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逃港’來到香港後,在座的並沒有過上他們心目中香港人的生活,還經常受人白眼,被人‘北佬’‘北佬’地叫著,時刻受到本地人的歧視和排斥。出個力也要受到盤剝,生活也沒有什麼著落,饑一頓,飽一頓,如果不是大家扎堆、抱團,可能早就有人餓死了。
听了劉富的忽悠,大家都對南洋華僑自強會心生向往之心,但又不知是真是假,心里沒有底,于是,不約而同地看向鄭風,想得到證實。
鄭風見劉富很能忽悠,也不作聲,只笑著點了點頭,算是肯定劉富說的是事實。
「那鄭老板也收下我們吧!」江山更加興奮,直接嚷嚷起來︰「我們在這里都是些孤家寡人,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我們不求什麼富貴,所以工資好說,只要能和劉富一樣過日子,老了有保險就可以。」
「對!每天有魚有肉就成。」
「我們力氣大,人也勤快,用我們鄭老板你肯定合算。」
「我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只要離開這里,讓我干什麼都行。」
有江山的開頭,其他人也經不住南洋華僑自強會的世外桃源考驗,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搶著表態。只有莊清華繼續斯斯文文地吃肉喝酒,一言不發,一幅榮辱不經、高深莫測的樣子。
鄭風一台手,讓大家清靜下來,然後笑了笑,看了看莊清華,然後回過頭來對江山道︰「大山兄還沒有征求你莊大哥的意見呢!你自己說了算不算數。♀」
「大哥!」江山一愣,看向莊清華,等待他的支持。
「那得看鄭老板讓我們干什麼活了。」莊清華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鄭風的眼楮,笑盈盈道︰「如果出苦力,江山就可以說了算。但如果是其他營生,比如讓我們去打仗,就得另外好好商量商量再說。」
一听莊清華說到打仗,大家都驚疑不已。江山從來都是言听計從、無條件服從莊清華的,這次卻是一頭的霧水,心里產生了一些疑問,模了模自己的後腦勺,盯著自己的大哥遲疑道︰「打仗!不可能吧?」
莊清華不為所動,繼續笑盈盈地看著鄭風,道︰「你還是問鄭老板吧!」
「哈哈……」鄭風覺得自己見到高人了!這指揮部隊打過仗的軍官就是不一般,到底是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這頭腦就是敏銳,鄭風自問自己和劉富沒有說過什麼敏感的事情,怎麼莊清華這家伙就能知道自己想讓他做的事呢?
鄭風是服了,但也從莊清華的眼神中看到一種渴望,知道就是去打仗,莊清華也會跟自己走,于是給了一個既不否認也不認帳的回復︰「莊大哥說笑了,我的家族都是做實業的生意人,家大業大,想為南洋華僑出一份力的心思到是有,但要說打仗,不逼到走投無路的份上,怎麼會拿自己家族的前程做賭注呢?」
莊清華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鄭風的眼楮,好像要看透鄭風的心似的。
鄭風愣了一下,然後才意識到剛才自己每次注意莊清華時,好像對方都看在著自己的眼楮,剛才鄭風都沒有在意,現在一想才意識到莊清華始終都在觀察自己,可能被這個老狐狸看出些什麼,不然莊清華怎麼能判斷出自己的想法。
看著鄭風有些飄拂不定的眼神,莊清華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戰爭年代,莊清華總是研究對手的兵力部署、火力情況、地形地物和氣候條件,從來不做心理學家想做的事,去琢磨別人的想法。
直到抗美援朝回國後,莊清華在各種政治運動中吃夠了虧,才開始學著琢磨人,後來自己成為了審查批斗的對象,他就開始琢磨研究審查他的保衛干部的心思,靈活應對,吃虧的次數明顯減少,後來才有機會帶著江山在審查組的監視下逃月兌。現在的莊清華琢磨人已經成了習慣,一有機會就琢磨人,近段時間莊清華覺得自己琢磨人的本事大漲,曾考慮自己是不是可以擺攤算命掙錢了。
鄭風一出現,莊清華就對他產生了濃厚興趣。因為鄭風不一般,莊清華一眼就看出他是個歷世不深的讀書人,但言談舉止中又透著一種自信,後面又跟著一個馬仔,莊清華斷定他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而且是那種讀過書,有文化的有為青年。
可奇怪的是這個少爺對陳悅好像沒有什麼企圖,眼神里還有的一種憐愛之意,好像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出于同情而幫助陳悅父女倆,這樣的富人也有,但很少有,鄭風確實是一個不一般的人。
更奇怪的是當莊清華請鄭風喝酒時,他居然真的坐下來和他們這些窮酸踫杯,還讓自己的馬仔買來一大堆的吃食。
這反常的舉動讓莊清華意識到鄭風一定有所圖,對他就更關注起來。
待江山說起自己兄弟兩的非凡經歷時,別人都是听故事,而鄭風則是對自己兄弟倆人產生了興趣,莊清華一度以為鄭風家是做黑道生意的,因為黑道生意需要他們這樣的武夫,但鄭風身上沒有一絲匪氣,目光很純靜,一看就是剛剛踏進社會的理性文藝青年,不是那種否就伸手的人,這與黑道人事不合。
直到劉富在談話中提到南洋華僑自強會和他們的幾個海島,莊清華這才想通了︰目前南洋排華勢力日盛,印度尼西亞更甚,而鄭風又來自印度尼西亞,南洋華僑自強會自然就是一個為南洋華僑爭利益的政治團體,這個團體又在全力經營幾個海島,那麼這幾個海島必然是南洋華僑自強會的基地,有基地就需要武裝,這樣鄭風對他們感興趣就一點都不奇怪了,而莊清華最後的測試,則讀懂了鄭風的全部心思。
「我剛才是開了一個玩笑。」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莊清華不免有些激動,目光從鄭風的眼楮上轉到自己的酒碗上,沉吟了一會才道︰「我和江山之所以逃港,就是想再得到一個機會,所以不管鄭先生讓我做什麼,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跟鄭先生走,因為你能給我最後的機會!我希望能得到這個機會。」
莊清華的說法,沒有出乎鄭風的意料,不過既然莊清華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意思,鄭風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里由衷的高興,于是伸手與莊清華相握,表示對他的歡迎。然後道︰「莊大哥和江山大哥是我們南洋華僑自強會急需的人才,你們能加入我們南洋華僑自強會,是我們的幸運和造化,也是我鄭風這次香港之行的最大收獲!在此,讓我代表自強會執委會表示熱烈的歡迎!我們南洋華僑自強會其實是一個……」
莊清華既然決定了和南洋華僑自強會合作,鄭風也就不藏著匿著,開誠布公地與莊清華談了南洋華僑自強會的性質、宗旨和目前的情況和打算。
莊清華一直靜靜地听著,待鄭風介紹完了才道︰「你們南洋華僑不容易啊!我在緬甸遠征軍的時候就接觸過南洋華僑,那個時候中國人很接觸到汽車,很多南洋華僑回國當司機幫我們搶運美國來的物資,為抗日出了大力,也有很多人犧牲了。唉!誰能想到**就那麼敗了呢!如果**不敗,就沖著抗日時南洋華僑出錢出力,這次**也會幫你們。」
鄭風能從莊清華的狀態中看出莊清華對自己在**經歷的留戀,說到這兒時,莊清華有些失神,拿起一塊燒鵝啃了兩口,沉吟了一會才道︰「現在**在台灣受到共軍的威脅,沒有干涉南洋的能力,也不會有那個心思。共黨一直在與蘇聯論戰,時刻有走向決裂的危險,實際上已經被國際社會的主流所孤立,所以十分在意與非主流國家的關系,而印度尼西亞等南洋國家者是共黨積極爭取的對象,利益所致,幫你們也不可能。而且共黨內部又剛剛從三年自然災害的困境中走出來,元氣大傷,真要有心,也是無力支持。」
莊清華的判斷與穿越一家的思路大部分是一致,只是後面一部分顯然他是低估了無產階級專政的偉大力量。原時空的歷史經歷證明,當大陸共黨真要支持,讓全國人民勒緊褲腰帶,是可以迸發出無窮力量的,越南戰爭的勝利就是典型的例證。當然,在沒有‘金手指’的情況下,莊清華的表現應當屬上乘,這次能得到這樣的人才,鄭風算是露大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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