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負氣離開金虹長風約一刻鐘的時候,她遭遇了魔靈。她心忽地一沉,白色霧團無聲無息地靠近她,陰寒而腥臭的氣息瞬間侵蝕了她的呼吸,她的身體從內而外,有一種從地獄最低層闖來的冷意。
她極力想聚集體內的法力,卻發覺氣血早已凝固,連動一下手指都極為困難。手腳慢慢僵硬渾身如被浸入冰窖般的冷,她的意識一點一點流逝,沒想到她——竟要死在這種任人操控的最低等魔靈手中。
那個該死的金虹長風。
身體越來越冰冷,羸弱的意識漸漸渙散,就要死了麼?母後,紫兒來找你了,你會生紫兒的氣麼?不會的,母後是這世上對紫兒最好的人!
悔不該沒听母後的話,居然相信金虹長風那個貪戀美色的人,他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就把她趕走——瀕臨死亡,人會胡思亂想麼?會出現幻象麼?
為什麼她看到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匆匆而來,好看到無法形容的鳳眸里,眸光氤氳斑斕,目光爬山涉水。
一種時隔遙遠的記憶從腦海深處涌上來。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腦海之中猛地鑽了出來,眼前出現青丘熟悉的庭院,狐王正往香爐里倒著什麼東西,小小的紫夜扒在門檻上,烏溜溜的大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
漫天飛雪盤旋,一只銀色的月光狐露出利爪和一只巨大的天狐相持不下,月光狐湖藍色的眼眸里悲傷疼痛,小紫夜卷縮在緊緊握著雙拳的絡翌背後,眼里盡是不解和恐懼。
她那麼小,卻似乎——似乎有著大人般的哀傷疼痛!
場景一換,紫夜已經長成了少女模樣,狐王瞞著狐後清婉,在送給紫夜的簪子上下美人煞。但,為了看見母後臉上的笑容,為了她留戀的溫暖,紫夜選擇了沉默接受。
生命都是他們給的,既然要,就收回去罷,雖然方式殘忍了些,但紫夜相信,父王一定有他的苦衷,父王和母後還是愛她的。只要這樣就好,他們還愛著她就好。
紫夜變了,溫婉的性子開始無賴頑皮,到處惹禍,不好好學習女紅,還趁著教女紅的嬤嬤打瞌睡的時候,拿絲線繞在她的腳脖子上,害的嬤嬤跌了個狗吃食。可是,不管她怎麼頑皮搗蛋,甚至還成了青丘的小霸王,狐後都未曾責罰她,只一味的縱容她胡鬧,有時候還會幫著她一起。
被定為邪狐的絡翌,從雪山回來和孫子言一起殺了狐王,逼的母後自盡的時候,紫夜差一點就相信了,相信那是真的。若不是,絡翌眼中的糾結和疼痛過于明顯,若不是孫子言轉變的太莫名其妙,紫夜也不會發現其實父王身上的都是血漿,新鮮的血漿還混合著鮮血的味道,一切逼真上演。
她看到母後挖出心髒的時候,確實是轉開了眼楮,但那時卻不是因為不敢看,而是心痛,一直最親最愛她的母後,終于也加入傷害她的行列,其實不需要做那麼多事,她會如他們所願的。
紫夜的心,痛到麻木,疼痛,在紫夜的心髒深處抽動,最親的父母想要她的命,給就是。
「母後——,」她緊緊閉闔的黑睫下,淚水滾滾而落,有一滴落在了金虹長風的手背上,那濕潤溫熱的觸感卻似乎灼傷了他的手背一般,他縮回了手,眉心那雪色曇花印記隱隱若現。
手背上,那一滴淚珠竟未化去,還在那閃著幽幽水亮的光澤。
金虹長風目不轉楮的看著那滴眼淚,他在那淚水之中看見了什麼?感知到了什麼?
原來——晶瑩的淚珠逐漸風干,他的手背上卻似乎殘留著那灼熱的溫度,他俯首看著懷中的紫夜,神情間復雜至極。
她略顯蒼白的臉頰,長長的黑睫微微顫動,仿若蝴蝶蹁躚舞動,粉紫色的唇瓣,嘴角微微向下癟著,想是在夢魘里受了委屈。她並沒有傾城絕色,但這淡淡的姿容和屬于她獨特的氣韻,卻那麼生動的印在他腦海里。
他不由的想起她說過的那些話︰
「你救了我,就得負責到底
「師傅在上,徒弟在下,任憑師傅玩弄
「以為師傅是個心善的人,救了我是天作之合千里姻緣——」
「紫兒把自己許給師傅,可好?」
思及此,金虹長風不禁輕輕一笑,「為師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他像是對紫夜說又像是對自己說著。不管她是誰,憑他還怕護不得她周全?先前對她的懷疑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小徒弟就只是他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