣人並沒有慌亂,鎮定自若的轉過神來,直盯著悠然,卻沒有任何動作。
因為他知道,現在,在悠然面前,任何動作都只有死路一條!
「讓我猜猜是誰派你來的,是顧皎然?還是連惜?」悠然眼中的戲謔顯而易見,放佛眼前的不過是一只逃不出自己手心的貓咪般,看著黑衣人古井無波的臉色,悠然無趣笑道︰「不用猜,反正一定是她們母女兩人之一。想殺我嗎?給你個機會,不過能不能完成任務,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
言語上的挑釁並不能讓黑衣人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一顆心,從未有過起伏,听到悠然的話,不再猶豫,拔劍上前,直刺悠然。
悠然卻一動未動,輕攏了一頭青絲,慢悠悠笑道︰「劍速太慢,招式破綻太多,就憑你,還想殺我?」
話音剛落,悠然一個閃身,便不見身影,黑衣人的劍刺了個虛空,轉身,警惕看著四方。
「本郡主說了,你若是想殺我,還是再練個幾年再來吧。連惜如此無能嗎?每次派來的人都只有這點能耐,同樣的把式玩第二遍可就無趣了!」聲音在黑衣人背後凸顯,黑衣男子轉身,卻只看見一抹紫色虛無的背影,敏銳的听力听得破空之聲在右側響起,不好的預感在心底蔓延,反射拿劍一擋,噌的一聲,火花閃現,黑衣男子連連後退幾步。
悠然執蕭而立,躍身坐在窗台之上,含笑看著狼狽不已的黑衣男子,手中的紫蕭不住的把玩,月光傾瀉而下,朦朧之中,傾城的女子,比什麼都美。
「這麼點力氣,連本郡主的紫蕭都抵擋不住,你又有什麼資本來這殺我?還是誰給你的勇氣?」
翻身而上,兩道敏捷的身影在月關下你來我往,踫撞出激烈的火花間,照照欲取對方姓名。
長劍蕭瑟,比起悠然的紫蕭,佔盡優勢,可是也絲毫不能近悠然的身,反觀悠然的紫蕭,銳利的光芒絲毫不輸于黑衣人的長劍,道道紫光劃過,在黑衣人身上留下無痕的痕跡、聚氣成刃!
聚氣成刃一向是悠然最長用的招式,借用紫蕭,更加得心應手。不用實質的刀劍,卻比普通的刀劍更易傷人性命,不知不覺之間,滿是傷痕!
悠然眼中的玩味散去,狠厲之色浮上眼眸處,手中的紫蕭在黑衣人胸肩處狠狠一劃,黑衣人手中的長劍掉落,右手無力。身子被悠然靈巧一踢,倒在地上,掙扎不起。
「別掙扎了,再掙扎你也掙扎不過本郡主的媚藥。」
「你……下毒!卑鄙!」黑衣人看著一步步走進的悠然,滿是憤恨,听到毒,更是厭惡。
悠然卻抿嘴笑了︰「毒?毒怎麼了?我們在動武之時說了不可以用毒嗎?難道你不知道我最喜歡的不是刀光劍影,我最喜歡的是殺人于無形之間的毒!」
「卑鄙!」
「沒錯,我是卑鄙,不過待會你還會看到我更卑鄙的,你想嘗嘗嗎?」
黑衣男子堅韌的眉眼之中透露出絲絲的剛毅,悠然欲動手的手下一滯,不動神色地將袖中拿出的毒再次放回,饒有興趣的蹲下,看著黑衣男子,伸手,在黑衣男子想動不能動而尖銳的目光中,扯下面巾。
面巾被扯下,看到眼前之人,悠然由衷嘆道︰「有沒有人曾經告訴過你,你很美!」
這黑衣人,很美,如女子陰柔的美般,臉部的線條比女子還柔和,若不是听聲音,悠然還真的以為眼前這人是女子所扮!
「你要殺便殺,不必用如此話語來侮辱我!」
「我何時侮辱你了?本郡主說的不過是實話而已,怎麼辦,本郡主看上你了,不如你棄暗投明,投奔本郡主旗下,至少不用跟著個如此無用的主子,白白丟了性命。」
黑衣人卻唾棄道︰「呸!做夢!」
「呵呵,做夢是嗎?那麼本郡主只好讓你這夢永不會醒了。」
打定主意,悠然從袖中拿出一粒珍藏的藥丸,在黑衣人眼前晃晃︰「知道這是什麼嗎?」
男子茫然,悠然繼續笑著,在黑衣人耳邊輕聲解釋道︰「本郡主一向愛才,所以希望廣納天下豪士,你便是本郡主第一個試驗品。」
剛說完,便將藥丸強行塞到男子嘴中,手指在喉間一指,黑衣男子吞下。
「這究竟是什麼?」眼前越來越迷茫,在昏睡前一秒,喃喃問出聲來,卻听見這麼一句話︰「這是能讓你忘記過去的藥!」
忘記過去的藥?若是真能忘記好像也不錯。
看著陷入昏迷的黑衣人,悠然素手一揮,黑衣男子便消失不見,悠然滿意的笑笑,來至窗前,伸手欲將雕窗關上之際,身體卻沒由來一僵,緩緩朝著窗前的梨樹上望去,一抹同樣的紫色靜靜坐在樹上,正含笑看著自己!
悠然心里一陣發毛,怔怔的看著樹上的君冥,不知所措!
「徒兒武藝大有長進,師父我很開心,不過讓本君不滿的是,一個如此沒用的廢物,你為何要收入麾下?」
悠然低眉,將滿月復的心思受盡眼底,手中的紫蕭藏入袖中,拱手恭敬道︰「師父。」
君冥似乎很滿意悠然的態度,半躺在樹干之上,勾勾手指,無限邪魅︰「今晚夜色如此迷人,何不上來與師父一同賞月?」
悠然看著君冥嘴角大放的笑意,沒有多說什麼,一個閃身,便穩穩的站立在君冥一側,屈膝坐下,與君冥保持這距離。
看著悠然的小心謹慎,君冥無意,慵懶的動了動身子,離悠然更近了︰「現在能告訴本君你為何要留下那沒用的廢物收入麾下嗎?」
「因為我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才,落入連惜手中,實在是屈才了!」
君冥靠近,如蒲扇般的睫毛輕顫,薄唇親啟︰「你不怕他那天想起這一切,成為你命中大敵!」
悠然沒有避開君冥,反而挑眉轉頭,反問道︰「莫非師父不怕我背叛,哪天若是我羽翼豐滿,師父不怕我成為你命中大敵嗎?」
「怕!」君冥的回答讓悠然一驚,看到悠然眼中的不解的神色,君冥這才繼續道︰「正是因為怕,所以才要讓你沒有背叛本君的機會,不怕你羽翼豐滿,本君只怕自己勢力薄弱,掌握不了你。若是哪天本君被你所殺,那也是本君自己咎由自取!」
「師父太過自信了。」
「自信?本君從沒有過自信,若是本君真的自信,就不會從聖清山而下,入朝為官了!」
听到這話,悠然不再言語,君冥入朝為官一直都是悠然心中所不解,但對于君冥剛才所說,她卻是一點都不會相信!
「悠然,這麼久了,為何你還未能將自己內宅之事處理妥當?」
「師父是指哪方面?」
君冥指了指屋內,悠然明了,抬頭望天,毫無表情道︰「還用處理嗎?十五年前的真相已然如此,現在,連惜已經失勢,顧皎然為庶女,無權無勢,對付這兩人,不必自己出手。」
「是嗎?」君冥笑笑,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扶上悠然的下顎,硬生生的將悠然的臉掰過,笑道︰「你這麼有自信,那麼你可曾查過顧皎然的底細?」
悠然心中一滯,想起顧皎然身後的浴血組織,一陣心煩︰「那又如何?莫非師父擔心我處理了顧皎然,會惹得她身後的組織伺機報復,師父又怕了?」
君冥听了這話,先是一愣,松開捏住悠然下顎的手,笑了。
「怕?悠然,為何你總是覺得本君會怕呢?浴血雖然在江湖之上久負盛名,但對于本君而言,摧毀它,不過彈指之間。」
「彈指之間?」悠然嗤笑,心中卻暗自心驚,浴血背後實力的強大,君冥不可能不了解,這麼從容淡定,只有一個原因,君冥手中的王牌必定比浴血更為強大!
「既然師父如此自信,那麼徒兒也不能丟師父的臉,有師父做悠然的後盾,還有什麼是悠然不能踫的,既然如此,那麼悠然定不會讓師父失望!」
君冥的眼眸在月色之中熠熠生輝,雙眼如潭,悠然從來不敢直視,唯恐在不經意間落入深淵,無法自拔!
良久,兩人無言,默默看天,頭頂繁星拱月,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安靜美好,但悠然的心卻無法寧靜,五味雜陳的心里怎麼也體會不到此時的心情,這種感覺,是悠然前世今生從未有過的,澀澀的,竟隱隱有些期待。
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麼?
恍然回頭,卻看到君冥安然闔上的雙眼,俊朗的臉頰在柔和的月光中莫名的吸引力,深深吸引悠然的眼光。
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月色已經躍過頭頂,一只潔白無瑕的手不自覺慢慢扶上君冥額頭,身側慢慢靠近,一點一點,從未有過的大膽,心底在躍躍欲試的叫囂,感覺到皮膚溫度的最後一刻,悠然全身一怔,動也不能動。
君冥已經睜開眼,還帶著睡眼的惺忪,將悠然的全部動作盡收眼底,慵懶的笑意間,滿是玩味。
「本君不過睡上一覺,悠然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取我性命嗎?」
充滿著殺氣的凌厲直面撲來,悠然一怔,有股酸酸的感覺在心底蔓延,自尊的別過頭去,倔強著無所謂︰「徒兒怎敢?師父說笑了。」
這是什麼感覺?不是恨之入骨嗎?為何剛才心中所想不是想著殺了他,為何當他誤會之時,心中的感覺就像是手中的糖果被人搶走時的委屈。
顧悠然啊顧悠然,你真奇怪!
「哼,諒你也不敢!今日天色不早了,本君也該走了,不過你記著,你必須在十日之內將王府內宅之事處理干淨,之後才能心無雜念的為本君做事!秋日狩獵之後就是本君入朝之時,本君期待你的表現。」
話音落,人影閃動,轉頭之間,君冥已不見蹤影,獨留一人坐在樹梢之上,輕聲蕩漾著樹枝,輕聲無語。
顧悠然,你的前世已毀,今生可千萬把握好,若再像前世那般愚蠢,你也罔顧為人!
看著滿天的星辰,悠然心中微微一動,紫袖一揮,淡淡如氣泡般的泡沫籠罩在空中,與世隔離。
低笑著,從袖中拿出紫蕭,輕輕撫模,輕輕移至唇邊,輕輕的呼氣,便可听見簫聲傳出,簫聲仿佛從指縫間流出。初聞有些干澀,而後順暢,忽高忽低,宛若千里之外,又似作耳邊輕語,簫聲不斷,微微有些清愁伴著簫聲越行越遠。
月下美人,梨樹枝上,輕聲吹簫,漫天的愁容隨著簫聲一點點消散,曲罷,儂欲吹簫,凌風飛動。
悠然輕笑,素手一揮,漫天的泡沫就此消散,心中的郁結就此散去,愁容不再,眉眼之間盡是高傲到不可一世,飛身而下,明月藏入烏雲間,關上雕花軒窗。
悠然不會知道,在她吹簫的那一刻,離去的君冥再次回轉,听到如痴如醉的簫聲,陷入沉思,久久未離去。
更不會有人知曉,暖月軒的另一側,有黑衣男子痴然站立,眼中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