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百耳他們離開山洞沒有多久,山洞前的陣法就被越來越瘋狂的野獸攻破了,里面的人倉惶從刺刺木中逃走,折損了大半。族巫就是那個時候跟其他人失散的。等幸存下來的人重新整合之後,就只剩下四十來人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外族的。黑河部落算上族長和族長的伴侶,也就只有十幾人。所以再次安頓下來之後,外族的獸人並不願意听族長的命令,兩邊各不相服,但因為都元氣大損,也並沒發生流血沖突,只是這樣僵持著,勉強相安無事。然而在那次災難中,亞獸折損得厲害,就只有黑河部落還剩下八個亞獸,別的部落是一個也沒有了。于是獸潮過後,外族獸人就以獸潮致使亞獸大減,必須將亞獸繁育後代的能力最大程度地利用起來為理由提出幾個獸人共同擁有一個亞獸的建議,哪怕族長極力抗議,此決定最終還是施行了。就連黑河部落剩下的獸人都沒反對,他們為保護亞獸已經死了不少獸人,當然不會再希望亞獸們還像以前那樣讓他們追求很久,卻還追求不到。
八個亞獸中有一個是族長的伴侶,因為年紀已經大了,所以沒有參與分配,所以實際剩下的只有七個亞獸。從獸潮中逃出的一共是四十五人,去掉族長和族長伴侶,就是四十三人,而在這四十三人中有三十六個獸人。三十六人分享七個亞獸,也就是每五個獸人可以共同擁有一個亞獸,只有一個亞獸配了六個獸人。這一回,曾經被族長用十個亞獸保住的那儂再也無法成為特例。如此一來,倒使得原本格格不入的幾方人馬徹底融為了一體。
就在事情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獸人們也在為新部落的建立努力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更大的災難會再次降臨。
一般大雨的時候很多野獸都會躲在窩里或者山洞里,除非餓極了才會冒雨出來覓食。獸人們卻會根據以往的經驗,趁雨直接掏上野獸的老窩,用煙燻或者其他辦法將其逼出來,那時的野獸正是最慵懶的時候,又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惶惶不安,是最好對付的。所以獸人們都喜歡大雨的時候出去狩獵,那樣收獲會比平時好許多,傷亡也會相對減小。
而這天,新部落的獸人們如往常一樣冒雨出去打獵,卻沒想到回來時竟被小耳獸群給綴上了。原本雨大是捕獵的優勢,如今卻阻礙了他們對危險的感知,以至于發生了後來的那一場大禍。兩百多頭小耳獸襲擊了臨時建立的部落,三十六個獸人護著亞獸們邊走邊逃,死傷大半,如果不是正好遇上薩他們,只怕一個也活不了。而在這場災難中,獸人們都在保護屬于自己的亞獸,沒有人再顧得上族長和他的伴侶,所以他們雖然躲過了獸潮,卻終究沒能逃月兌獸神最後的一擊。
對于這一群人,除了新加入的不知情獸人,其余人都是沒有好感的。救是救了,可沒打算帶回盆地。反正又不是獸潮,十幾個人再找個地方安頓怎麼都能活下來,不過是艱難了點。然而,出乎薩他們意料的是,無論他們怎麼拒絕怎麼排斥,甚至出手恐嚇,那群人還是死皮賴臉地跟了上來。甚至在他們上竹筏的時候,哪怕是再害怕,也扒拉著往上擠。那里面還有部分是熟面孔,他們還做不出把人推下水的舉動,于是就這麼回來了。
「你不知道,我們動手的時候,他們根本不還手。等我們一轉身,他們就又跟了上來,那幾個亞獸還一直哭個不停。」薩苦笑不已,嫌杯子喝不夠,又或者肚子里火氣太旺,直接端起骨鍋咕嘟咕嘟灌了大半鍋水下去。
「喂,你給百耳留點啊!」圖想要提醒,已來不及。
「沒見過這麼無賴的人!早知道就不救他們了。」薩沒理他,放下鍋,一拳捶在石桌上,仍惱怒不已。獸人向來爽朗直率,哪里知道竟然還有這種賴皮的,就算是薩這種心思會轉彎的,遇上了也有束手無策的感覺。當然他也只是這樣說說,真正遇上了同類有危險,他們在有足夠能力的情況下,不出手相助是不可能的。
圖沉默了片刻,說︰「看來趕是趕不走了,但這里也沒他們的地方,就讓他們在院子外面搭帳篷。想住房子,自己去建。還有,不能讓他們動盆地里的食草獸和咱們種的東西,誰動要誰命。」說到這,他面色陰沉了下,「要是不懂事,直接殺了。」對于殺同類,他不是沒有心理障礙,但是他更不喜歡被人要挾逼迫。
薩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他的決定。因為他心里清楚,如果強行將這些人趕出去,讓他們懷恨在心,那才是大麻煩。
「我去說。」過了一會兒,他說,然後往外面走去,順手提走了剩下的半鍋茶水和一套茶杯。
圖一陣無語,如果不是知道一向懶散的人主動攬下這事,是因為清楚他不想再跟那儂有什麼糾纏,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他哪里肯容忍這樣的強盜行徑。想到百耳一會兒回來沒水喝,他也顧不上外面那些人,連找了幾間屋子,終于讓他弄回了個大肚陶鍋。拿到湖邊洗干淨了,又摘了些帶著涼意的青葉,重新燒了鍋水晾著。
在進出大門的時候,隨意瞟了眼那群正在忙的獸人還有幾個坐在一邊的亞獸,那儂也在其中,雖然一個勁地往這邊看,卻沒再撲上來,顯然是受到了教訓,畢竟他現在也是有五個獸人伴侶的人,哪里還能隨便招惹別的獸人。就如葛巫一樣,不過幾個滿月的時間,原本青春美麗的那儂看上去也像是老了十歲一樣,面色晦暗,頭發蓬亂,哪里還有當初的整潔高傲。
圖只看了眼,便收回目光,不再放在心上。
茶還沒晾涼,百耳便回來了,身邊跟著越來越開朗的小古。他們是從大門進來的,自然不會沒看到新來的人,但是百耳臉色如常,並無怒意。倒是在看到桌上少了常用的竹杯時,詫異地挑了下眉。
「被薩拿走了,等明天我給你做一套。」圖趕緊陪笑解釋,拿出沒用過的木杯,殷勤地給兩人倒上微溫的水。
「這水還是熱的!」古嘟嚷了句。
「大熱之後,便該喝溫的,而不是涼的。」百耳教訓了一句,然後才問起外面的事。
圖便把薩的話重復了一遍,百耳開始神色淡淡,後面卻忍俊不禁,「原來也有讓薩頭疼的事。」頓了下,才若有所思地道︰「提出幾個獸人配一個亞獸這個主意的必然和教那些獸人放下驕傲賴上薩他們的是同一個人。你留心一下。」
听他這樣一說,圖登時反應過來。確實,如果背後沒有人指使,生性驕傲憨直的獸人們又怎麼可能做出這樣賴皮的事。思及此,他對那人倒是有了幾分興趣。
兩人說了半天都沒提到那儂,百耳是沒想起,圖則是心虛,但是如果這事不說,他心里總是憋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還要擔心百耳為此亂想。因此,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後,看著小古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便找了個借口將人支了出去。
「百耳,那儂也來了。」看著手肘撐在石桌上,慢慢飲著茶水,神色悠然的人,他給自己鼓了鼓勁,然後豁出去地主動說了出來。
「我知道。」百耳收回看著門外的目光,淡淡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麼?想換伴侶?」
換伴侶這三個字一入耳中,圖就覺得腦子轟地一下懵了,也沒去注意語氣,赫地站起身,雙手緊握成拳,但是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只是臉色變得很難看。
「想換也來不及了。」百耳這時才慢悠悠地吐出後面半句,然而握著杯子的手卻有些發緊,心也跟著發緊,為著眼前獸人的反應。他不知道上一世的妻子把他放在心中什麼樣的位置,但是現在他知道這個獸人是真正把他放在心尖子上的。
過了良久,他的話才算傳達到圖的腦中,然後就見這個雄健魁偉的獸人驀然抬腳跨過兩人間的距離,一把將他撈進了懷里。
百耳見他動便有了準備,手中木杯迅速抬起,免了潑兩人一身水的下場。箍在背上的手臂如鋼鐵便堅硬j□j,臉貼靠著的j□j胸膛帶著濃濃的獸人氣息,還有猛烈如擂鼓的跳動。百耳覺得有點不舒服,但是卻沒有立即推開他,只是輕嘆口氣,說︰「何必這樣緊張。我既答允了你,又怎麼可能輕易就說出分開的話。」對于他來說,圖現在就是他的妻,或者夫,是他的人,沒有誰可以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人讓給別人的。
听到他的話,圖手臂微松,單膝在他面前跪下,額頭抵上他的額頭,眼眶有些發紅,低語︰「百耳,我心里很害怕。」因為百耳之前一直說過不要伴侶,因為百耳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讓他得以趁虛而入,所以哪怕真正將人綁在了身邊,他心里仍是不安。就如百耳了解他一樣,他也知道,百耳不是一般的亞獸,需要靠獸人的保護,如果想離開,沒人能夠阻攔得住。所以他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地,害怕惹百耳生氣,害怕百耳反悔,否則剛才怎麼會在听到那三個字時那樣又急又怒。
再沒有什麼比一個平時像什麼也打不折壓不彎的剛硬漢子在你面前低頭示弱更能讓人心酸心軟的了。百耳抬手模上近在咫尺長著胡茬有些刺手的臉和下巴,然後手往後滑向那蝟針一樣的短發中,揪住,將圖的腦袋往後扯了扯,低頭吻住。
氣息交纏半晌,他突然低笑出聲,傾身伏在圖的耳邊,許下諾言︰「你若不負我,我便永不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