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厚重的石獅橫眉怒目,高大的朱漆大門透著幾多莊重,門梁上懸著匾額,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一筆一劃,勾勒的,是權力,是身份。愨鵡曉
丞相,一國之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府邸自然是威嚴的。
那瓖滿寶石的華麗馬車遠遠駛來,差點閃瞎了相府外守門護院的眼楮,而此刻看那馬車居然停在了相府外,更是驚得他們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真他娘的奢侈啊!
「勞煩眾位通報一聲,逍遙山莊莊主攜夫人前來探望丞相與夫人。」
雲紋雪緞織染的車簾輕輕挑開,水晶般的紫色仿佛踏著白雲飄然而來,黑曜石般耀眼的星眸微彎,紅蓮般嬌艷的櫻唇中仿佛吐出一段天籟,迷了眾人的眼,也醉了眾人的心。
眾護衛早就成了痴呆狀,車廂里,肖天翔微微皺眉,這相府的人真是好沒規矩,居然那樣直直的盯著他家大姐看。不過也是,她大家風華絕代,恐怕沒人會不被她的風采著迷吧!
肖柳氏一臉的忐忑,肖安與肖樂緊握著她的手,安慰著,希望可以給她力量。
看眾人半天沒有反應,肖遙心中微有不滿,只能又一次說道︰「勞煩眾位通報一聲,逍遙山莊莊主攜夫人前來探望丞相與夫人。」
什麼?
有護衛這才反應過來!他沒听錯吧,逍遙山莊的莊主和夫人前來拜會!
「姑娘請稍候,我這就去稟報相爺。」
很快,那護衛便回來了,朝著肖遙恭敬討好道︰「姑娘,相爺夫人有請。」
「多謝。」
肖遙笑著道了一聲謝,卻是轉回馬車邊,低語幾句,眾人扶著肖安肖柳氏下了馬車,隨行的侍女和僕從也端著托盤,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隨著那護衛進了府。
一路上,肖家兩兄弟東張西望,對于豪華的相府顯得有些好奇,肖遙早就來過相府,說是輕車熟路也不為過,只有肖柳氏卻微微低著頭,像是怕被人認出來一般。
「娘,沒事的。有我們和爹在呢!」肖遙在肖柳氏耳邊低語,時隔多年,相府的人早就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們又怎麼會認得她呢!
重回故地,肖柳氏的心中即期盼又忐忑,她好想飛回相府,飛回娘的身邊,可是,一走近這坐威嚴的相府,看到那高高的門檻,她卻又無法不心怯。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煎熬,那種煎熬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听著肖遙安慰的話語,看著肖安給她安慰的眼神,肖柳氏含淚點了點頭。
穿過九曲十八彎的長廊,護衛帶著肖遙一行人來到了相府前廳。
正中堂上,一名老者正襟而坐,錦袍加身,濃密的黑發梳的一絲不苟,蠶眉肅目,渾身自有一股威嚴,時值已時,早已下朝,雖然他沒有穿朝服,肖遙還是一眼判定出他的身份,不用問這應該便是當朝丞相,她娘的爹,柳宗卿了。
一個狠心將女兒趕出家門的人,一個對結發妻子不管不顧的人,她是不會承認他是她外公的!
在他旁邊坐著的是一個婦人,雖已四十多歲,卻打扮的花枝招展,一張臉上濃妝艷抹,卻依舊遮掩不皮膚的松馳和眼角些許的魚尾紋,那是歲月在她臉上刻下的痕跡。她穿著一身圓領玫紅錦裙,裙擺上勾織著朵朵盛開的芍藥,肖遙若有所思的多看了她一眼。
堂下右首位坐著一個中年男子,蓄著短須,眼瞼微耷,頗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只是,此刻看到肖遙等人,卻雙突然睜圓了眼楮,一臉的驚嘆。
左首位的男人坐在紅木椅上,背脊挺的筆直,國字臉,濃眉大耳,一雙狹長的眸子透著些許的犀利。緊挨著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端莊女人。最下面坐著的人,他們都不陌生,正是與肖家三兄妹結怨,被肖遙和姚九炎趕出第一樓的柳如雪。
右首的便是柳景鵬,左首的應該便是那柳如雪的父親柳柏仁了。
果然,那個老頭兒是個老頑固,迂腐到了極點,即便他寵愛柳柏仁,柳柏仁卻也只能屈居左首位。
都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肖天翔和肖天煜看到柳如雪,眼中都是透著些許不滿,讓肖遙惻目的卻是那柳如雪的表現,平靜中帶著一點好奇,沒有驚訝,更沒有半絲的不滿與怨恨,就好像一個好奇的小女孩,突然見到了陌生人,表情自然,半點不露聲色
當真是不簡單啊!
在肖遙打量柳家眾人的時候,柳家眾人自然也在打量他們,柳宗卿一直沒開口,或許是自視身份,士農工商,顯然的,這位大丞相壓根兒看不起做生意起家的肖家人,柳家其它人則早被這群俊男靚女和那華麗的服飾晃花了眼,壓根兒不記得開口。
肖遙朝自家老爹遞去一個眼神。只是,肖安卻根本沒接收到,他此刻雙手手掌早已沁出了一層冷汗,柳宗卿的氣場太強,他哪里見過這種陣仗。
「柳丞相,這位是我爹,逍遙山莊的莊主肖安,這位是我娘,此次冒昧來訪是想探望丞相夫人。這是送給夫人的一點禮物。」肖遙連遞了幾個眼神,肖安都沒有動作,無奈之下,她只得替他爹開口。
隨行的四個婢女侍從將蓋在托盤上的紅布揭開,頓時,光芒四射,顆顆拇指大的南海珍珠靜靜的敞在托盤里,那可是南海黑珍珠,每一顆都是價值連城,而這里少說也有幾十顆,那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而那慈航普照觀音像,更是用一尺高的天然暖玉,經由名家雕琢而成,每一個線條每一個細節都是千錘百煉,觀音神態慈祥,眉宇間澤被蒼生的神態更是被凸現的淋灕盡致。
若說南海黑珍珠和慈航普照觀音像是舉世珍寶,那後面兩個托盤里的東西,便更是世間罕見,萬年血參,參須紅如人血,濃烈的參味幾乎迷漫了整個房間。
最後一個托盤里裝著一株奇異的植物,柳家眾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然而,光看前三個托盤里的東西,也知道這株植物定然也是價值不菲。
豈止價值不菲,那可是望月草,望月草,四季不敗,望月而開,花開皎潔如月,長置于房間可通氣活絡,使人精氣充沛,食之果實,則可修復受損的身體,延長壽命。修士則可用其煉制成丹藥,借以增加修為,乃不折不扣的天地瑰寶。這株望月草之所以能存活,是因為這些種植望月草的土壤乃是肖遙取自空間的靈土。
若真說起來,在這四件珍寶之中,這株望月草的價值才是最高。想也知道,當初肖遙送了一株望月草給靈瑯,靈瑯可是寶貝的不得了。
只可惜,那株望月草後來被毀了。
拿出這四件東西,肖遙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並非炫富,只為震懾,顯然,她的目的達到了,在場眾人,就連柳宗情卿也是神色微動。
「來人,奉茶,請莊主和莊主夫人入坐。」柳宗卿沉聲說道,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女人,他的動作別人沒看到,肖遙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眼神微冷,面上卻半點沒有表露。
「多謝相爺。」
直到此刻,他竟然都沒有認出柳苑清,雖然肖柳氏一直微垂著頭,可是,作為一個父親,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站在面前,他居然半點也沒感覺出來。
肖遙很懷疑,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肖樂扶著肖柳氏坐在了旁邊的紅木椅上,她和肖遙則分別站在了她的後面,肖安直到此時才緩過神來,邁著有些僵硬的步子,也坐了下來,肖天翔與肖天煜同樣站在了他的後面。
「哎呀,莊主和夫人真是太客氣了,居然特地前來探望本夫人,還這麼破費。明月還不快收起來。」
一陣歡喜的笑聲,讓肖遙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而肖柳氏的臉色卻因那婦人的話瞬間變得煞白。
「丞相,丞相大人,這些東西都是送給相爺夫人的。」肖安听了那話忘記了害怕,連忙站起來說道。鳴軒說岳母大人已雙眼失明,這個婦人卻是雙眼完好,她怎麼可能是婉兒的娘親!
那說話的正是挨著柳宗卿而坐的四旬婦人,看著那些珍寶,眼中盡是貪婪,臉色卻是瞬間僵硬,「莊主這說得什麼話,你們不是特意來看望本夫人的麼?」
「我們是來看望丞相夫人的,可是,不是……」
「爹爹稍安勿燥。」肖遙笑著說道,安撫肖安坐下,這才朝那婦人問道︰「敢問這位夫人是?」
「本夫人自然是相府夫人柳氏飛萍!」那婦人仰頭答道,一臉自鳴得意,這一輩子,讓她最自豪的便是這個身份,和她生了一個好兒子。她的兒子不是別人,正是柳柏仁。
柳柏仁一直靜靜的觀察著肖遙的神情,听著王飛萍的回答卻是微微皺眉,心中也是多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的預感很快成真。
「呵呵,好一個柳王飛萍,好一個相府夫人,好一個丞相府。」肖遙聞言,不禁大笑出聲,而那笑容里卻滿是譏諷。「世人皆道相府禮教森嚴,相爺為人公正嚴明,想不到,也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
「肖姑娘,注意你的用詞,本相哪里欺世盜名了?肖莊主來拜訪老夫,老夫以禮相待,肖莊主卻縱容女兒如此侮辱老夫,這是何意?」柳宗卿沉眉怒目,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如此無禮的謾罵,這讓身為高位的他無法不震怒。
「我有說錯麼?」肖遙立刻反問︰「柳丞相,你再好好的看看我娘是誰?如果你還是不認得,那麼,我提醒你一下,我娘姓柳,閨名苑清。如果她是丞相夫人,那麼柳伊雲英呢?你的結發妻子呢?又是什麼?」肖遙指著王飛萍怒聲喝問。
柳宗卿有些怔仲,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含淚抬起頭的那張臉,卻猛的站起身臉色大變,「我不認識她是誰,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管家,送客。」
說完柳宗卿甩袖轉過了身。不止他,柳家其它人也是臉色巨變,那張臉,他們怎麼可能不記得,只是,十五年了,他們以為她早就死在了外面,卻沒想到,她居然還活著,不僅活著,還活得好好的,回到了相府。
「爹,我只是想回來看看娘親,我求你,讓我見娘一面,我求求你。」肖柳氏一臉悲戚的懇求著,然而,柳宗卿卻是沒有半點動容。
「岳父大人,不,柳丞相,請你看在婉兒一片孝心上,讓她見一見夫人吧!只要你能讓她們見面,無論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爹,娘,你們別求他,他不讓我們見,我們就不會自己找麼?丞相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這就去把外婆找出來。」肖天翔恨恨的說道,他真是沒想到這個老頭兒居然如此狠心。
「放肆,無知小輩,居然敢在相府撒野,你以為相府是什麼地方?老夫說了,不認得你們,管家,派人把他們攆出去。」柳宗卿只氣得須發皆顫,氣血上涌。
「各位,請吧!別逼我們動手。」管家帶來了護院,每個護院的手中都握著武器,蠢蠢欲動。
肖天翔肖天煜雙眼一瞪,「你們動一個試試,誰敢動我爹娘一根毫毛,我要他好看。」什麼玩意兒,打就打,誰怕誰啊!那死老頭,不止不讓他們見外婆,居然還要將他們攆出去,大不了,他們就掀了相府。把外婆找出來,看他能怎麼樣?
看著柳宗卿越來越黑的臉色,管家一揮手,護院揚起棍子揮了過去,卻被肖天翔一掌把木棍劈斷,直將那人拍出三米遠。連真元之力都沒用,只不過使了一層的力氣,那人便已經吐血,爬了半天也沒爬起來。
肖天翔上前一步,一臉凶狠的看著那些護院,那些護院猶豫半天,竟沒有一個人再敢上前,笑話,誰上前誰死,他們又不是傻子。
不待柳宗卿發話,肖遙卻突然拍著手道︰「好啊,真是好啊,好一個丞相大人,好一個不認識,好一個攆出去,我只听說過兒女不孝順父母的,卻還沒听說過父母不認子女的。我只听過正室打壓妾室的,卻還沒听過妾室騎在正室頭上的。丞相大人真是我天歷的楷模,世人學習的榜樣啊!」
「只是,天道悠悠,公理常存,丞相大人若真的不認識我娘,又何須如此惱羞成怒?」
「本相說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你們勿需多說,若再不走的話,本相只能請來天都禁衛軍,只怕你們到時想走也是走不了了。」柳宗卿鐵青著臉色,看著肖柳氏一字一句的說道。
肖柳氏身子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她真的沒有想到,時隔十五年,他的爹爹,居然還是如此心硬如鐵。
「你不認識,我認識!」
就在肖柳氏差點絕望的時候,一道顫抖的聲音突然間從門外響起。
「娘…」肖柳氏身體一僵,眼楮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即便過了十五年,即便走的再遠,她也不會忘記記憶中的那道聲音。
那是她的娘啊!
肖柳氏轉身,眼中的淚水盈滿了眼眶,她卻不敢眨眼,她生怕這只是一場夢,生怕一眨眼,娘就會消失不見。十五年了,當年美麗端莊的娘親,如果蒼老了,瘦弱了,也憔悴了。
「清兒…」伊雲英的激動不比肖柳氏少,盼了十五年,念了十五年,擔憂了十五年,如今,她總算看到了她的女兒,她如今就站在她的眼前,就如同十五年前,一點沒變。
「娘……」
那聲清兒,讓肖柳氏所有的感情都在瞬間崩堤,再也忍不住,撲進伊雲英的懷中失聲痛哭。
「誰讓你帶你娘出來的,她眼楮看不見認錯了人,你還不把他扶進去。」柳宗卿臉色青黑,厲聲朝著柳鳴軒喝道。
柳鳴軒卻朝肖遙等人微微頷首,這才道︰「爹,她是三姐,是我的親姐姐。娘思念了十五年的女兒。你怎麼可以不認她,十五年了,難道十五年,您還是不能放下嗎?」
「我沒有這個女兒,世人皆知,柳家三小姐,十五年前就死了,她早就死了,她不是我的女兒!你若還認我這個父親,就把你娘扶進去,否則,」
「否則的話,你也要把我像姐姐一樣趕出家門是嗎?」柳鳴軒慘然一笑,「既然如此,那爹就把我趕出去好了,十五年前,爹將女兒姐姐趕出了家門,任她流落在外,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我才找到了姐姐,如果,爹真的不認姐姐,那就把我和娘也都趕出家門吧!」
「你,你,」柳宗卿的胸口劇烈起伏,指著柳鳴軒,卻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這個兒子,居然會如此強硬。
「六弟,快向爹賠罪認錯,你怎麼能和爹這樣說話。爹,您別生氣,六弟也是無心的。」看到老父親生氣,柳柏仁連忙站出來勸慰,王飛萍也是起身拍著柳宗卿的後背,替他順氣。「是啊,老爺,你可千萬別生氣,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得。」
「他無心,我看他敢得很,忤逆子,他是想氣死老夫麼?」
這母子兩,一唱一和,明著是勸架,可是實際卻是火上澆油,難怪這母子兩能在相府混得風聲水起,果然是不簡單啊。
不過,這柳宗卿可也真沉得住氣,明明已經怒不可遏,卻還是沒有松口放人。
看來,有些人是注定要失望了。
「舅舅,你可不能這麼想,這相府是你的家,你的根,怎麼可以輕易的說離開呢?那樣的話我們的罪過可就大了,不過,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們,我們也舍不得你和外婆,所以,這次我們打算在相府住一段時間,好好的陪陪你和外婆,好不好?」
肖遙的話讓柳鳴軒有些弄不清她的用意,不過,且不管她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目的,恐怕,他爹都是不會答應的。柳鳴軒的擔憂不無道理,因為,他還沒說話呢,立馬有人站出來反對了。
「臭丫頭,你還真不把自個兒當外人了是吧!你說住就住,相爺同意了麼?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們相府的孫小姐?哼,我看你們還是哪兒來回哪兒吧,免得惹惱了我們老爺,沒你們好果子吃。」看著這丫頭就有氣,害她空歡喜一場,那些個寶貝兒喲,居然就這樣送給了那個瞎老婆子!王飛萍撇著嘴,一臉不屑氣呼呼的說道,只是,眼梢兒卻是不停的往那幾個婢女處瞟。
「我是不會讓你們住在相府的,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
「那可不一定哦!」
看柳宗卿與王飛萍兩人一唱一和,肖遙似笑非笑的說完,抬起頭看了看天色,時辰差不多了,應該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