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如何解釋這藏在牆內之中的賬本?」
「無論姨娘還有什麼要說的,都在爹爹面前說清楚吧。來人,將姨娘請到前廳。」
手拿賬本,看著眼中滿是慌亂的連惜,悠然突然覺得如此解氣,她終于、終于可以為自己和娘親討回一筆!
不再管身後仍然叫囂著的連惜,輕聲踏步出了房門,看向明月閣的方向,心中默念、顧皎然,如今你娘親已然如此,接下來便是你,前世因,後世報!今生,你可準備好被我討回血債一筆!
在連綿的大雨之中,肅殺一片,來至前廳,不少奴僕已經恭敬站在兩側,更有些侍衛穿著簑衣站在雨中矗立,見到悠然到來,皆是恭敬請安。
「都起來吧,爹爹可曾來了?」
悠然慢慢走近,拂去衣角處的水滴,看著眼前神色緊張的管家,似漫不經心得問道︰「管家可曾通知了爹爹?」
「回郡主的話,奴才已經派人去請了王爺。」
「管家為何不自己去,非要派人前往,莫不是在管家心里本郡主的話就不重要?」
悠然坐下,靜靜喝著婢女奉上的茶水,如今天氣驟然轉涼,喝點熱的茶水剛好!
管家膽戰心驚,听得悠然的話,膝蓋處一顫,差點屈膝跪下。
「是是,奴才這就去請王爺。」說完,便是連傘都不拿,直接沖進了雨中,看著管家狼狽離去的背影,悠然輕垂眼瞼,其實派誰去對于悠然而言都無所謂,可是這結果卻是她想要的,在眾人面前再次確立自己的地位,確定自己在王府中的掌握權力,這也是今天的目的之一。
「來人,將惜姨娘請上來。」
不一會兒,兩個穿著簑衣力大的婆子一人一邊將連惜夾帶而上,滿身濕透了的連惜一身狼狽,水珠順著臉頰滴落,頭上的發簪得發飾已經全數不見,發髻也變得雜亂不堪,一身被撕破的衣裳有水滴落,沁濕了好大一塊她所站立的地方。
「你們怎麼回事,怎麼不為姨娘披件簑衣,外面雨這麼大,若是淋濕病了你們擔待得起嗎?」
悠然略帶凌厲指責的聲音在大廳之中響起,連惜兩側的婆子皆是一驚,都不曾想過悠然還會為如今這般落魄的連惜說話,連忙跪下請罪。
連惜卻絲毫不為其所動,冷眼看著悠然,冷笑道︰「哼,這不就是你的意思嗎?不過是想讓我更狼狽些,如今撇清,不過是待會王爺來了之後不怪罪于你,顧悠然,你的計謀可真好!」
「姨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悠然哪里讓人這麼對姨娘了,是這些奴才不會伺候人。來人,還不快給姨娘披件衣服!」
「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需要你的憐憫!」連惜狠狠將藍月送去的衣裳擲在地上,滿是怨氣與不屑。
「這是怎麼了?」
听到這久違的聲音,連惜背影一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慢慢像後望去,眼界之中出現她日思夜想的人影在雨中慢慢走近,倏然間明白了什麼,看向悠然的眼神中更帶著憤恨與怒火。
「爹爹來了?外面雨大,爹爹快些進來,別淋著雨了。」悠然立馬起身,親熱著對著顧辰說道,語氣滿是熱絡。
顧辰對著悠然點頭一笑,看著一側落魄至此的連惜,皺眉道︰「怎麼回事?」
隨即眼神看向地上的衣裳,滿是不悅。連惜沒有說話,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枉然,剛才的言語顧辰必定是听見了,以他對悠然的寵愛,定是不會相信自己的!
「爹爹快請坐下,今日請爹爹前來是為了姨娘一事。」
「本王不是說過府中一切大小事務借由你做主嗎?」
听到顧辰親口說這話,在場的人臉色一變,眼神在連惜和悠然身上流轉,心中自有了心思。
悠然立于顧辰身側,甜甜一笑︰「小事自然不敢麻煩爹爹,可是如今不僅是涉及到府中一婢女身亡之事,還涉及到府中賬本一事。」
「府中賬本?」
悠然似面帶難色的看了眼連惜,遲疑道︰「今日在姨娘的房中搜出了一本賬本,悠然又與之前姨娘交付給我的賬本相對應,在這其中竟發現有幾百萬兩的銀兩不對賬,悠然之前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所以也遲遲不敢下決斷,這才請來了爹爹,還望爹爹贖罪。」
此刻的悠然將為難和不知所措完好的寫在了臉上,低垂的眼瞼看得出輕顫的眉睫,楚楚可憐。
顧辰幽幽一嘆,也知道這些內宅之內的事是難為了悠然,心中的愧疚之情更是萌生幾分,拿起手邊的兩本賬本,對應得翻閱著。
一頁頁翻過,顧辰臉上的表情愈發冷冽,最後,臉色竟是欲滴出墨來,索性不再看下去,將賬本向桌上一摔,看著底下憔悴落魄的連惜,沉聲道︰「這就是你這十幾年來管家的後果?這賬本中的幾百萬去哪了?」
顧辰心底愈發失望,這些年,他以為連惜雖然有些手段,可是也算是中規中矩,並未作出什麼出格之事,卻不曾想過這些年皆是被瞞得嚴嚴實實,滴水不漏!
在自己眼皮底下掏空幾百萬,卻依然心安理得的在王府之中執掌一切,成為王府的女主人!
「連惜,本王竟沒想到你的心思是如此歹毒!若不是前些日子悠然稟報,我還不知道你竟將侍女害死拋尸水潭之中!如今,膽子這麼大,還敢貪污我王府錢糧!」
啪——得一聲,顧辰手邊的茶盞被打碎,在地上四分五裂,四處飛濺,看著顧辰那充滿怨氣的臉,連惜這些日子以來受的委屈,遭受的怨氣再也忍受不住,全數噴發。
「所以王爺就認定這一切都是我連惜所為?就將這一切的罪責都栽倒我的頭上!這些年,王爺捫心自問,我連惜為了你,為了王府,付出了多少,而我又得到了多少。如今,王爺為了個小小的丫鬟而怪罪與我,為了區區的幾百萬兩就將往日的情分全數抹去!王爺覺得這樣對我公平嗎!」
「王爺只听了郡主的一面之詞,兩本不知從何而來的賬本,就來質問于我,莫非我連惜這些年在府中的兢兢業業,在王爺心中竟沒有一絲的信任可言?」
「在如此多得證據面前,你要本王如何信任你!」連惜淚眼倔強的質問沒有引起顧辰的憐惜之色,大廳之中響徹失望的話,頓時讓連惜心中透心涼的冷。
大廳之中的丫鬟婢女皆是垂下頭去,不敢看,也不敢听,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的連惜就算再落魄,也不是他們這些奴僕在王爺面前能夠嘲笑的!
連惜的眼神愈發絕望,有什麼東西正一點一滴的從她的心中消散,無情的話回蕩在耳邊,縱聲大笑︰「那麼王爺要如此處置我呢?王爺想要如何處置我?嗯?哈哈哈哈……」
可憐又可恨,到了末路迷途的羔羊,信念一瞬間擊碎,滔天的恨意無限蔓延,一字一句之間,牙齦磨合間,咬碎的都是過往堅守的誓言!
「顧辰,當初你是怎麼說的,還記得嗎?」
一句句質問,悠然心中也明白此時的連惜已經沒有了最初對顧辰的信賴,破釜沉舟,失望的神色不止顧辰臉上有,連惜臉上更多。于是給藍月一個眼色,藍月領悟,悄然將大廳之中所有人全數帶離,王府的辛秘不能流傳出去!
「顧辰當年你是怎麼說的你還記得嗎?」
連惜猩紅的眼眶突顯在顧辰眼中,遂沉聲道︰「當初我並未給你任何承諾,你情我願,更何況當年我也只是承諾給你一個可以容身的住所,其他的,我並不能給你。」
「所以,我一生的奉獻和我女兒的未來,就只換來了十幾年的棲身之所?現在,我還有可能被你趕出王府,是嗎?」
「夠了!別說了!」顧辰倏地站起,眼色瞟向一側的悠然,顯然,他並不想悠然听到接下來失控的連惜所說的話︰「悠然,你先退下!」
悠然心思一動,也知道接下來的話自己是不能听得,沒有多言,屈身離去。
看著顧悠然越行越遠,連惜沖著顧辰冷笑,再無感情︰「怎麼顧辰,你害怕是嗎?不敢讓你的乖女兒寶貝女兒听到這些真相是嗎?」
「你別再鬧了,你放心,只要你不胡言亂語,我不會趕你出王府,之後,你可以像以前一樣,繼續在王府生活。」
「生活?怎麼生活?」連惜呲之以鼻,不屑道來︰「顧辰,你寶貝女兒惹出了這些事後,你覺得我還能在這王府中生活下去?你真的以為你那女兒心地真如表面上如此單純?」
連惜的質問讓顧辰無言以對,對于下山回府之後的悠然,顧辰從來就沒有信心能夠看清,在悠然身上的謎團,以顧辰多年老謀深算的嗅覺早已感到不妥,可是,畢竟血濃于水,再如何,女兒還是要護住!
「顧辰,你女兒是個寶,莫非我的女兒就是根草了?你女兒金貴,我女兒就低下?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多少心思有花費在皎然身上!」
顧辰沉默,對于皎然,他向來都是愛屋及烏,對于那個在京城才情艷艷的女兒,關注確實少了許多。
「顧辰,你別忘了當初是誰救了謹柔和顧悠然,現在她們無事了,你就要過河拆橋,是嗎!你恨我這些年佔了謹柔的位置,讓她和你和離,所以你現在就想迫不及待的和我劃清界限!顧辰,為什麼我從前沒有看出你的心是這麼冷酷無情呢!還是你本來就是這麼冷酷,只是一直都是我在蒙騙自己,自我催眠罷了。」
一點一滴陷入回憶,顧辰不知如何以對,對于連惜,無關情愛,只有愧疚和補償,他能給的,這些年都盡最大的努力給了連惜,不能給的,一丁點也不會逾越!
連惜一點點走進,直盯著顧辰,癲狂道︰「顧辰,你真的忘了不成?當年金婆婆說謹柔月復中的孩子出生可能會傷害到謹柔的生命,你費盡心思想要謹柔將月復中胎兒打掉,可是謹柔卻怎麼也不願意,後來金婆婆便為你出了個方法。」
連惜抓上顧辰的手背,一字一句︰「金婆婆說,只要有同生姐妹的心頭血,那麼謹柔月復中的胎兒便不會死,謹柔也不會有事,所以,我和皎然便為了謹柔和顧悠然而出現,你知道催生有多麼危險嗎?可你為了謹柔,硬生生的不顧我月復中孩子的安危,將催生藥灌入我口中,才讓皎然在悠然出生後一刻出生,皎然還未在我月復中待足十月,你知道早產的嬰兒對于她以後會有什麼影響嗎?而且你還在剛出生的皎然的心頭取下心頭血,救顧悠然!顧辰,我們母女兩對于她們母女兩真的比草還不如嗎!」
指甲深入血肉之軀,留下點點鮮血淋灕,伴隨著十五年的往事,血腥,在眼前躍過。嬰兒的哭叫聲仿佛還在耳邊,苦苦哀求之聲不絕于耳,可是顧辰卻不後悔,若是時空再來一次,他也會那麼做!
連惜痴痴笑道︰「顧辰,你說,我若是將這秘密告知給悠然,你說她會如何看待自己,看待你。」
顧辰倏然反握住連惜的手,眼中的耐心之色消失,狠戾顯現︰「連惜,本王警告你,若是你敢將這些話告知給悠然和謹柔,我定不放過你!」
「不放過我?怎麼不放過我?殺了我嗎?顧辰,若是你殺了我,明天,這事就將大白于天下!到時候,看你這翩翩君子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對于的妄自評價!」
「你覺得你這樣子就能威脅到本王?你別忘了,當初並不是本王找上的你,是你,這都是你自願而為,你說,若是皎然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她會如何看待你這個娘,你這個娘要讓她如何在王府之中生活。你已經不再是二十年前連家堡的大小姐,如今你的身份不過是我王府中的侍妾,你的女兒是個庶女,你真的想讓她在世人面前抬不起頭來?讓她自卑一輩子。你真的想要毀了她的一生?」
顧辰的氣勢毫不輸于連惜,身處高位多年,氣勢早已渾然天成,逼迫著連惜,一點點突破最後防線。
「你想讓皎然知道她為何出生?她出生存在的意義?若你真的相讓她知道,你大可去說,去鬧得滿城皆知!」
看著顧辰眼中的狠戾,連惜連連後退,一個趔趄,跌倒在地,抬頭看著顧辰,呆若木雞。
視線拉扯,在無人的大廳外,一抹紫色同時也呆愣不止,被真相掀起的漣漪,再也無法收于平靜。
------題外話------
呼~真相終于奉上,應該不會感到驚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