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立在山道上,一身黑色布衣,襯的他更加凌厲冷酷,一身白衣的寒江雪站在他身邊,款款而來,與龍戰形成了明顯對比。
如果寒江雪是白天,那龍戰就是黑夜,深邃暗沉,耐人尋味。
「你是……」戰不屈驀的雙目微眯,「你是東華寒江雪!」
寒江雪挑眉,微微一笑,沖戰不屈和馮橋橋點頭,也不詫異︰「沒想到在茶山這小地方,還有人識得我……」
「名滿天下,別人不知道也難。」馮橋橋悠悠說了一句,轉對戰不屈道︰「你不是說五年來那個暗處的家伙都沒有傷過人了嗎?既然如此,我姐妹也沒有生命危險,你不用專門跟著,我今天還忙著呢,走了。」說完,轉身進門。
戰不屈連忙追上,「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我都把前因後果告訴你了,你還這樣囂張跋扈!」
「我又沒求你,是你自己要說的。」馮橋橋頭也不回的進了院子,戰不屈愣在當場,半晌之後,吶吶道︰「我這是成了自作多情了?」
龍戰瞪著那個進門的背影,不發一語的跟了進去,大搖大擺,也不理會身後的寒江雪,寒江雪見狀,微笑搖頭,「戰兄,在下告辭。」
「不敢。」戰不屈回過神來,連忙還了一禮,心中暗嘆,京城的富家子弟果然不同凡響,禮數倍加,哪里像那丫頭,整個一沒大沒小,習慣性的抬手模胡子,赫然反應過來胡子被那丫頭剔了個干淨,一時間動作僵硬在當場,背脊升起惡寒,這個女人……
馮橋橋和妹妹在廚房忙活,白氏見龍戰進來,嚇了一跳,連忙收拾好了,扶著馮海坐好。
「羅兄弟,今兒個怎麼有時間過來?」
「嗯。」
龍戰照例回了一個字,瞥了一眼馮海的情況,抬手探脈,半晌之後收回了手,從懷中拿出一本書,坐在院中石桌上看起書來。
「呃……」白氏愣住,又模不準龍戰的心思,只得追出門來探看,哪里知道一出屋門,卻看到戰不屈也一臉莫測的站在院門口,面無表情的瞪著廚房。
白氏心中一思量,趕緊跑到廚房邊,「丫頭,你快出來看看,我看羅兄弟和戰爺估計是來找你的,你爹現在還不方便移動,沒法招呼他們呢……」
馮橋橋皺眉嘆氣,丟下手中的菜走了出去,「你們這是干嘛呢?」
龍戰頭也不抬,翻了一頁,道︰「肚子餓了。」
白氏一听,連忙道︰「肚子餓了?沒事沒事,羅兄弟幫了我們家很多忙,在家里吃頓便飯也是應該的,姐妹倆正做呢,等會就好!」
「嗯。」龍戰應了。
馮橋橋昨晚被他幾個不知道打擊了下,還不想理會他,直接無視他和母親的對話,沖戰不屈道︰「你也餓了?」
還不等他答話,白氏連忙道︰「大早上的,戰爺肯定也是餓了,昨天幫我們家做了那麼多事兒,還陪你爹聊天,留他吃頓便飯也好呀!」正好看看戰爺和自家閨女有沒有緣分。
「娘,他這樣鐵打的身子,一頓吃飽了三天不餓的,怎麼可能正好在我家就餓了呢?我家的情況他是知道的,戰爺頂天立地威武不屈,嫉惡如仇宅心仁厚,怎麼會狠心在我家蹭飯吃呢?畢竟我家情況也不是很好——」
戰不屈眼角抽搐,白氏皺眉道︰「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呢?」轉頭,又對戰不屈道︰「請戰爺不要太介意,她說話總是這個樣子,十多年了也改不了。」
「不會。」戰不屈順桿子爬,果斷下了台階。
馮橋橋切了一聲,視線一轉,看到遠處山道上走來的那少年人影,忽然感覺有些無力,也懶得再廢話,直接進了廚房。
果然,她才進廚房不久,屋外傳來呼喝之聲,「戰不屈,你這個白眼狼!我養了你這麼多天都不見你幫我做一點兒事情,才不過來幫馮橋橋干了一次活,就這麼著急的跑人家家里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英英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有別的——」
「廢話少說,現在立刻跟我上山打柴去,要不回去,我現在就給你好看——啊!」話尾剛說完,馮英英低呼了一聲,馮橋橋心中一動,轉到窗邊向外看去。
馮巧巧兩步走到她身邊,道︰「她今兒個倒是來的時間正好,看到那人下山了,不容易,你說,那人會怎麼對待她?」
「不知道,不理會應該是最客氣的。」
馮巧巧挑眉︰「你倒是夠了解他。」
屋外。
馮英英不可置信的走上前去,尷尬了好半晌,連忙手忙腳亂的整理了下衣物,又順了順頭發,發現自個兒今天居然是一身男裝打扮,立刻滿心懊惱,為了見到羅烈,她曾經處心積慮,卻從來沒有任何機會,今兒個本來是氣勢洶洶的來追戰不屈那家伙,沒想到有這樣的條件讓他們見面,但她居然是以現在這樣的狀態出現的他面前。
噢,真混蛋!娘親說了,男人對美麗的女人一向沒什麼抵抗力,可她現在這樣子,連美麗的腳後跟都追不上——
可她依然不會放棄,她見到了他了呢,美夢就要成真了!
過度灼熱的視線,讓龍戰反射性的抬頭看來。
啊!天呢,他在看她了,他會對她說什麼呢?
他會夸她嗎?哦不,現在她的狀態只怕沒什麼可夸在,一副潑婦樣子,只會讓男人倒胃口,可是沒辦法啊,現在這麼著急,她哪里來的機會改變形象?如果他給她機會,那麼她真的可以去改——
腦中閃過各種瑰麗幻想,她忘了自己是來找戰不屈麻煩的!
龍戰站了起來,將書收回了懷中。
馮英英面色一紅,連忙幾步走到他面前,阻擋他的去路。
龍戰左跨一步。
馮英英也左跨一步。
龍戰右跨一步,馮英英也右跨,只要龍戰一有動作,她立刻搶先,堵住他的去路,僵在院門口。
龍戰眯起眼,薄唇微啟。
「我可以的!我馬上去改。」她沖動的大聲喊出,還用力的猛點頭。
黑眸一眯,迸出不耐。「讓開。」
「我——」呃,羅大哥說了什麼?馮英英皺眉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讓開?說的是她嗎?呃……不會吧……
「想發呆就滾到一邊去,別擋著我的路。」龍戰冷冷的說完,也不出門了,直接轉身,無視一堆人的面色扭曲,直直的進了馮橋橋的房間,門被順手關了起來,還帶起啪的一聲。
……
短短一分鐘的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馮英英握緊了拳頭,不敢相信他居然叫他滾一邊去,心里有很多話想要跟羅烈說,本身又是個急脾氣,但自個兒這個樣子,他見了肯定還是倒胃口的。
啊!她想到了。
馮英英連忙轉身奔出門,打算回家接受娘親建議,換身不這麼男人婆的裝備,只是,才走到門口,一個頎長身影,就站在了那里,恰巧擋住離開的唯一出路。
「滾開滾開,你擋著我的路了!」馮英英心急如焚,要不是估計羅烈在屋內,怕被他看到,早已經發揮怪力將擋路的王八蛋打的哭爹喊娘。
擋路的家伙微一挑眉,不但沒有移動分毫,還發出了刺耳的輕笑聲。
那清淡悠悠的笑聲,帶著些許幸災樂禍,讓她本來的焦急挫敗全部化作燎原大火,只听喀拉一聲響,馮英英雙拳緊握,頂冒青煙,豁的抬起頭來,想將這個不識時務的混蛋見識見識她的厲害!
哪知,她一抬頭,卻怔了一下。
這個……人,長的很好看,一身紅衣曳地,手中打著折扇,薄唇微勾,眼神溫和,這種溫和,這些年來,馮英英並非沒有見過,但較許大夫的溫和,這個很美麗的家伙,卻多少帶了些不一樣的東西,像是什麼壞東西!
「大姐,讓一下!」她個頭比她高,叫姐姐沒錯吧!
西京搖著扇子的手一僵,唇角不可抑制的抖動了兩下,身後忠誠的索萬連忙提主子辯駁︰「你這個小丫頭,胡說什麼,上次你不是還見過縣太爺的嗎?怎麼又認不得他了?」
馮英英皺眉退了兩步,這才發現這家伙有些眼熟,好像就是上次她跪地磕頭半天還笑的還欠揍的娘娘腔。
「上次站的遠,沒看清楚,走了!」她一把推開西京,大步往回家的路而去,戰不屈見狀,睨了西京一眼,也跟了上去。
馮橋橋站在廚房內,連連低笑了好幾聲,馮巧巧是第一次見龍戰這幅模樣,也不由有著震住,但見門口的西京,卻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馮橋橋見娘親戰戰兢兢模樣,嘆氣走了出去,「縣令大人,今兒個吹的什麼風,竟然把你吹到我家來了。」
西京展開扇子,姿態瀟灑,「听說那家伙在你家,我來看看他,平日里難得見一面呢。」
原來是為了龍戰。
「等等。」
馮橋橋轉身,也不打算請西京進屋去坐,直接推開自己的屋門,卻見龍戰斜躺在她的床上,沒有半分起來的意思,白氏跟在身後進來,一見這情況,急忙揪了揪馮橋橋的手臂。
「羅兄弟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知道?
白氏想了想,道︰「縣太爺是來看他的嗎?」
「嗯。」
「這怎麼辦?」女子閨房,一個人四仰八叉的在這睡也就罷了,難道還要請另外一個進來?
「算了,娘你進屋陪爹爹吧,我去跟他說。」
「那……也好。」白氏嘆氣離開,馮橋橋瞪了龍戰一眼,上前兩步,搖了搖他的胳膊。
「喂——」
龍戰不應。
「你這家伙,昨兒個你一頓不知道,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倒開始不理我了,還光明正大的跑到我家來搶我的床睡,沒見過你這麼臉皮厚的!」
龍戰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抬眼看著她,「什麼?」
「你——算了。」馮橋橋一看他眼下暗影,數落的話再也說不出,拉過她的輩子丟到他身上,「明明一直在睡,怎麼看你樣子像是好久不睡覺了……」她嘟囔著,直接轉身出去了。
西京看著她,也不等她說話,直接道︰「不出來?那也罷了,不見也是一樣的,你帶我告訴他一件事情,清嫣已經飛鴿傳書給伯父伯母,他們二老不日就會抵達茶山,為……清嫣主持婚事兒。」
他笑的不懷好意,扇子更是不遺余力的揮擺。
馮橋橋怔了一下,點頭︰「我知道了,還有什麼話要我帶嗎?」
西京被她這副淡定的樣子,弄的一愣,搖了搖頭,「沒了沒了,真是不好玩。」洋洋灑灑的下山去了。
廚房內。
馮橋橋剛進來,馮巧巧便道︰「飛龍神將和天下第一美人的婚事,五年前,就傳出來過,你別傷心,如果龍……他喜歡你的話,就算和天下第一美人完了婚,也會娶你的。」
三妻四妾。
馮橋橋哼了一聲,轉頭看著妹妹,道︰「你為什麼會以為,他娶了別人,我還會嫁他?」
馮巧巧愣住︰「為什麼不?娘親說過,女人這一輩子,就指望嫁個好男人,你也說過,你喜歡他,我看他這樣子,對你分明是特別的,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如果那個娘娘腔說的是真的,父母之命不可違,他和阮清嫣的婚事的注定要完成的,只怕到時候,他的父母未必會看上我們這樣的家庭……」
她的思路,完全是按照古人那一套,馮橋橋扯了扯嘴角,沉默不語,原來輕松的心思,卻再次糾結起來。
秦府
「小姐,我們著急用的那批高粱被扣在路上了,商家說不賣給我——」
秦雲雅埋頭刺繡,嗯了一聲。
蝶柔又道︰「為什麼不給馮家那兩個丫頭點顏色看看!」
秦雲雅將並蒂蓮花最後一針收尾,才慢悠悠的道︰「高粱的事兒,就是警告,你還想對馮家那兩個丫頭下手?」
「不會那麼巧的!就算阮公子和江少爺,同她們有些關系,也絕對不會暗中對小姐的生意插手。」畢竟,飛鳳酒可是貢酒,與皇家息息相關,沒人會來找她們的不自在。
「我說的不是他們。」秦雲雅站起身來,啪啦這眼前的吊鐘柳,「早已經查的清楚,飛龍神將,在馮橋橋身邊,去找她的不自在,就是自尋死路,除非,我們有一擊必勝的把握,要不,最好不要做什麼小動作。」
蝶柔驀的一凜,「奴婢知道了。」
秦雲雅微微一笑,「說起來,她也不過是個可憐蟲,就算龍戰對她有些特別,現下,龍家雙親一旦抵達茶山,勢必會讓他和阮清嫣完婚,到時候……」
說到這里,忽然停住不說,到時候如何,也只有她心里清楚。
*
早飯做的是雞蛋湯和蔬菜瘦肉粥,因為龍戰在的緣故,又在白氏的強烈要求下,清炒了兩碟小菜,順便做了幾張煎餅,一切準備妥當,卻是將近正午了,干脆又用自己家做好的粉條,準備了砂鍋。
白氏堅持龍戰是馮家的再生父母,馮橋橋也不好和她理論,卻也有些事兒是說不清楚,只得做了,一家人圍桌吃飯,龍戰不見起。
「丫頭,你等會給羅兄弟送過去吧,娘那會兒看羅兄弟給你爹爹把脈的時候,臉色很差,估模著最近沒睡好,睡過去了吧?」
「哦,好。」馮橋橋應了,端了一份雞肉砂鍋和切好了的煎餅,又盛了湯,按個放了一份,才推門進去。
馮巧巧看著姐姐的背影,抿唇嘆氣,低頭吃飯。
屋內。
龍戰還在睡,姿勢是馮橋橋離開時候的姿勢,馮橋橋放下托盤,一把將被子拉了起來,「吃飯了。」
龍戰按著額心,翻過身來,就看到馮橋橋轉身要走,心中一動,有些莞爾,袖中金線一飛,將她扯過,順勢抱在懷中,「怎麼?吃醋?」
馮橋橋瞪著他,「說什麼鬼話?你又不喜歡她,我吃哪門子的醋。」
「知道,還氣。」他輕嘆了口氣,下頜靠在馮橋橋額頭處,手也順勢攬住她的腰,「醋罐子。」
馮橋橋一把拍掉他的手,「懶得理你,快吃吧,吃完了我還要去縣城呢。」
龍戰眼楮一眯,不放手,捏著她下頜轉了過來,「又要去見江歲寧?」
「自然是要去江家,看看我弟弟,順便說粉條廠的事情,還得買樣東西,總之事情多著呢,放手了。」
她推開他站起身來,作勢要走,龍戰猛的站起身,兩步便轉到了她面前,捏住她的肩膀,「一定要去江家?」
「嗯。」她抬頭,眼也不眨。
「帶你妹妹一起去,你一個人,不準去!」
馮橋橋挑眉。
龍戰又道︰「至于西京說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馮橋橋心中一動,他說的是我們,被連在一起的感覺是極好的,但,讓她心中一動的,卻是龍戰的口氣,甚至,連那一直少有表情臉色,也變得有些無奈滄桑,似乎含著千言萬語,卻又像是無話可說。
龍戰走上前來,摟著她的腰,將她的腦袋按在了胸前,「不準亂想。」他惡聲惡氣的道,伴隨著規律的心跳傳進了馮橋橋耳中,奇異的安撫了她原本浮躁的心情。
「控制不住。」她嘟囔,任誰听到自己喜歡的男人要和別的女人成親,只怕也淡定不了吧?她沒大吵大鬧就不錯了,況且,他那個所謂的未婚妻還貌若天仙,一副理所當然照顧妹妹的樣子對她,而龍戰的身上好像又有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誰知道他會不會一直在裝模作樣忽悠她?
但她心中也明白,龍戰定然不是個會說賭氣話的人,那就是他和父母之間有什麼問題?
「有什麼控制不住的……」他道,抱著她的胳膊收緊。
馮橋橋心中一嘆,想著這個男人果然是不懂女兒家心思的,一把推開他,「吃飯吧,這個是那天在你那就想做的,但是少材料。」
龍戰也順勢放開她,坐到桌邊,正要吃飯,馮橋橋忽然從將一粒藥丸丟進了雞蛋湯中。
龍戰挑眉詢問。
馮橋橋下頜一抬,「怎麼,你不敢吃?」
他沉默以對,剛伸手拿起湯碗,馮橋橋又道︰「不準你聞,要吃就直接吃,害怕就給我。」說著,作勢上前去取。
龍戰睨了她一眼,不發一語的仰頭喝下,果然沒有去探查藥丸材料。
馮橋橋唇角一彎,拉了個凳子坐在桌前,隨手翻著桌上的書冊,一邊給他布菜,「吃吧吃吧,早上起的晚了,和妹妹一起做飯來著,沒來得及準備好你就下來了……」
「阮瑤華去跳舞,具體是什麼原因不清楚,戰不屈去青樓也不是為了找樂子,是跟著西京去的,西京去招惹你妹妹,按照他的習慣,只是覺得好玩,我師弟楚心弦,沒有心上人。」他一口氣說完一大段。
馮橋橋愕了一下,忽然覺得這些話題,好像是自個兒昨晚上問過他的那些,他統統回答不知道。
龍戰又道︰「我會護著你。」低沉的嗓音,沒有任何修飾,甚至連頭也未曾抬起,馮橋橋心中一暖,指尖敲打著桌面,笑彎了眉眼。
她本想問他好吃嗎?但想到他失去味覺的舌頭,卻問不出口,可她的脾氣,又藏不住心思——
「你的味覺,是因為中毒嗎?」嘗百草會導致味覺混亂甚至更嚴重的後果,這個她是知道的。
「不是。」他面上沒什麼變化,沉聲應答。
「哦。」馮橋橋點頭,又道︰「那是因為大病之後的後遺癥?」
龍戰抬起頭來,黑眸凝視她的小臉,「你沒事情做嗎?」
「等爹娘都吃完了飯,收拾了,去縣城一趟,其他的事兒,等爹爹身子好了,一起到茶山神廟去求簽。」馮橋橋放下手中書冊,感覺的到他不想多說,也順勢換了個話題。
剛毅的臉龐似乎緩和了些,龍戰道︰「記得我說過的話,去縣城和你妹妹一起,一個人不準去江家。」
「這事兒不行,我今天不能和妹妹一起去,她心情不好,再說了,我去要辦點別的事情。」
「不能讓她知道?」龍戰沉聲道。
「是不能讓她知道。」知道了還有什麼驚喜可言?
黑眸一眯,龍戰放下筷子,「你的意思是,一定要一個人去縣城?」
「嗯,家里也要人照顧。」
「不準去!」他霸道開口,眉頭皺成了小山。
馮橋橋愣了一下,「你說不準我就不準?我又不是去做壞事,我去是要辦正事!」
「什麼正事兒,我讓人幫你去辦。」
「這事兒只能我自己去,別人辦不了。」
龍戰神色一僵,「你是我的女人,不用拋頭露面去做生意賺錢,我養得起你。」尤其是和江歲寧合作,才是最讓他不樂意的事情。
馮橋橋心中一甜,她站起身,走到他身邊,「賺錢和養得起是兩碼事,不耽誤,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
龍戰本就不耐煩,听她這一個可是,哪里還有耐心听下去,手起指落,出手如電,迅速制住了馮橋橋的穴道,軟軟倒在了他懷中。
「就是不讓你去。」
他哼了一聲,將桌上的最後一口湯喝了下去,然後彎身,抱起馮橋橋,大步出了門。
白氏一看,慌忙上前,「這是怎麼啦?丫頭……」
「她身子不好,每日花四個時辰治療,才能有效。」
「什麼!」白氏和馮海一驚,連忙道︰「好,我知道了,這個丫頭,把自己的事兒不當回事,我以後每天監督著,讓她去羅兄弟那看病,那現在……」白氏指著龍戰懷中的少女,焦急忙慌。
「我帶她回去診病。」他冷靜道,臉不紅氣不喘的忽悠人。
「她不會有事兒吧!」
「每日四個時辰,由我親自治療,就會和正常人一樣。」龍戰說完,抱著馮橋橋大步而去,留下白氏馮海心中驚嘆,羅兄弟果然是他們家的再生父母,救了大的救小的。
*
醒來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
馮橋橋從床榻上翻身下來,就看到龍戰正站在桌邊書寫,然後折起信件,招來信鴿放飛。
竹屋!?
這是到山上了?想到失去意識前的斷章殘影,馮橋橋怒氣突生,這個野蠻的臭男人!完全不講道理,她只是去縣城看弟弟談生意,他居然吃這種飛醋!馮橋橋惱他莫名其妙,暗暗翻了個白眼,但看時間還早,眼珠兒一轉,扶額輕輕一嘆。
龍戰視線一轉,放下毛筆到了床邊。
「怎麼了?」難道是下手太重?不應該呀。
心中一沉,龍戰捏住她的細腕把脈。
馮橋橋靠在他肩頭,狀似有氣無力,龍戰心下一緊,將她抱起放在床上,正要起身,卻覺腰間一麻,瞬間全身無力,直直倒在了馮橋橋身上!
點穴功夫!
「唔——」馮橋橋悶哼一聲,被他壓了個正著,差點斷氣。
「重死了。」她嘟囔了一聲,將他翻到了床上,龍戰雙目圓瞪,視線死死的追著她的臉。
馮橋橋心中一突,連忙道︰「我這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叫你動不動就點我的穴道?我只是去縣城辦事而已,你就這麼霸道,完全沒得商量,哪有你這樣的?」她本是轉身就要離開,忽然又停住腳步,爬到了藥櫃之上,找出少許迷藥,咚咚咚跑到了床邊。
「吃了這個睡的好點!」她道,爬上床拉了被子蓋好,然後扶著龍戰的頭抱在懷中,將那藥丸捏成兩半。
龍戰的目光像是要殺人,馮橋橋視而不見,放了一半進去,「這東西雖然能助眠,但是吃多了不好。」
熊震站在一旁,看著馮橋橋光明正大的給自己主子爺下藥,嘴巴張開忘了合。
看著龍戰咽下半刻迷藥都死死不肯閉上的雙眼,馮橋橋撇了撇嘴,勉為其難的低頭親了他一記,「我這也是為了你好,看你的樣子昨晚肯定沒睡好,你好好睡,我辦完事幫你帶好吃的,給你做晚飯,乖,別鬧!」她拍了拍龍戰的臉頰,勾唇一笑,幾個大步跑了出去,離開前不忘狠狠瞪視熊震,警告他不可作弊解穴。
龍戰不服氣的閉了眼楮,睡著前,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個丫頭,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不但敢點他的穴,給他喂藥,甚至敢威脅他的人……
馮橋橋松了口氣,龍戰這家伙,可是吃軟不吃硬的典型呢!
*
回到家中之時,著實將爹娘嚇了一跳,一個勁的趕她上山就診,免得一不小心一命嗚呼,她莫名其妙,還是馮巧巧無奈的告訴她前因後果,引的她一陣好笑,怎麼解釋,爹娘就是怕的要死,無奈,只得推說上山,反而下山去了。
戰不屈就等在不遠處,死皮賴臉跟了上來。
步行的話,也是不慢,馮橋橋無視戰不屈的跟隨,半小時的樣子,便到了縣城,不過,這第一站,倒不是去江家,而是去了翡翠閣。
「馮姑娘,今兒個怎麼專門過來了一趟?我這正要去找你呢!」
馮橋橋愣了一下,「什麼事兒,你先說。」
「姑娘的想法和圖樣兒真是別致,我就想著,請姑娘到我們這繡閣來,做個繡首,教教我手下這些繡娘手藝。」
馮橋橋來這里,本是同她談墜飾生意,听她這般說,自然應承,「前些天畫了幾張圖樣兒,來給你看看,畫工不太好,所以專門跟你解說解說。」
「真的!」柳嬤嬤大喜,連忙道︰「走,進內堂,我讓繡娘們都過來听著。」
「好。」
柳嬤嬤領著馮橋橋進了內堂,又連忙叫了十八名繡娘全部進入後堂等候,眾位繡娘一見馮橋橋裝扮,便有些不由自主的排斥。
馮橋橋對穿戴打扮向來就一切從簡,頭發更是只綁了辮子垂在一側,別說首飾了,全身上下也沒有多余的配飾,這里的繡娘都是十里八鄉最好的,自然有些眼高于頂,尤其是馮橋橋一手盤金仙鶴的壽袍,搶了她們的風頭,對馮橋橋的敵意更是濃烈。
馮橋橋自然不是傻瓜,也看得出來這些人的態度,微微一笑,不多言語,繡首,只怕不是那麼好做的。
她轉身,走到柳嬤嬤身側,道︰「繡首,月俸多少。」
「月俸都按姑娘說的支配,您說多少就多少。」這馮姑娘的點子,可是史無前例的奇特,現在夫人看了壽袍之後,居然引來無數生意,搞的她數銀子到手軟,雖然只是經手的費用,便賺了個荷包滿滿!
馮橋橋挑眉︰「又有要的?」
柳嬤嬤笑道︰「那壽袍夫人看上了,說是一年四季的衣服都讓做壽袍的那位繡娘去做呢,這不,我著急找你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情,你——」
「二八。」馮橋橋果斷提出要求。
柳嬤嬤笑意有些僵硬,隔了半晌才道︰「好丫頭,夠狠的,二八就二八,我二你八是吧?」
「是柳嬤嬤名聲好。」馮橋橋淡笑一聲,達官顯貴的錢,不賺白不賺。
柳嬤嬤嗔了她一眼,道︰「也就是你,要是別人,敢跟我柳嬤嬤提這個價碼,我非拾掇的她服服帖帖的!」
繡娘們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馮橋橋視若無睹,該說什麼說什麼,將手中的圖樣兒用處繡法解釋清楚,繡娘們的臉色漸漸變的奇怪,到後來越發驚詫起來,原先對于馮橋橋的輕視蕩然無存,她的想法,確實新鮮奇特,試繡了一樣兒之後,都嘖嘖稱奇,按照她的說法,各自忙活去了。
「家中事忙,我以後只畫圖樣兒,寫好了前後步驟給你送來,就不來這兒了,銀錢兩月一結,嗯,我再想幾個別樣兒的首飾樣子,到時候一起送來。」
柳嬤嬤詫異,「你這小姑娘,還會做首飾呢?」
「我不會做,畫了給你,你自個兒看著吧。」
「行!你有了圖樣兒,就給我送來,改明兒我把賬本送去給你看。」柳嬤嬤也是個爽快人,雖然馮橋橋出價太黑,卻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她的生意,即便是這二分利錢,也超過了以往盈利。
一切談的差不多了,馮橋橋問了些事兒,告別而去。
女人家的地方,戰不屈自然是一直站在門口,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叫馮橋橋出來,暗暗皺眉,女人,麻煩!
這方,馮橋橋才要出門,翡翠閣門口,便來了一定精致的軟轎。
戰不屈大步上前,「完了?那趕緊走吧。」
軟轎邊上站著一名青衣小婢,一見馮橋橋,立即柳眉倒豎,又見戰不屈上前,小婢臉上立刻掛上了然神色,輕哼了一聲,「果然是下賤人物,每次見了總是跟著不同的男人!」
她這話說的聲量不高不低,卻正好也傳進了馮橋橋耳中,那丫鬟,馮橋橋不陌生,正是當日在天香樓內對她們姐妹二人污言穢語的,話說叫蝶柔的,正好是秦雲雅的丫鬟。
馮橋橋看也不看一眼,懶得理會她,轉身要走,這時候,軟轎內的秦雲雅走了下來,依舊是一身紫衣華繡,妙目流轉,顧盼生輝,先是嗔了丫鬟一聲,「蝶柔,又沒大沒小,怎麼可以對阮哥哥的朋友這麼沒禮貌?」
馮橋橋輕嘆了口氣,看來這秦雲雅,今兒個又要找她的不自在了。
蝶柔哼了一聲,「我又沒說錯,小姐你看呀,本來就是!」
戰不屈皺著眉︰「這姑娘說話當真是難听了,馮姑娘是戰某的救命恩人,戰某發誓終生保護她的安全,跟在她的周圍也是正常的!」
「哦?」秦雲雅怔了一下,笑道︰「馮姑娘本事倒是不小,救了不少人呢。」話中摻雜淡淡揶揄,留點心的人都听得出來。
蝶柔也笑︰「那是,馮姑娘隨便用條蛇就可以救人,我們又怎麼能和人家比?今兒個來這翡翠閣,難道也是來救人的嗎?」
「休要胡說,翡翠閣是茶山女兒家的天堂,馮姑娘會來也是正常,不要胡亂猜測。」秦雲雅道。
「我可沒胡亂猜測,你看看她的樣子,哪里有錢來這里買東西——」說著,視線瞥過戰不屈,掩嘴道︰「不過救了那麼多的人,連江歲寧公子,都說馮姑娘對他有恩,只怕也不擔心這些小錢……」
馮橋橋雙眼一眯。
秦雲雅道︰「小蝶,別說了——」
戰不屈听著眉頭一皺,雖然馮橋橋這丫頭給過他難看,但他這段日子就住在茶山,看到清楚,這姑娘絕對不是那種人,正好開口辯解,馮橋橋輕哼了一聲,冷冷道︰「一丘之貉,唱什麼雙簧。」
秦雲雅的歉意僵在臉上。
蝶柔立刻變臉,「你這個鄉下女人,全家都是秦家的佃戶,見了小姐不行禮也就罷了,擺出這幅樣子給誰看?今天跟著這個,明天跟著那個,阮少爺就是被你這妝模作樣的姿態給騙了,才會三番兩次的跑去茶山看你,你——」
「閉嘴!」秦雲雅忽然厲聲呵斥。
蝶柔反射性的閉嘴,反映過來自個兒說了主子最不喜歡听的話題。
馮橋橋悠悠嘆氣,轉身道︰「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看你這幅飛揚跋扈,滿嘴噴糞的樣子,估計你主子也好不到哪去,你說是吧。」她這話,是對著蝶柔說的,卻讓在場圍觀的好些人,同時變了臉色。
「馮姑娘,蝶柔只是一時口快,她沒有惡意。」秦雲雅全身僵硬,陰沉著臉道。
馮橋橋淡笑一聲,「我自然知道她沒惡意,不過是眼紅而已。」
「你胡說,我哪里眼紅!」蝶柔一張臉漲成了青紫。
「不是眼紅你何必一遍遍的提阮大人的事情?阮大人事忙,上茶山根本是為了公務,也不過是因為識得我姐妹二人,便說了幾句話,怎麼到你口中就變的那麼不堪入耳呢?莫不是你自個兒有了那份心思,強加到別人身上?」
「你……你這個鄉下女人胡說!你胡說,我沒有——」蝶柔不停的變臉,一遍遍的強調。
「蝶柔,給我閉嘴,退下!」秦雲雅沉聲道,心中憤怒難平,臉上卻回復平靜,「馮姑娘,還請不要和小丫頭一般見識。」
柳嬤嬤忙著交代繡娘事兒,听得門口吵鬧,出來一看,急忙上前,卻听馮橋橋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