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飛是個存在感很低的人,這也是李林最欣賞他的一點。
存在感低的人混跡人群,若非刻意表現,很難引起別人的注意。李林之所以選擇與他同行,大約也是看重這點,就像搞情報工作的美女反而找不到搭檔一樣,誰也不願花枝招展惹人注目。
低存在感的邵飛趴在雪地上,沒有引來任何關注,沒人在乎他的死活。
趴下,不是為了躲藏。邵飛也想跑,只是沒跑兩步就被飛石擊中,絆倒在地。
邵飛看了眼害自己跌倒在地的罪魁禍首,眼神中充滿哀怨︰「為什麼是我?」
選擇,源于信任。這句廣告詞用在這里恰如其分。
就像蕭心妍和納木選擇信任李林,就像三位少爺選擇追隨範升——好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信任。
陳鵬瞪著突然停下的範升,氣喘吁吁的問道︰「你怎麼不跑了?」
範升筋疲力盡瞪在雪坡上,抻著腦袋看了眼遠處的幾個模糊身影︰「這個距離,應該差不多了吧……」
「哈?什麼意思?」
「你沒看見李林沖我們使眼色,叫我們躲遠點嗎?這個距離,夠遠了吧?」
「啊,是這樣……當然,我當然知道,」陳鵬臉色尷尬,打著哈哈︰「我是說,為什麼不再躲遠點?」
「你們穿著那玩意兒,」範升指著陳鵬臃腫的褲腿,「當然想跑多遠能跑多遠,我這體格,沒斷氣算好了。」
「咳咳,你以為我們輕松?」高盛連喘帶咳的被查爾斯攙著追了上來︰「就屬你們兩個跑得快,別忘了我是病號,病號!」
「你們知道他有什麼打算?」查爾斯問道,嘴里的他指的是李林。
「鬼知道。」範升答道。
「不知道你還跑?」陳鵬瞪了範升一眼。
「不跑等死嗎?」範升翻了翻白眼︰「我們是炮灰,炮灰你懂不懂?不管哪邊佔上風,都是我們先遭殃。」
「如果他不是‘跑’的意思呢?」
「那也沒差啦,他贏了我們回去,他輸了有多遠逃多遠,被抓住就投降……」
「你還能更無恥嗎?」
「彼此彼此,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追那麼快……」
「好了,都別吵了。」高盛發話道︰「誰身上帶著鏟子,挖個坑出來。」
「干什麼?」
「廢話,當然是躲起來,我就不信茫茫雪地中,誰能找得到我們。」
當高盛幾人爭論著誰去挖坑的時候,李林和納木正在苦苦掙扎。
鯊就像個只懂執行命令的機器人,果然不再攻擊蕭心妍,而將目光鎖定在李林、納木和納拉水兒身上。
受了傷的野獸更加殘暴。
雖然鯊受了傷,動作不如之前那般靈敏,但是殺氣更盛,給迎戰他的李林帶來極大的壓力。
納木承擔的壓力也不小,盡管他始終不拿正眼看納拉水兒,但是有意無意總在護著對方,揮動的兩截長矛如同飛輪,密不透風,劇烈的運動令他的傷口再次崩裂,血水不斷滴落。
再這樣下去的話,納木一定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邵飛趴在雪地上,看著以命搏命的李林和納木,眼神中充滿了掙扎。為什麼選擇我?
選擇,源于信任。那麼信任是什麼?
「別跟我談信任,我就不該相信你!」自然科學欄目組的美女主持怒道,一對因為氣憤劇烈的起伏著,「一條小蛇就把你嚇成這樣,你還算不算是個男人?」
我算不算個男人?當然,難道要我月兌褲子給你看?可是,那條蛇真的很可怕,我真的不是故意丟下你不管,要我怎麼說你才能相信我呢?
「你說你有勇氣?好,那你證明給我看啊!」
證明,怎麼證明……我的勇氣?
對了,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不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氣嗎?
可惜我令人失望了,我以為我能夠直面死亡,然後……我投降了,我一直試圖逃離危險,但是那個家伙,那個叫李林的家伙,總是一次次害我陷入危險境地。
也許他死了,對我才更好吧?但是他死以後,我能活下去嗎?
他又受傷了,這一次傷得更重,見鬼偷襲,見鬼的貫通傷,這樣還不死,真讓人難以置信。我會擔心他?開什麼玩笑,我和他沒有交情,只有相互利用。對,一切都是交易。
我決定幫他,這是一場交易,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
「真的,沒問題嗎?」邵飛猶豫著,攥緊了右手。
「咳!」李林單膝跪在地上,大口的咳著,血沫和髒器碎片從口鼻中不斷噴出,化作淡粉色的霧。
李林用力攥緊刀柄,刀鋒刺透冰雪,扎在岩石上,他掙扎著想要起身,最終還是失敗了。
「呵呵呵,真是精彩!」伊蓮娜嬌笑著走上前來,制止住欲下殺手的鯊,用槍挑起李林的下巴,恨恨道︰「風水輪流轉,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到來吧?」
李林吐了口血痰,淡淡說道︰「看到你的臉,總讓人想到螳螂捕蟬的故事。」
「哼,上次是你運氣好,這次我們的身份反過來了,我不信你還能逃月兌升天!」
「你以為你是黃雀?」李林冷笑著,牽動了月復部傷口,發出一聲痛哼。
「鯊是螳螂,我是黃雀,而你是蟬,難道不是嗎?」伊蓮娜得意的問道︰「怎麼樣,這一槍痛不痛?」
「伊蓮娜,別和他廢話了。」布萊特皺眉道。他倒不是對伊蓮娜開冷槍的行為有什麼不滿,而是因為己方的處境好不了多少,失去了運輸工具,他們要離開雪原也不是件輕松的事,伊蓮娜掉釁在他看來毫無必要。
「本來還想讓你多活一會兒的。」伊蓮娜惋惜的看著李林。
「彼此彼此,」李林瞥見那個雪地中爬起的身影,又看了眼遠遠退去的納木等人,咧嘴笑著,露出一口紅牙︰「你還是不明白,到底誰才是黃雀。」
「別說廢話了,再見。」伊蓮娜冷漠的說著,拉下槍栓。
「小心!」耳邊傳來布萊特的喊聲,伊蓮娜回頭一看,只見原本一直趴在地上裝死的邵飛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手里握著一個金屬罐,掄起胳膊,用力扔了過來。
「什麼鬼……」伊蓮娜看著落在身旁的「飲料罐」,撇著嘴挖苦著,話還沒說完,突然被一陣詭異的震動打斷。
「嗡——」一個聲音從心底響起。是的,耳朵里明明沒有听到任何聲音,那聲音仿佛是從五髒六腑中發出的一樣。
暈眩、惡心、無法呼吸,全身每一顆細胞都像要爆炸開來!這一刻,伊蓮娜恨不得能夠割開自己的喉嚨。
李林滿足了她的願望。他同樣承受著的痛苦,握緊刀柄的手用力撐著,另一只手一把握住頂在喉嚨上的槍管,借助拉扯的力,猛地飛撲上去,一口血牙狠狠咬住伊蓮娜的喉嚨。
下顎,是人身體力量最大的地方,普通人的咬合力都有近百公斤,更不要說非人的李林了。這一口咬的極狠,伊蓮娜的筋肉喉管皆被咬斷,污血噴的李林滿頭滿臉。
「這個混蛋,時機卡得真準。」這是李林昏迷之前最後的念頭。
……
次聲波炸彈。當初從範升手里收走,一直交由李林保管,剛剛他丟給了邵飛,就是指望對方能在最後關頭用出來,和敵人拼個魚死網破。
不是誰都有同歸于盡的資格。你打不過可以跑,對方也是如此,李林一直在制造機會,期待能將三人一網打盡,其間有好幾次機會,但是邵飛不知出于什麼原因沒有抓住,直到最後關頭,才將殺手 丟了出來。
結果還算不錯,至少不會誤傷他人。
這樣想的李林,犯了個很嚴重的錯誤。無論是他亦或邵飛,甚至對這個計劃一無所知的高盛等人,都沒有預料到次聲波炸彈在雪原上能產生多大威力。
事實上幾個人中只有李林對這種炸彈的威力有所耳聞,而親身經歷,才能體會到那種低沉的震動的恐怖。這種傷害是全方位的,無視防御,直接作用于全身上下每一粒細胞,絕不是千刀萬剮能夠形容。
次聲波本身帶來的殺傷只是一方面,更可怕的是它引發的一連串連鎖反應。
大地在震顫,蛛網般的裂隙自爆炸中心向外輻射開去,無聲的回聲在群山中回蕩,化作引擎發動的轟鳴聲,化作一連串雷鳴,大塊大塊的積雪夾裹著沙土和岩石,從一座座峰巒上崩涌而下,化作白色洪流,將沿途的一切淹沒。
這是一片末日版的景象,在大自然的恐怖威力下,人類渺小的力量,簡直不值一哂。
正在努力挖著雪坑的範升回頭看見山坡上涌來的雪浪,嘴巴一哆嗦,叼著的香煙掉在了地上,耳畔傳來高盛撕心裂肺的罵聲︰「「李林你這個王八蛋!」
「李林!」被納木掩護著逃過一劫的蕭心妍一把甩開納木的手,向著李林倒下的地方奔去,眼看著距離李林只剩下二三十米的距離,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天崩地裂的巨響……
匆匆追來的納木踉蹌著剎住腳步,在他的面前,方圓數十米範圍內的一切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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