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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什麼相信你?」沉吟片刻,百耳問。雖然他不可能不留後著,但是能提前杜絕的麻煩,還是提前杜絕的好。
「我可以向獸神發誓。」對于這樣的懷疑,圖倒是沒有生氣,畢竟不是小事,如果輕易就答應了,那才真是傻的。
百耳沒有說話。
圖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又補上一句︰「跟我出來的人都會以獸神起誓。」
獸神對著獸人有著絕對的約束力,由此百耳看出了對方的誠意,思索了下,說︰「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族長和族巫要跟我過不去,你會怎麼做?」他可沒忘記對方還在惦記著族長的兒子那儂。
圖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顯是沒想到百耳竟然猜到了族長的心思,但是這個問題他已經考慮過,因此回答得很快。
「我們不會跟部落的人動手,但也不會幫助他們對付你們。」
也就是兩不相幫了。這個答案百耳表示能夠接受,如果對方毫不猶豫地說站在他這邊,他反倒要好好想想了。
事情也就這樣定了下來,兩方各自立了誓,獸人們之間的關系也融洽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涇渭分明。這對百耳來說,算是個意外的收獲吧。
連行了三天,林子里除了野獸比平時多外,並沒遇上太大的麻煩,但在第四天上,他們卻被一群中等規模的獸潮給襲擊了。等一行人好不容易突出野獸包圍,在一座山峰的半山腰找到個山洞暫避時,已經是傷痕累累,沒有一個人是完好的。
百耳腿上被撕下一塊血肉,背上被獸爪劃出了一大道傷口,體力也已到了極限,但是他卻並沒放松,而是先安排了受傷比較輕的獸人輪流著看守洞口,以防野獸追上來,然後才查看人數,以及各人的受傷情況。
剛一回身,就見到一個獸人正低頭向受傷的前腿咬去,急忙出聲喝止︰「不準咬!」
他很少這樣大聲說話,現在雖然因為疲憊和失血聲音有些沙啞,仍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那個前腿受傷的獸人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發現百耳正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過來,顯然那句話是沖著自己說的,于是解釋道︰「我的腿斷了,不咬斷的話會很麻煩。」說到最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雖然每個獸人在進入打獵生涯的時候,就做好了會殘廢的準備,但等這事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會覺得難受。
百耳已走到了他旁邊,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因為腿上的傷,他無法蹲立,因此只能席地坐下。仔細檢查過獸人的傷腿,發現只是骨頭被咬斷了,白生生的斷端刺破血肉,顯露在外,但是肌腱和血管受損並不大,如果接好了,這條腿是完全可以保住的。
「給我找幾根這麼長的木棍來,要直的。」百耳對著離自己最近的獸人說,用手比劃了一個長度,「再撕兩條獸皮索。」他並沒有去管對方怎麼在山洞里找出木棍來。
「百耳,我這條腿……」受傷的獸人先是迷惑不解地任由百耳擺布,現在才有點反應過來,不由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問。
「也許……」百耳低聲應,並沒保證。他長年上戰場,對于一些粗淺常見的外傷都能夠熟練處理,接骨也在其中。經過了幾個月的相處,這里獸人的身體他不再像剛來時那樣一無所知,知道他們的恢復能力其實比上一世的人還要好,所以斷骨什麼的,其實也應該能夠接好。
沒過一會兒,兩根比獸人拳頭還粗的木棍便遞到了百耳手中,百耳看了下,從獸皮袋中掏出一把石刀,「把它們剖成兩半。」他喉嚨焦渴,眼前發黑,知道是失血過多的反應,已經沒有力氣讓他浪費,所以這樣簡單的事也不得不吩咐別人。
作為一個將領,最難受的不是看到自己手下的兵戰死,而是看到他們傷殘,既不能再上戰場,又不能依靠力氣種田養家。而朝廷發下的撫恤金經過重重盤剝,真正能到他們手中的幾乎沒有多少,這樣的兵士最終大多會落得窮困潦倒,無以為生的下場。他在職時,雖然已經盡力改變這種情況,但終究沉痾難除,除了能護著自己轄下的兒郎外,對于其他的兵將,他也只能嘆一聲莫可奈何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自己明明也受了重傷,仍然堅持想幫眼前這獸人接上骨的原因。每每想到小耳獸襲擊部落那一晚,有個獸人親自咬下自己斷腿的情景,雖然明知那時有族巫在,他就算沖出去估計也做不了什麼,反而會引起禍端,但是還是會覺得很不舒服,尤其是在那個獸人後來還成為他的同伴之後。他一直在想,也許那個獸人原本是可以不殘廢的。
木棍剖好後,百耳便慢慢模索著給獸人將骨頭對好了,又仔細地模了一遍,確定無誤之後,才綁上夾板。因為過程中需要大力牽拉,等完事後,他額上已經覆上一層薄汗,眼前一片模糊,幾乎看不清人。
「不要用這只腳走路,養上幾個月,就好了。」最後不忘叮囑,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的語氣依然不緊不慢,如果不是話一說完人便往後倒了下去,估計旁人還會以為他好好的呢。
「百耳怎麼了?」能動的獸人都圍了過來,經過幾日相處,加上剛才突圍時百耳的出色表現,他們已經完全將他當成了能夠並肩作戰的朋友。
「沒事,還有氣。」接住百耳的是圖,原來自從百耳開始接骨起,他就一直在旁邊看著。他和薩因為開路,受的傷也不輕,但是還不至于殘廢,養上幾天就能好。當听到百耳有可能為歧接好腿骨時,他就坐不住了,強拖著傷體站在了他後面,既期待又忐忑,想看看他會怎麼做。正如在場其他獸人一樣,他也預感到了,百耳能接好斷腿對于他們獸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然而,當他剛說完那句話,臉色就變了,顯是直到這時才發現百耳身上所受的傷絲毫不亞于他們。
對于處理傷口,獸人們都沒什麼經驗,大都是靠舌頭舌忝舐清理止血,然後等著它自己好,如果在部落的話,族巫會給他們喝點不知道有沒有用的藥,便算是盡了人事。但是亞獸和獸人不同,亞獸體質較弱,更沒有獸人那樣強悍的恢復能力,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亞獸都是被保護得最好的一批人,幾乎沒人受過這樣的重傷。在他們的印象中,亞獸只是輕輕地磕到踫到,都會痛得大呼小叫,從來沒見過像百耳這樣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不吭一聲,鎮定自若地為獸人處理好斷腿才倒下的。
「怎麼辦?」獸人們都傻眼了,看著亞獸身上猙獰的傷口。
「給他舌忝舌忝吧。」一個獸人提議,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了他身上。「怎……怎麼?」他嚇了一跳,有點模不著頭腦。
「好主意。」歧說,他離得最近,就要伸頭過去,打算給百耳舌忝舐少了一塊肉的腿,但還沒踫到,已被人搶了先。卻是今次唯一跟出來的那個小獸人。
小古因為身手靈活,加上獸人們都有意無意地護著他,所以受的傷最輕。在看到百耳倒下的那一瞬間,他就慌了,就像當初阿帕離開時那樣恐懼和無力。一听說舌忝的話也許能讓百耳好起來,當即毫不猶豫地撲了上來。
「讓古來吧,除了值守的,其他人都抓緊時間休息養傷。」圖拿了塊獸皮鋪在地上,將百耳背上的弓箭取下,然後把人小心地側放上去,自己則化成獸形趴在了另一邊撐住他,以防他躺平壓到傷口。至于清理傷口的事,只有交給小古了,無論怎麼說,百耳都是一只亞獸,獸人們用舌頭給他舌忝舐身體總是不太好。
他們藏身的這個山洞位于半山之上,上來的路十分陡峭,一行人全是化成人形才爬上來的,野獸就算能上來,數量也不會多。至于山洞里,在上來之前,已被清理過,並沒有野獸或者其他動物留下的痕跡,所以暫時還算安全。不過這山洞很深,因為情況緊急,並沒能往更深處探查,因此圖還是讓兩個獸人守在了里面的入口處,以防萬一。
山洞里呼吸聲此起彼伏,不時還帶上一兩聲重重的鼾聲,獸人們都累壞了。圖卻有些睡不著。他回想著在獸潮中時,百耳有條不紊地下達命令,不時變換著他們的位置,雖然看上去麻煩而瑣碎,但不得不說那樣在對抗不可計數的野獸時,殺傷力最大,又能讓防御數倍增強。他從來沒想過與野獸拼殺還能這樣,因為當時殺紅了眼,耳中除了百耳不時響起的沉穩的命令聲外,便是滿眼的鮮血,如今再要回想細節卻是不能。只是知道,如果沒有百耳用聲音將他們緊緊地綁在一起,就憑他們這幾個人,在滿山遍野的獸群沖擊下,只怕早就連骨頭都不剩了。
百耳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他半闔上眼,狀似休息,其實是在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況。
「祖母,孩兒不孝……」幾乎是半趴在他身上的百耳突然說了句話,圖一驚,睜開眼,回頭看去,發現百耳眼楮仍然緊閉著,並不像醒了,才又放松身體趴下。
「……北夷來犯,必從天澗峽入……諸將听令……」百耳身體抽動了一下,再次開口,只是語音含糊,加上腔調古怪,讓人听不懂他在說什麼。
圖疑惑地撐起頭。
「圖,百耳身上好燙。」趴在百耳另一邊時不時在他傷口上舌忝上兩下的古開了口,金*的眼楮里閃爍著焦急和恐慌的光芒。古記得,當初阿帕離開前,也是這樣燙。
圖回頭用鼻子踫了踫百耳的額頭,頓時被那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總是會詞不達意,明明知道要寫什麼,就是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表達,太痛苦了。
關于兩更什麼的,我覺得有點困難。一般我寫得順暢的時候就會多更點,寫得不順暢的時候,能夠不斷更就了不起了。還有姑娘們提過的國慶放假,我盡量努力吧,希望到時能多更一點,但不能保證。
然後,謝謝小憂的手榴彈,還有一位朋友的火箭炮,窗口上面顯示出來,後台也沒名字,只能這樣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