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心中吃驚,下意識地拉緊了他的手,豎起耳朵,周圍隱約有腳步聲走動,細微里傳來鎧甲摩擦的聲響,這樣說來是他的侍衛在走動。睍蓴璩曉
良久,也不見有別的人出來作怪。殷聖鈞似猛地想起什麼,大聲道︰「來人,把送嫁隊伍給朕叫回來!」
大霧中已有侍衛應了聲,接著听得馬蹄聲急急遠去的聲音。這里突然起了大霧,卻沒有刺客,看來針對的是送嫁的隊伍。
我急著問︰「皇上怕沈小姐會有危險?」
他的俊眉緊蹙,話語里帶一絲冷漠︰「總有幾個人不願楚秦結盟。熹」
我猛然又想起那晚南宮翌對我說的話,心里更是緊張。可照理說,南宮翌沒有那麼蠢,他即便想動手,那也不至于在皇城外就動手啊!
我的心思一沉,忙月兌口道︰「不好,是調虎離山計!」
殷聖鈞大約也想到了,他的臉色越發難看,霧氣里,有侍衛驚呼了一聲「小心」,我看不清那邊的狀況,似乎發生了什麼動靜選。
看來這里果真是埋伏了人,故意之前不動手,讓殷聖鈞將一部分人調走,待他身邊勢單力薄再進攻。
果真是一步好棋!
殷聖鈞突然叫了聲「卷丹」,我只覺得他的手臂一用力,將我退至卷丹身邊,我本能地上前一步,他已回頭沖我道︰「和卷丹待在一起,他們的目標是朕!」
語畢,只見他的身影沒入了濃霧之中。
「皇上!」我大聲叫他,那邊沒有回應,我欲上前,卻被卷丹一把拉住,她急著道︰「皇上讓娘娘和奴婢在一起!」
眼下分不清方向,我亦不知道殷聖鈞身在何處,看來的確不宜隨便走動。卷丹將我拉至馬車邊上,背對著馬車,至少不會背面受敵。
我有些驚慌地看著卷丹,她的黛眉緊蹙,眼中卻不見慌張,臉色沉著,同之前那個愛說愛笑的宮女相差甚遠。
霧氣中,似乎有腳步聲朝這里過來了,我輕呼了聲「卷丹」,她將我攔在身後。眼前隱約有人影來了,看還不清是誰,只見卷丹突然抽下了馬鞭,見她單手一揚,聞得「叮」的幾聲細響,我還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卷丹猛地轉過身來,丟了馬鞭過來抱住我,身子一輕,她帶著我一個翻身滾至另一邊的地上。
當當當——
這下我看清楚了,三根銀針筆直地插在車身上。
前面兩個蒙面人沖過來,看見了我們,只見他們稍稍一愣,突然又轉身沖進了另一側的大霧之中。
我驚魂未定,卷丹利落地爬起來扶我,一面查看著問我︰「娘娘可有傷著?」
我只知她是殷聖鈞的人,卻不知這個丫頭竟然身懷絕技!
下意識地將她推開,她驚訝地看著我,隨即忙解釋道︰「皇上讓奴婢在娘娘身邊只是為了保護娘娘!皇上不讓奴婢說是怕娘娘多想!」
是嗎?是為了保護我?
我回頭茫然朝殷聖鈞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卷丹的聲音再次傳來︰「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待我們回宮娘娘再追究不遲!」
她不顧我的臉色將我扶起來,我的心思略沉,她說的不錯,現在的確不是說話的時候,這里也非說話的地方。我用力推了她一把,道︰「去告訴皇上,讓他小心,銀針上怕是有毒!」
「娘娘……」
「快去!」我咬著牙道,「剛才你也看到了,他們的目標不是本宮,本宮在這里不會有危險!」
卷丹遲疑了片刻,到底是一頭扎進了大霧中。
我扶著馬車定定地看向前方,沒有廝殺打斗的聲響,看來刺客在人數上仍然不佔優勢,否則不該這樣安靜。
銀針不比弓箭,無法遠距離射擊,所以才要弄出這麼大的霧來。
南宮翌的目標不是殷聖鈞,而薛玉寧曾說過,先殺皇長子再殺殷聖鈞,那還會是誰?
我正努力想著,目光略過正前方,隱約瞧見一道人影跑過,那樣子……像是晉王!
「怎麼會……」
難道他真的沒死?
卷丹早已看不見,周圍也不見一個殷聖鈞的人,我深吸了口氣,當即拔腿追了上去。兩年前晉王生死未卜,如今種種跡象卻都表明他還活著,可我若見不到他本人絕不會相信!
這樣想著,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追了一段路,那人影已徹底看不見,我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置身于茫茫大霧之中,只听得周圍有腳步聲走動,但是看不到人。
我深吸了口氣,壓低聲音叫著︰「晉王殿下,晉王殿下……」
我不確定若真的是他,他會不會出來見我。
「晉王殿下,晉王殿下……」
我連著叫了好幾聲也不見他現身,無奈,我只能再往前走了幾步。前面茫茫一片,正在我一籌莫展之際,忽而聞得有腳步聲自一側傳來,緊接著,來人一把扼住了我的手,我回眸月兌口道︰「晉王殿……皇上!」
我怎麼也沒想到來人居然是殷聖鈞!
聞得我的話,他的臉色驟然一變,蹙眉問︰「你叫誰?」
我只好老實道︰「我好像看見晉王了。」
「你說什麼?」他本能地抬眸朝四周看了看,「在哪里?」
我伸手一指︰「往那里去了,我追過來卻又不見了人影。」
他拉著我往前走去,一面問︰「看清楚了?」
我愣了下,不確定地搖頭道︰「只是像,這麼大的霧我看不清楚。對了,我讓卷丹去找你,你沒看到嗎?」
他皺眉道︰「迷霧太大,沒看到。」
雖然我很想問卷丹的事,但是此刻不是好時機,便提醒他道︰「刺客用的是銀針,你小心些,銀針上肯定淬毒了。」
他仍是警覺地看著四周,淡淡道︰「朕知道了。」
我任由他拉著,現下再回去馬車邊上已不可能,只能安靜下來跟在他身側,小聲問︰「你的侍衛呢?」
他的聲音也低了︰「走散了,這里空曠,又有這麼大的霧,誰也分不清誰是誰。」
「那怎麼辦?」
「朕派去的人應該已追上送嫁隊伍,沈將軍會帶人折回的。」他說得沉靜,這時,前面隱約瞧見了人影,殷聖鈞忙將我拉至一側站定,那邊的人顯然沒有發現我們,待他們離開,他才又拉我往另一邊走去,一面低語道,「這大霧有利有弊,咱們也和他們玩迂回戰術。」
我驚訝抬眸,見他沖我笑著眨了眨眼楮,我氣結,性命有關的時刻,他當玩游戲呢!躲躲藏藏好一會兒,敵我雙方都不見活人,倒是偶爾能瞧見倒在地上的人。有侍衛,也有黑衣人。
突然也不知誰一把抓住我的腳踝,我嚇得驚叫出來,殷聖鈞忙捂住了我的嘴,一腳將地上半死的人踢昏過去。
我瞪大了眼楮,果真听得有腳步聲過來了,殷聖鈞的臉上無笑,嚴肅道︰「跟緊了!」我點點頭,被他拉著往前跑。
明顯听到有幾隊人的腳步聲朝我們追來,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我看不到,卻隱隱覺得有銀針飛過我的耳側。
殷聖鈞的手臂突然攬住我的腰,我抬眸,這才瞧見一匹馬正站在前頭,他聚力將我甩上馬背,我慌亂地抓住了馬韁繩,他一掌拍在馬臀上,馬匹一聲嘶叫便朝前跑去。
那一瞬間,也不知怎的,我回頭就沖他大聲道︰「跟我一起走,上馬一起走!」
他略有遲疑,俊美臉上染起了笑意,可才往前一步,身後便有人圍了上去。我嚇得屏住了呼吸,那邊的人影漸漸模糊,很快便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皇上!」我大叫著他,厲風刮在耳畔,刺骨的冷,我的目光依舊定定地看著身後。
看著,看著,似乎瞧見有人朝我這里跑來,我看不清楚是誰,拉住馬韁繩的手卻猛地勒轉了馬頭,朝來人跑去。
近了,那抹朦朧明黃色仿佛在剎那間亮了,我的眼眸微微撐大,他看我的眼底有一抹詫異,我朝他伸出手,他未有遲疑,拉住我的手躍上來,我也不管前面是什麼,策馬就亂跑起來。
他將我整個人抱在身前,四周白茫茫一片,我不知道前面的路通往哪里,只知道這一刻,我身邊還有他,我不是一個人。
他的手握住了我顫抖不已的雙手,將我手上的馬韁繩拿過去,我沒有拒絕。他貼著我的背,責怪道︰「誰讓你回頭?倘若來的不是朕呢?」
我被他問得語噎,我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我會怎麼樣,只是當時來不及多想,我也說不清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地折回了。
馬駒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圍的霧氣沒有之前那樣濃厚了,看來已出了迷霧區,殷聖鈞沒有停下來,大約是擔心身後有追兵。
突然之間,胯下的馬駒似一腳踏了空,我只覺得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殷聖鈞飛快地抱住我從馬背上跳下去,沿著下坡一路滾下去。
天旋地轉,不知滾了多久,恍惚中,聞得他悶聲一聲,我們這才停了下來。
我急著睜開眼楮,周遭是一片樹林,他的後背正嚴嚴實實撞在身後的樹干上,原來我們是這樣停下來的。
他扶我坐起來,一手揉著肩,一面苦笑道︰「再若不停,不摔死也得凍死了。」
我依言瞧去,見樹後是一條河,還在正月里,若真的掉入冰冷水里,這又在荒郊野外的,可真的要凍死了。
「可是哪里摔傷了?」他見我不說話,湊過來問我。
大約是一路滾下來擱著石子了,就是後背有些疼,我模了模,搖頭道︰「沒有。」說著,我站了起來往後望去,大霧彌漫,遠處卻安靜得很,應該已甩掉了追兵。
這樣一想,我才松了口氣。
回頭的時候見那一個還坐在地上,我不免皺眉道︰「快起來,我們得離開這里。」
他無辜睜著眼楮看我,道︰「你沒受傷,朕的運氣差了點。」
我心中一緊,月兌口問他︰「怎麼了?」
他笑著指了指,道︰「下馬的時候,崴了。」
我原還以為他被那些刺客傷著了,眼下听他說腳崴了,忍不住竟笑了出來。
他的臉色一沉︰「你還笑。」
我聳聳肩,道︰「大男人居然好意思說腳崴了。」
他的長眉狠狠地擰起,額角的青筋在跳︰「男人女人都有腳,腳崴了有什麼好笑!」他就坐在樹下,一手揉著肩,一手撫著腳踝,那姿勢甚至好笑。
我吸了好幾口氣,才避免自己笑個不止,睨著他道︰「快起來吧,我們真的得先離開這里,萬一他們追來發現了上面的馬就糟了。」
他把手遞給我︰「扶朕。」
此刻我也沒時間和他計較,抓住他的手用力將他拉起來,見他右腳著地的時候皺眉倒抽了一口冷氣。
「很疼嗎?」
他勉強一笑,低頭看我道︰「沒那麼嚴重,走吧。」
我點點頭。
不敢走大路,只能沿著小河走向林子深處。
一直走,一路走,因為他受傷走得不快,整整一天我們也不敢停下。及至傍晚,霧氣才緩緩散去,河面映著晚霞五彩的光,美得像一幅畫一樣。
可我又累又餓,實在沒有心思欣賞這番美景。側臉看他,他的臉色蒼白,滿額的汗,見我看著他,笑著問︰「看什麼?」
「我……看你的臉……」
「怎麼,你到今日才發現朕好看?」
我話還沒說完呢,就被他無恥地接過去了。我翻了個白眼給他,沒好氣道︰「我是看你的臉色很難看!」
他淺淺一笑,模了兩把,道︰「累了,歇會兒吧。」
我松了口氣,扶他坐下,我又朝四周看了看。
他輕笑道︰「不必看了,我們走了那麼久,要追早追上來了。再說,霧那麼大,誰知道我們往哪個方向跑了?」
我嘆了口氣道︰「我是在找找有什麼可吃的。」
這種季節沒有野果,要是什麼都找不到,沒被殺死也得餓死了。
沒想到他倒是一點也不緊張,安然道︰「這一路走來,朕倒是發現河里的魚不少。」
我吃了一驚︰「我可不會抓魚!」
他睨著我笑︰「誰讓你抓魚?當然是朕抓。」
「你?」我忍不住看了看他崴了的腳。
他微微一哼道︰「看什麼,朕是崴了腳了,朕的手還好使著,再說,朕的眼神依舊像鷹一樣犀利!」
我被他逗笑了,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不過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樣吧,你去林子里找些樹枝木叉之類的來。」
我依言找了一堆來,他順手拿出一把匕首利落地將樹枝的一頭削尖。我訝然道︰「你哪來的匕首?」
他得意笑道︰「我們騎出來的那匹馬上,就插在馬鞍的皮套里,朕順手牽羊了,本想著對敵的時候能用到,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一身龍袍污穢不堪,泥土血漬全都沾上了,他似一點也不在意,就這樣坐在地上細細地削著樹枝。我呆呆地看著,恍然想著,這個男人若不是西楚的皇帝那該有多好?
他忽而抬眸看我道︰「愣著干什麼?把你的臂紗拿來。」
我一驚︰「干什麼?」
他指指地上的樹枝道︰「不夠長啊,你的臂紗割斷了用來固定。」
見我不動,他又道︰「不舍得?等朕回宮了,賠你一個布莊。」
我將臂紗丟給他,沒好氣道︰「能回去再說!」
他笑著看我︰「怕了?」
我踢了踢一側的樹干,道︰「我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那些人追來了,我先跑了,反正他們要殺的不是我。」
他輕輕一笑,卻不再說話。等我再回頭時,見他已將工具做好。我扶他去河邊,見他一竿下去,拎起來竟然叉了兩條魚!
「朕是不是很厲害?」他靠近我問。
我看著兩條魚流著口水,卻還是無奈道︰「沒有火,這要怎麼吃。」
他伸手指了指前面道︰「看到那個小屋了嗎?那是獵人打獵時歇腳用的,里面一定會有火折子。」
我順勢看去,果真不遠處有個小屋,我竟然沒發現。
他又叉了幾條魚上來,我們這才朝小屋走去。
我忍不住道︰「皇上失蹤,眼下鎬京怕是亂了。」
他卻低嗤一笑,道︰「不會。」
我冷笑道︰「你就不怕有心人士從中作梗?」
他的臉色依舊,看著我神秘笑道︰「朕早就留了聖旨,丞相會監國。」
我瞪大了眼楮看著他,「你知道會出事?」
他仍是笑︰「不知道,但朕卻知道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