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奪嫡 第八十一章屋漏偏遭連夜雨(一)

作者 ︰ 鳳鳴岐山

該死的,火起處一定是糧倉!這是壁虎斷尾,問題大了!

弘晴雖不曾伸出頭去,可眾人的議論卻是听在耳中的,立馬便反應了過來,知曉這幾日始終纏繞在心的陰影究竟是啥了——糧倉!只要糧倉被一把火燒了個徹底,直接的物證也就算是被湮滅了去,三爺一方要想一舉建功已是沒了可能,再想查明此案,那就須得靠抽絲剝繭的水磨功夫了,而這,對于主場之利的山東官僚們來說,應對起來顯然要輕松了許多,哪管你三爺手握聖旨,他們只消玩上一手消極不合作,三爺怕也難奈何得了這幫官油子們。

「走,去碼頭,快!」

三爺死盯著火起處看了好一陣子,臉色已是鐵青無比,而後恨恨地一揮手,從牙縫里擠出了道命令,此令一下,數輛馬車迅即改了道,高速向運河碼頭方向趕了去。

老爹這回怕是有得頭疼了,嘖嘖,這幫狗賊還真是會挑時機,此際一把火起,于賑災雖不見得有大礙,可卻能令咱家老爹顧此失彼,這等算計與拿捏當真了得,看來咱是有些輕敵了!

馬車高速地在土路上疾馳著,顛簸自是難免之事,然則弘晴卻是半點都不在意,偷眼看了看三爺那鐵青無比的臉色,心中頓時便多了幾分的感慨——康熙老爺子的密查聖旨是昨日到三爺手中的,之所以將行動延遲到明日,為的便是要確保賑災大局無礙,卻沒想到對方也算準了這一點,此際突然出手之下,三爺難免有進退維谷之窘迫了的,道理很簡單,若是三爺沒將此案捅到老爺子處,大可裝成沒撞破此事,來個眼不見為淨,奈何眼下密查的聖旨都已到了,再想回頭已無可能,這會兒既要忙賑災,又要管查案,三爺就算有三頭六臂,那也一樣不夠使。

「赫達,去,將公普奇找了來!」

碼頭區離河漕衙門並不算遠,也就只有數百步之距而已,然則三爺卻並去火光沖天的河漕衙門,而是直奔到了碼頭上,不為別的,只因三爺此際已顧不上查案,須得確保尚完之糧秣的安全,要知道這批糧秣可是「麒麟商號」趕運而來的救命糧,萬一要是出了點閃失,賑災之事可就真要出大亂子了,好在趕到之際,碼頭雖略有些亂,可一切都還算是正常,這令三爺情不自禁地長出了口大氣,但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板著臉,朝著侍衛在側的赫達斷喝了一嗓子。

「喳!」

三爺既已下了令,赫達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領著幾名侍衛便沖上了碼頭,不多會,已是陪著十數名官吏從人群里擠了出來。這一眾官吏們正是山東布政使公普奇以及幾名道台、府台,一個個官服雖還算整齊,可頭臉上卻是布滿了灰,若非官服穿著,那也就跟街頭的流浪漢沒多大區別了。

「下官等參見王爺。」

為了確保糧秣轉運無虞,公普奇以一省布政使之尊,愣是在這髒亂的碼頭上熬了整整兩天,形象糟糕不說,精氣神也差得很,盡管行禮還算是恭謹,可請安的聲音卻是沙啞得有若破鑼一般。

「免了罷,公大人辛苦了,還有多少糧待卸?」

若是不知公普奇背後那些骯髒事兒,三爺這會兒沒準會被公普奇這等忘我之工作態度所感動,可既已知面前這幫家伙都是些啥貨色,三爺自不可能被其表現出來的假象所迷惑,當然了,該有靛恤還是要的,三爺還是很和煦地夸獎了公普奇一句,只不過也就只有一句而已,三爺眼下最關心的還是糧秣的安全。

「回王爺的話,還有三千四百余石待卸,非是下官等不盡心,實是來的都是小船,人手難以調度齊整,看進度,怕是須得到明日午後方能卸完。」

一談起卸貨的進度,公普奇便是一肚子的苦水,不是他不盡心,也不是他調來的人手不足,而是「麒麟商號」此番為了趕時間,找來的都是些快船,速度上倒是比肚大能裝的官方烏篷船要快上不少,可一者是容量有限,每艘船能派上去搬卸的人手也就有限,二來麼,船型狹長,能靠上碼頭的船只就少,兩因素這麼一疊加,卸糧的速度實在是快不起來,再者,卸下的糧食還不能馬上運走,須得過了重,再登記了編號,方才可以裝上各道、各府派來拉糧的馬車,整套手續下來,可謂是繁瑣無比,進度自然也就快不起來,公普奇這回可是吃了大苦頭了,此際听得三爺問起,還真就想哭的心都有了。

「嗯,那就辛苦公大人了,山東各府災民嗷嗷待哺,我等身為朝廷命官,自當為災民做主,須臾輕忽不得啊,諸公還請各自努力,事後本王自當為諸位請功。」

三爺這幾日可沒少親自來碼頭,自是清楚卸貨之難,他問起進度一事,本意並不在卸貨進度本身,而是要確定這幫子山東官員們會不會連這批糧秣都一起坑了去,這會兒見公普奇雖頗有抱怨之意味,卻並無打這批糧秣之主意,心中自也就稍安了些,這便拿出欽差阿哥的架勢,作了番無甚營養的動員。

「王爺放心,下官等定當竭力而為之!」

在場的都是老官油子了,對于三爺所謂的請功,其實都沒怎麼往心里去,畢竟這等災情之下,賑災本就是各府必盡之義務,做得不好,那就是大罪一條,可即便做好了,那也不過是該當的罷了,指望立功,斷然是不現實之事,不過麼,三爺既已開了口,大家伙再怎麼著,也得表上一表決心方可。

「嗯,那就好,諸位且都先忙去罷,公大人且請稍候。」

既已知此批糧秣不會出問題,三爺的心可就轉到了河漕衙門一事上去了,鼓勵了眾官員幾句之後,便即遣散了諸人,只將公普奇留了下來。

「公大人,河漕衙門這火是如何起的?」

眾官員去後,三爺瞥了眼垂手而立的公普奇,一派隨意狀地問了一句道。

「王爺明鑒,下官實是不知,先前火起之際,下官正在碼頭上指揮調糧,待得听到響動,那火便已是沖天了,因著擔心碼頭有亂,下官也不敢讓人去救火,正自惶急間,王爺也就到了。」

公普奇顯然早就料到三爺會這麼問,自是不可能踏入三爺言語中的陷阱里去,也就只是畢恭畢敬地回答了些規矩話,自然是半點參考價值都沒有。

「嗯,若非公大人指揮若定,這碼頭上指不定還得亂成啥樣,也罷,公大人且接著去忙好了,但消能確保糧秣無虞,便是大功一件,本王自當上本為公大人請功。」

三爺原本也就只是姑且一問,並沒真指望能從公普奇這等老奸巨猾之輩口中探得些蹊蹺,這一見公普奇一推三四五,便已是再問下去,也一準是白問無疑,自是懶得再多 ,交待了一句之後,便打算趕去河漕衙門看個究竟。

「公大人,您先前說那火是一起便已沖天的,可是如此?」

沒等公普奇退下,弘晴突然從旁插了一句,打斷了公普奇告辭的話語。

「這個……」

公普奇顯然沒料到弘晴會突然殺將出來,一時間還真有些個反應不過來,遲疑了一下,並接作答,而是偷眼望向了三爺。

「怎麼?公大人可有甚礙難麼?」

三爺雖也沒料到弘晴會在這等場合朝公普奇發難,但卻並言喝叱弘晴的突兀,反倒是幫著向公普奇施壓了一把。

「王爺見諒,下官只是有些走了神,呵呵,這火還真就是一起便沖天了的,小王爺若是不信,大可在這碼頭上隨便找個人問問便可知分曉,下官又怎敢虛言哄騙王爺。」

弘晴的話,公普奇可以不理,可三爺也開了口,公普奇就不能不答了,就算心中再惱火,他也只能是陪著笑臉地解釋了一番。

「原來如此,敢情這火跟咱這碼頭上是一點關聯都沒有的,這就好啊,為防將來扯皮倒灶,就煩請公大人組織些人手,幫著把所見之火起情形整成供詞,以備將來之用,如此可成?」

有了自家老爹的撐腰,弘晴交待起事情來,自也就底氣十足得很,雖說是以商量的口吻與公普奇交換意見,可內里卻滿是不容拒絕之意味。

「這個……,也好,只是眼下碼頭上正自忙亂,此事恐須得待諸事定後才好著手,這一條,還請小王爺海涵則個。」

公普奇實在是搞不明白弘晴為何要來上這麼一手,可下意識地便不想按著弘晴的步調去走,只是見著三爺先前的支持之力度,卻又不好明著拒絕,這便打算來上個拖延之策。

「此事好辦,張琪!」

三爺雖也不明白弘晴這一手的用意,但卻並沒打算當即發問,而是直接點出了一名手下文書的名字。

「屬下在!」

三爺話語一落,便有一名身著文士服的青年書生從旁閃了出來,高聲應了諾,這人正是王府文書張琪,其原本是三爺在上書房進學時的書童,後因寫得一手好字,又小有才學,三爺對其信重有加,特為其月兌了奴籍,又將其收為門下,目下在王府任文書,三爺有意栽培于其,此番帶其辦差,便有著歷練于其,以備將來大用之意。

「仁山(張琪的字),你就留在此處,幫著公大人將證供盡皆錄好,明日一早本王要用,都記住了麼?」

三爺壓根兒就不去看公普奇那張有些發綠的臉,不容分說地便將此事敲定了下來,一見及此,公普奇除了苦笑之外,還真不知說啥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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