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井闌懇求的聲音飄散在風中,緊緊纏繞著先賢禪的白色光圈略微滯了滯,然而只眨眼功夫,便以更快的速度運轉起來,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先賢禪胸口劇痛,白淨的皮膚上一顆顆冷汗滑落而下,還未滴落在地,瞬間凝結成一粒粒晶瑩的冰珠,「咻咻」四射而出,周圍沙沙響動,無邊樹葉隨之蕭蕭而下,他臉上的血色迅速消失,嘴唇已經是一片慘白。
兩人的頭發四散亂飛,衣袂狂舞,李井闌周身感覺到寒冷刺骨,無邊的冷意針刺一般滲入每一個毛孔之中,血液幾乎凝結,她好冷,如果不是先賢禪替她擋住了絕大部分冰寒的氣流,她早就支撐不住暈了過去,心中很感動,即使在當前性命攸關的情況下,先賢禪依然緊緊護住她,用他的身體作屏障,保證她萬無一失,眼中淚水洶涌而下,李井闌哽咽道︰「先賢禪,快放開我,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先賢禪難以分身說話,他氣息已亂,一說話,真氣散去,他無力再戰,來人武功之高神鬼難測,江湖中,究竟有誰,武功竟然高到這般地步,莫非是他?但是他那樣的人物,怎麼又跟李府扯上關系?這李府雖然家大業大,在長安頗有威望,也只不過是一個商人之家。
見先賢禪還是沒有放開她,李井闌心中急如火烤,她緊貼著先賢禪的胸口,那里的溫度已經滾燙炙人,心髒跳動雜亂無章,如再繼續下去,將會性命不保,聲音激動中已經帶上哭音,李井闌對著先賢禪喊道︰「你這臭蠻子……听到沒有……快放開我!你這樣下去,會死的!你給我听好了……來人是我的大哥……他不會傷害我的……你快走!」
然而李井闌越是急切,越是為先賢禪感到擔憂,李子穆渾身氣息更冷,宛如地獄修羅,移步換影,速度快如旋風,嘴角凝起一抹森寒的笑意,鳳目中翻滾著冰冷的風暴,倏然一掌,便向先賢禪心口拍來。
李井闌內力低微,肉眼根本看不清李子穆出手,她抬頭只看到先賢禪臉色大變,心知情況有變,隨之感覺一道冰寒無比的氣流向這個方向襲來,激得她渾身溫度急降,冷得瑟瑟戰抖,內心深處,她對先賢禪充滿欣賞感激之情,並不願他喪命在李子穆之手,況且他還三番兩次救過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李井闌雙手果斷環上先賢禪的脖子,整個身體貼上他的胸口。
先賢禪驚呆了,他萬沒想到李井闌在千鈞一發之際會舍身相救,他想推開她,但是根本騰不開手,只能眼睜睜看著李子穆那一掌拍向李井闌後背……
李子穆內心驚怒交加,他做夢也想不到——李井闌居然會為了一個異族男人舍去性命!看到先賢禪抱著李井闌,他已經極度憤怒,這一掌已經打出,勢斃先賢禪于掌下,去勢如雷,要收回已經來不及,掌風一偏,堪堪擊中一旁矗立的假山,轟然巨響劃過耳膜,瞬間碎石飛射,塵土漫天,眾人眼前一片模糊。
先賢禪猶慘白著一張俊臉,碧藍的眼中翻滾著濃濃的情感,低下頭,凝視著李井闌模糊的淚眼,柔聲問道︰「湖照,你真願為我去死麼?」
李井闌心中驚悸猶存,她並非不怕死,也不是多麼深愛先賢禪,而是她欠了先賢禪的救命之情,又霸佔了他愛人的身體,這份情,她必須還。
臉上勉強扯開一抹笑容,李井闌道︰「你兩次救過我的性命,我救你一次又何妨?」
先賢禪碧藍的眼中寫滿問號,在他的意識里,只記得救過李井闌一次,這兩次之說從何而來?
「兩次?」先賢禪滿月復疑惑,不解的問道。
李井闌知先賢禪並不記得從前在匈奴士兵手上救過她的事情,也不願多做解釋,當前先賢禪並未完全月兌離危險,難保她大哥不會二度出手,再來一次,她再無力救他,焦急的皺上兩條彎月眉,李井闌推了推先賢禪的胸口,催促道︰「先賢禪,你還不快走,真想把性命丟在這里嗎!」
先賢禪不舍的看了李井闌一眼,輕輕把她放在地上,道︰「湖照,我還會來找你的。」說到這,側頭看向冷得如一座冰雕的李子穆,沉聲道︰「一個普通商人之家的公子,盡然能夠使出無上神功‘幽冥神掌’!天下間除了他……還有誰會這般厲害的武功!你……究竟是誰?」
二人的對話令李井闌心中疑惑,蹙起好看的眉頭,若有所思的看向李子穆,她早就覺出她這大哥並非常人,這李府中好像每一個人身上都籠上一層煙霧,都不是表面看來那麼簡單,她也細細觀察過,卻一直苦無頭緒,再加她本是一個不喜多事之人,性情自由,時間一長,也就不去多做理會。
李子穆一身白衣佇立于夜風中,翩然翻飛,渾身氣息冰冷異常,周身仿佛圍繞上一圈白色的光暈,他劍眉橫掃,一雙鳳目冷如寒潭,薄唇線條凌厲,冷冷睨著先賢禪,道︰「不管你是誰,多問一句,必死無疑!」磁性動听的聲音如一粒粒冰珠,砸向風中。
李井闌深知李子穆的脾性,向來是言出必行,從來不會有半分猶疑,心中大急,扯了扯先賢禪的衣袖,滿臉憂色,道︰「走啊!還不快走!多說什麼!你若死了……湖照怎麼辦?」
先賢禪听罷,深深看了李井闌一眼,眸中全是濃濃深情,道︰「好,我走。」說罷,足尖在地上一點,在空中幾個翻身,如一條蛟龍游向夜空,轉眼消失不見。
眼見先賢禪的身影消失,李井闌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由深深呼出一口長氣。
「這個男人,是誰?」李子穆一步步朝李井闌走來,步伐輕巧,若閑庭散步,渾身氣勢卻完全相反,冷到了極點,怒到了極點。
微抬頭迎上李子穆冷怒的視線,李井闌心底發虛,暗暗給自己打了打氣,抿了抿嘴唇,答非所問道︰「大……大哥,你怎麼在這里?」
李子穆嘴角凝上冰寒的笑容,一雙鳳目冰冷徹骨,怒濤翻滾,走到李井闌跟前,站定,低頭俯視著她略顯慌亂的臉,再次開口道︰「我問,他是誰?」聲音的溫度比剛才又降了幾分。
眼皮跳了跳,李井闌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看著李子穆道︰「大……大哥,他是匈奴的日逐王,先……先賢禪。」
「匈奴日逐王,你很關心他?」李子穆盯著李井闌局促的臉,聲音平靜無波,並未有太大起伏。
李子穆越是平靜,李井闌心中越不安,她深知李子穆是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只怕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眉尾再次劇烈跳動一下,不安道︰「大……大哥,我跟那個臭蠻子,不過是普通朋友。」
薄唇泛上一絲溫柔的笑意,李子穆神色變得溫柔,聲音低沉溫和,道︰「二弟,只是普通朋友嗎?」頓了頓,抬手撫上李井闌耳後,用手背輕輕摩挲著,道︰「那這吻痕……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