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眾人醒來收拾妥當便齊齊朝著了悟禪師的住所而去,每個人都想得到了悟禪師的卦簽,可是她們卻忘記了,了悟說過,他今後余生只剩下最後一卦,而且只為有緣人卜卦,所以,即使大家蜂擁而去,也改變不了什麼!
此時,楊思桐窩在被子里,面色慵懶,表情迷離,睡的正香。青玉進來,看見的便是自家小姐睡得正香,絲毫沒有起床的打算。
雖然她也不像打擾小姐睡覺,可是,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以及表小姐她們都已經收拾好了,就等著小姐一起去了。可小姐現在卻還在睡覺,若是小姐不跟她們一起,只怕傳到老夫人耳里會對小姐不好,所以,還是叫醒小姐吧!
「小姐,快起來吧!表小姐和小姐們都已經收拾妥當,就等你了。」青玉推了推熟睡的楊思桐,說道。
‘唔…’囈語了一聲,楊思桐翻了個身,繼續睡。
見此,青玉蹙了蹙眉,眼珠轉了幾圈,忽而眼楮一亮,有了。然後,只見青玉拿著一根細細的羽毛輕輕的在楊思桐鼻端下掃來掃去,嘴角含著賊賊的笑。
果然,楊思桐鼻子微微聳動,繼而雙眉緊蹙,然後,大大的打了個噴嚏。「青玉,有什麼要緊的事兒竟然讓你用這種辦法叫醒你家小姐我,嗯…」
那樣子,大有你要是不給個合理的解釋,我就收拾你的樣子。
不理會自家小姐的威脅,青玉笑道︰「小姐,你忘了,今兒是眾家小姐要去听了悟禪師講禪語呢!這會子只怕好多人都已經到了呢!大家都想著讓了悟禪師給個指引,就怕去遲了。這不,老夫人的意思是說︰讓小姐和表小姐她們也一起去看看,不圖了悟禪師的卦簽,那也湊個熱鬧嘛!這不,表小姐和二小姐,三小姐她們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了。」
青玉說著,朝著門外努了努嘴。
「哦…」楊思桐怏怏的答了聲,隨即便讓青玉為她梳起頭來。隨意的挽了個墜雲髻,上面別著一朵粉色絹紗堆成的芍藥,做花的人很細心,絹紗上還染著淡淡的芍藥馨香,乍看之下,和真花幾乎沒有分別。
除此之外,發髻上還插了一只嵌寶琉璃纏絲發簪,簪子頂端垂著長長的流蘇,隨著走動輕輕晃著。配著楊思桐那一身蘇繡的湖藍錦緞對襟褙子,越發顯得她氣質清新淡雅,姿容無雙。
看著鏡中熟悉的容顏,楊思桐勾唇一笑,帶著成熟的氣息和迷人的優雅,又帶著一絲少女特有的嬌憨和嬌俏,讓人一眼難忘。
「小姐真漂亮,你三小姐好看多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那麼沒眼光,竟然覺得三小姐好看。」青玉撇了撇嘴,繼續說道︰「三小姐好看是好看,可是三小姐身上總是有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淮坊的那些人,三小姐身上就有那種氣息。」
青玉嘴里的淮坊,便是京都最大的煙花之地。
其實準確的說,淮坊就是一條長街,但是在這條長街之上,所有的營生都是青樓。早年,淮坊還不叫淮坊,是先皇見那里幾乎全是青樓楚館,為了方便治理,先帝爺便下旨將京都的青樓楚館統一歸攏,這便有了淮坊。
「青玉,這話在我這里說說也就算了,可別出去說,再怎麼說?三妹也是楊府的小姐,要是傳出這樣的話,那不是毀了三妹的清譽嗎?」楊思桐看似呵斥的說青玉,實則卻是告訴她,不要只在府里傳傳,最好是傳出去才最好。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青玉笑著褔了褔身,心中明了。
「走吧,要是讓表姐等久了,只怕祖母會怪罪呢!所以啊!為了祖母不怪罪于我,還是快些去吧!」楊思桐笑笑,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出了屋子,繞過一個假山,便看見楊思宇,楊思琦,楊思蓓,以及羅夢婷笑容盈盈的坐在院子里,那樣子,似乎看上去相處的很融洽。
當然,若是忽略羅夢婷眼底時不時閃過的不甘和屈辱,以及楊思宇等人嘴角微微的嘲諷的話,那就更好了。
楊思琦坐在凳子上,臉上掛著淺淺笑意,她穿著一身白色的對襟褙子,上好的衣料上面繡著朵朵淺粉色的蓮花。頭發也為了配合衣裳的裝束而挽上了蓮花髻,發髻中央部位用一指寬的綢帶做成了蓮花的樣子妝點其上。右邊的發上插著一只粉色的蓮花簪子,與衣衫上的粉色蓮花遙相呼應,看起來相得益彰,很是美麗。
而楊思宇則是穿著一身淺綠的掐腰小襖,上面繡著幾株蘭花,顯得清新別致卻又不失禮儀,反而有種濃濃的書卷氣和文靜氣息。頭上插著配合衣衫的蘭花簪子,益發顯得楊思宇氣質淡雅。
至于楊思蓓,則是穿著一身淺紫色的對襟褙子,因為還未及笄,所以裝扮上到不怎麼用功,但卻打扮的頗有幾分嬌俏的意味。
而羅夢婷和眾人比起來便顯得有些寒酸了,她穿著一件橘色的對襟褙子,看那樣子,衣料也不是很好,只是中等的蘇緞而已,而那緞子上的花色也是早幾年就不時興的花樣。頭上戴了一串用絹紗挽成的杜鵑,耳上掛著一對湖藍色的耳環,除此之外,便只手上戴著一對纏金鐲子。
「哎呀,姐姐終于出來了,我們可等了好久了呢!」楊思蓓看似撒嬌的上前拉著楊思桐笑道,實則卻是暗指楊思桐架子大,仗著嫡女身份遲遲不來,讓她們在這里干等著。
看著楊思蓓嬌俏的模樣,楊思桐笑了笑,說道︰「這天還早呢!難道四妹是有什麼要緊事麼?這麼急?」
楊思桐的語氣听起來沒有絲毫的不悅和譏諷,仿佛真的只是在打趣妹妹一般。
楊思宇微微垂眸,唇邊漾著淺笑。「我們可不像姐姐那麼好夢,這不,早早的就起了,我們可是很想要得到了悟禪師的卦簽呢!畢竟,禪師這可是今生最後一卦了呢!」
楊思宇的話里有著微微的嘲諷,暗指她們沒有楊思桐的好命,身為嫡長女,可以享受到一切最好的待遇,無論是在家,還是今後挑選夫婿,都不是她們這些庶女可比的。
听著楊思宇的話,楊思桐淡淡的笑著,眼里有著淺淺的責怪和不悅。「二妹今早上是吃了什麼?怎麼這麼大酸味兒。」
這話說的楊思宇一噎,面色很不好看。「瞧姐姐這話說的,什麼酸味兒不酸味兒,這知道的也就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姐妹在為誰拈酸吃醋呢?」
這話說罷,不僅楊思桐面色瞬時難堪,就連楊思琦和羅夢婷也是面色微變,幾人看向楊思宇的眼神全都帶著不滿和責怨。
「二姐這話還是不要亂說,什麼拈酸吃醋,說的好像是在為男子怎麼了似的?虧得這里沒有別人,要是這話傳了出去,咱們姐妹的臉面還要不要,楊府的臉面還要不要。況且,這里還有表姐在呢!你這話是指誰呢?」
楊思琦看似大義的指責楊思宇,可是听著她這話,楊思桐卻在心中暗笑。羅夢婷和她母親楊如珠匆忙投奔而來,事先也沒有听到任何風聲?所以,早在楊如珠母女住下之後,府里便傳出了許多版本,說什麼的都有。
其中有說楊如珠在丈夫死後,想要女兒不再像她那樣嫁個不值當的人,于是便帶著女兒投奔娘家而來,希望借由章氏的人脈為羅夢婷找個好婆家。
也有說羅夢婷已經許下夫家,可是楊如珠卻不願意將羅夢婷嫁給對方,于是便帶著羅夢婷離開了夫家本籍。
而最最離譜的卻是,說羅夢婷在她父親的老家本籍家鄉淮揚,與一男子有不清不楚的關系,而這個男子又正好是當地知縣女兒的夫家。于是,得知羅夢婷與知縣未來女婿的關系,知縣一家大怒,便要教訓教訓羅夢婷,因此,楊如珠母女在本籍淮揚待不下去,這才想起來京都投奔娘家。
當然,無論是哪個版本,章氏都是不知道的,而楊如珠和羅夢婷,雖然知道,但因確實是借住兄舅家,所以即使心中惱怒,卻不得不裝出不知道的樣子。
幾個版本之中,除了知縣那個,其實都是亂說的。
楊思桐可是知道,羅夢婷確實是與知縣女婿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猶記得前世,羅夢婷和其母親楊如珠來投奔自己家後,章氏給敲定了一門親事,那是門極好的親事。可是就在雙方要交換庚帖的時候,卻在這時鬧出了知縣的事情。
于是,章氏大怒,並揚言羅夢婷的親事她不會再管。楊如珠眼見事情暴露,知道就憑她的人脈和臉面,想要為女兒找一門好親事是不可能的。于是苦苦哀求章氏,請她不要不管她們母女,經不住女兒的求情,章氏最終還是為羅夢婷找了一門親事,只是卻不如之前找的那門。
這件事,當時是被章氏嚴令誡口的,若是誰傳出半點風聲,就直接打死。所以,即使當時羅夢婷那件事暴露了,但知道的人卻沒多少!
而今世嘛!
楊思琦又是從何得知的呢?
羅夢婷漲紅了臉,貝齒咬著唇瓣,泫然欲泣的看著楊思琦,聲音里有著控訴和委屈。「三妹妹這是什麼意思?我知道我和母親貿然前來是有些不妥,可是…可是我和母親是經過外祖母和舅舅同意才住下的。三妹妹現在說這話,是要打我的臉麼?」
說到這里,羅夢婷眼淚嗽嗽而下,那嬌俏的模樣配上落淚的樣子,好不可憐。
而事實上,羅夢婷心里卻恨得要死。這個該死的楊思琦,竟敢拐著彎兒的罵自己,她這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和母親不過是外人,只是借住在楊府的人麼?
還有,楊思琦話中暗含的意思是想說明什麼?
難道說,她知道那件事了?
不行不行,那件事千萬不能讓祖母知道,若是祖母知道了,還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呢!要是祖母因此不管自己的親事,那不就完了。
「瞧表姐這話說的,好像我多不樂意你和姑媽住下似的。說句不好听的,妹妹我在府上也只是個庶女而已,哪兒敢給姑媽和表姐你臉子看呢!我剛才只是就事論事而已,表姐可千萬別多心才是!」楊思琦甜甜的笑著,一雙彎彎的似月牙。
「是麼?那還真是我多心了!」羅夢婷笑著說道,完了,眼眸低垂,眼底怨恨非常。
楊思宇嘴角噙著冷笑,說道︰「哎呀!三妹這是說話的,瞧你把表姐給氣的,這要是讓祖母知道了,那可怎麼辦呢?」
听著楊思宇說話,楊思琦轉頭看著楊思宇,似笑非笑。「二姐這是在挑撥離間麼?」
脖子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要不是為了面子,她真想一巴掌給楊思宇朝華過去,然後狠狠的劃花她的臉。
楊思宇狀似驚訝的看著楊思琦,語氣微嘲。「三妹,這‘挑撥離間’幾個字我可不敢當,誰不知道祖母可是很疼姑媽的,這個霉頭,我可不敢觸。」
楊思宇手拿絹帕掩唇輕笑,譏諷意味十足。
「是麼?可我看你好似一點也不像不敢的樣子!」楊思琦冷冷的看著楊思宇,心中不知道暗罵了多少句賤人賤人賤人……
「哎呀!二姐三姐,你們吵什麼吵?咱們該走了,瞧瞧你們都誤了多少時間了?還說個沒完,要是再說下去,這天都黑了。」楊思蓓不滿的看著呱噪的幾人,甚是不耐煩。
「好了好了,別再說了。四妹說的是,我們都誤了‘很多時間了’,可不能再誤下去了。要不然待會兒妹妹們沒得到了悟禪師的卦簽,豈不都要怪到姐姐頭上不是。」楊思桐笑著上前,然後又親昵的拉著羅夢婷的手,略帶歉意的說道︰「表姐可別和她們生氣,她們都是被母親慣壞了,其實心眼兒不壞的。尤其是三妹,那可是一根腸子通到底,說話都直直的,不過說說也就忘了,表姐可別忘心里去。」
羅夢婷僵硬的笑笑,說道︰「怎麼會呢?我不會往心里去的。」
看著羅夢婷如此,楊思桐心中暗笑。不往心里去,只怕是已經將對楊思琦的恨意刻入骨髓了吧!這會兒只怕是恨不得弄死楊思琦才好呢!
「那就好,其實表姐和她們相處久了就知道了。我這幾個妹妹呀!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心眼兒都很好的,表姐多住些日子就知道了。」楊思桐笑容和藹,語氣從容,似乎真的只是當羅夢婷和楊如珠母女住段時間便走。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而羅夢婷,更是有苦難言,明明她和母親是要在舅舅家常住直到自己出嫁的。可是這話又不能和她們講,看著楊思桐如此關切的樣子,羅夢婷真想大聲的告訴她,她不是住段時間就走的。
可是,能說嗎?
那當然是,不能。
「嗯,我知道了。」羅夢婷點頭,嘴角含笑的看著楊思宇和楊思琦,說道︰「剛才是我失禮了,還望妹妹們不要計較才是。」
羅夢婷明白,在這個家里,她是沒有資格和她們爭辯什麼的。雖然楊思宇楊思琦等人只是庶女,可是她們畢竟是楊家正統的人,而自己,卻是一個戲子的女兒。不僅如此,自己還是和母親一起來投奔而來的,所以,在沒有足夠的資本之前,她不會再為自己爭辯了。
听著羅夢婷的話,楊思琦只是微微笑笑,並不言語。在她看來,對于這個表姐,她實在是沒有必要對她上心,因為她根本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一個拋棄高貴嫡女身份,舍棄上好門當戶對的親事,被逐出家門,轉而跟著一個戲子遠走他鄉,而這個女子生下的女兒,那便是戲子的女兒,身份地位比她這個庶出的還不如。所以,有什麼值得關心的?
而楊思宇則不同,她朝著羅夢婷眨眨眼,笑道︰「姐姐說的是,我可從來沒有不歡迎表姐吶!對了,也不知道表姐要住多久?所以啊!趁著表姐還沒走,咱們姐妹可要好好的親近親近才是。」
楊思宇不說還好,一說,羅夢婷心底最不願讓人提起的事兒又被楊思宇生生的抓了出來,扯得她生疼。
「二表妹說的是,咱們姐妹是該好好的親近親近。」羅夢婷扯著嘴角笑笑,眼底深處有著濃濃的陰霾。
「都是一家人,咱們就是應該和和氣氣的。要是鬧的僵了,看笑話也是別人不是!」楊思桐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不容置疑的淡淡威嚴。
她瞟了眼楊思宇,真是個白眼狼呢!
這兩年,自己對她也算是好的,可是瞧瞧,現在的性子真是越發的沖動了,做事說話完全不經腦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真不知道兩年前對丁姨娘落井下石的性子是怎麼來的,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的楊思宇,性子沉靜,而且頭腦清醒。可不像現在如此蠢笨吶!難不成,她當時那樣子都是裝出來的不成,還是說,這人越活越回去了。
其實,楊思桐是真的真相了,楊思宇當年之所以那副模樣其實有一大半是陸姨娘教她的。而這兩年,隨著年紀漸長,楊思宇其實還是沉穩的。可是近來眼看著楊思琦越來越得意,而自己卻事事頭頭矮她一截,楊思宇的心思便越發的不平衡了。所以,才會有這樣蠢笨的表現和沖動。
------題外話------
桐媽寫文慢熱,但是,故事要一點一點的講嘛,╭(╯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