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倘若你不願意下嫁于他,我便帶你走!相信哥可以保護你!」
韶樂溫潤的嗓音,透著幾分認真。愨鵡曉澄澈的眼眸,深深地凝視著韶音。
筆直的背,好似白雪中挺立的竹,風骨清奇。
海紋藍色襟口探出的手掌,朝著她伸了出來。
此刻,天地靜謐,唯有他的聲音,清晰至極地撫過她的耳畔。
他仔細地看著她的神情,只要她的臉上有那麼一絲絲不情願,他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但是,他卻只看到了韶音玉顏上含羞的幸福甜蜜,那樣溫柔明媚的笑容,讓他的心疼痛而喜悅。能夠見到她擁有幸福,不是他所希望的事情麼?
可,胸口那方寸之地,為何像是被細細的刺扎進去,想要找出到底疼在哪里,卻如何也找不出來。只能任由那細細的刺,扎進血肉間隙,橫沖直撞地尋找出口,最終卻是讓整顆心都布滿瘡痍。
也許,他希望她的幸福,是他親手給她的。見到她為了別的男子笑得那麼甜,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哀傷。
她是他世界中唯一的光明,讓他想要抓緊,但人如何抓得住光?
他的手掌,無力地收了回來,在她的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
「哥,我是心甘情願嫁給他的。」
韶音娓娓動听的嗓音,有著一股堅定不移的篤定。她決定的事情,她看中的人,都不會改變。
這,便是她的果斷!
「如此,哥——恭喜你!」
韶樂的肩膀微微發顫,轉過身,不願意她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哥,我永遠都是你的妹妹,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不會改變。」
韶音沒有看到他此刻的面容,只當是他舍不得自己,淡淡的開口說道。
在她的心里,他一直都是她的哥哥,保護她,安慰她,鼓勵她的那個哥哥。
「九兒,我想要的,你不懂。」
韶樂心中默默地嘆息,眸光黯然。他永遠只是她的哥哥,對他而言,悲傷多于快樂。
「等你大婚之日,定要邀請我。」
他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微笑的對韶音說道。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我送你!」
韶音感覺到韶樂情緒有些低落,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她陪著他走在雪地上,將他送到停在外面的馬車之上。看著他踏上馬車沒有回頭,隨著馬車漸行漸遠,她感覺似乎有什麼在分崩離析。
她戴上面紗,繞著原路,走回鏡雪樓,送她過來的馬車還停在外面。
「去南後街。」
她坐在馬車上,淡淡的開口說道。
「踏踏踏!」
馬車夫沉默不語,一直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他揚起馬鞭,讓馬車飛快地前進。
韶音坐在馬車之內,心里在想著許多事情,無論是大婚的事情,還是組建勢力的事情,都需要花費不少的心思。一件是她的終身大事,另外一件則攸關她能否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立足的關鍵。
她想了一會兒,感覺馬車的行駛速度越來越快,她掀開簾子看向外面。這才見到這條路,並不是去南後街的路,而是出城的路。
她意識到事情不對,知道這馬車夫應該有問題,就算此刻她想下去也沒那麼容易了。馬車行駛得太快,根本不能跳下去。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她就見到馬車已經飛奔出城門口。
她在等待著逃走的機會,看城外的人流已經非常稀少,她準備在手中的銀針陡然亮了起來。朝著馬車夫的後頸射去,馬車夫陡然墜下馬背。
沒有人駕駛的馬兒,未曾停下來。
韶音跳上馬背,將韁繩拉住,停下了馬車,跳下馬車之後,就將長鞭一揚,讓空馬車徑直朝著前方行駛而去。她自己則是朝著一旁的樹林躲去,想要靜觀其變,看看究竟是何人要將她擄走。
馬車沒有方向地亂跑,在沖向密林的時候,發出了一聲轟然炸響。
在韶音的視線中四分五裂的木片,沖向了天空,整個馬車已經四分五裂。
看到馬車里面冒起的黑煙,她就知道這馬車之中定是藏著**之類的東西。要是她還在馬車之內,定然會被炸成粉碎,就像那馬車一樣。
她的眼底浮起了一抹寒意,這些人想要的是她的命!
一群臉上戴著面具的人,圍了上去,見到馬車內並沒有尸體,全都慌亂了。
「首領!馬車里沒有人!」
「廢物,還不給我一寸寸地搜!這方圓十里內都是我們的人,她就算是插翅也難飛!」
開口的人是一個女子,尖銳的話音,充滿了殺氣。
「讓城門口的人盯緊了,她既然出了神都,就別想活著回去!」
「遵命!」
訓練有素的部下,立刻分散開來。
那名女首領手中拿出了一個短笛吹了起來,原本還晴朗的天空霎那間就化作黑漆漆的一片。一只只黑蝙蝠,環繞在上空,在那名女首領的指揮下,深入樹林之中尋找起來。
韶音見到這些黑蝙蝠成群地飛在上方,如果在呆在這里,必定會被發現。如今對方人多勢眾,她如果正面迎上,肯定是會吃虧的。
背後的樹林,是她如今唯一能夠藏身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退後,一步步地離開那些人的視線範圍。
她遇到了幾批搜尋的隊伍,為了不打草驚蛇,她只能按捺住把他們滅掉的沖動,尋找著突破口。
「沙沙沙——」
踩著草葉走過的隊伍,再度逼近,韶音躲在石頭之後,用高大的草葉擋住自己。
「人到底是跑什麼地方去了?」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首領可是下了死命令,這一次絕不能留下活口,否則,我們這些人就別想活著回去了。」
「仔細找!」
「......」
听到他們殺氣騰騰的話,韶音不由感覺一陣無語,她跟這些人有什麼仇,為什麼一直追殺她?
她記得當日在翡灩大草原追殺她的那匹人也是這些人,他們對于天曜皇朝不熟悉,說話的時候還有些不一樣的口音,看來就是雲夢那邊派來的殺手。
如果是這樣,那倒是可以知道原因。她的存在,妨礙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必需除掉她,才能免掉後顧之憂。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何暴露了,但看來如今她的情況很不妙。
那些人剛剛走過去,她從石頭後面走了出來,她邊躲邊走,一路上努力讓自己不留一絲痕跡。漸漸地,她就見到自己走進了一片梅花林,然而,這片梅花林卻是奇異的碧玉梅花,凌寒逸韻的花苞,呈現出淡寒碧色。
她見到梅林之中無人,另外一端似乎就是樹林的出口,便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突然,她的手被人拉住,她心底猛地一驚,手掌心握著的迷粉剛要灑出去,就見到了身後之人的模樣。那是一張戴著銀色面具的臉,一朵曇花綻放在面具之上,非常別致。
紫色的衣袂,在他背後大片瀅瀅光霧的碧色寒梅林映襯下,異樣醒目。
「噓——」
男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將她一把拉到梅林中的草叢里面,摘下一片碩大的葉子,擋住他們兩人。
韶音沒有听到腳步聲,卻在下一刻見到一群黑壓壓的蝙蝠從梅林中掠過,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韶兒,我終于見到你了!」
紫衣男子的眼底泛出激動的光彩,自九華山分別之後,他直到現在才找到她。
「紫曇!你是如何離開九華山的?」
韶音見到紫曇竟然會出現在這里,壓低聲音問道。
「那日我們在迷霧之中失散之後,我也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誤打誤撞走了出去。」
紫曇開口回答道,眼底滑過一抹淡淡的異色,似乎並沒有對韶音說出實情。
「你沒事就好,我要走了,這次謝謝你。」
韶音知道事情定然沒有他說得那麼簡單,紫曇丟失的記憶似乎已經回來了,他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單純可愛的紫曇了。
「韶兒,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一輩子都記著。往這邊走,有小河通向神都,河面上有小船。」
紫曇站起身來,為韶音指了一個方向。
「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我們互不相欠,再會。」
韶音沒有遲疑,朝著他所指的方向走去,就算前路有危險,她也不畏懼。這里早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了,走哪條路都一樣。她就賭一賭,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韶兒,那個人為何是你?」
紫衣男子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握了握拳頭,面具遮蓋下的俊顏,透著一股隱忍的掙扎。
為什麼朝音公主會是她?為什麼她不是普普通通的女子?而是他的敵人!
「太子殿下!您怎麼在這里?」
一群蒙面的死士,見到有人出現在此處,立刻圍了過來。當見到眼前之人的時候,全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哼!」
紫衣男子冷身哼道,睥睨天下的眸光,宛如寒冰掃過他們的身上,嚇得他們渾身僵硬。
沒錯,眼前這個男子,正是雲夢皇朝的太子爺,夢曇。
但他卻很懷念自己還是紫曇的時候,可以不用想太多,過著自在開心的日子。
當日他遇到截殺,與部下月兌離,掉落崖下。原本以為必死無疑,豈料卻活了下來,只是失去了記憶。在九華山之中,他遇到了與他亦友亦敵的組織,纏斗之中,突然見到九華山主峰崩塌,他被飛石砸中腦袋,再度醒來的時候,腦海中模糊的回憶已經變得清晰起來。
他已經知道了朝音公主在何處,便也聞訊而來。得知長老團的人今日要殺掉朝音公主,他便過來看看,以保萬無一失。他步步為營多年,才擁有如今的地位。倘若被人知道他不是皇族的血脈,那他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母後也絕對不會留下他的性命!
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己不是皇族的後裔,他只是發現母後派出了許多暗探,故而才命人去查。這一查就查出了驚天秘密,他竟不是皇家嫡系子嗣。當初皇後所生的第一胎是女嬰,听說那女嬰如今尚在世。
他一直都告訴自己,他與她之間,只能留下一個。皇圖霸業,必定有所犧牲,她既然當初就被人犧牲了,那現在就不要再回來。
然而,當他見到那一道在林中穿梭的倩影,腦海中那短暫而美好的回憶,陡然涌上心頭。
兩張面容重疊在一起,猶如驚雷一般劈下來,讓他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當日救他的人,就是他要殺掉的女子!
然而,鬼使神差一般,他非但沒有動手,還親自告訴她出路。如果知道他放走了韶音,長老團必定震怒,但他卻無法對她下手。
「蠢貨!太子殿下在哪里我們怎麼有資格過問?」
一人開口呵斥道,眼底露出了畏懼之色。
眾人連忙噤聲,不敢多話,只能低著頭听憑太子殿下的懲罰。
「罰站到天黑!」
夢曇霸氣的聲音,冷血無情的落了下來。
眾人聞言只能認罰,誰叫他們惹怒了太子殿下!
另一邊,韶音循著夢曇所指的方向,順利的離開了這片林子,坐著小船朝著神都方向飄去。
她知道入城的地方有著那些人的眼線,她沒有馬上進入神都,而是在河邊想起了對策。
就在她想著如何進城才不引人矚目的時候,她見到了一支迎親隊伍路過。一路上吹吹打打,看上去熱鬧至極。
韶音眼前一亮,有了進城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