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曳的幽藍色火焰中,走出條人影。
他被灼傷的俊美臉龐,神色岑寂。他那雙漆黑的眼楮,朝寶芙安靜地看了一眼,便將手中拎著的一團東西丟進火里。
滾入火焰中的東西,是顆光禿禿的白色腦袋。那張臉有和大地邪相同的精致五官,美得如同神話傳說中的仙子。死亡帶來的痛苦和恐懼,已經從那張臉上褪去。那張逐漸在火焰中變得模糊的臉,透出一股令人心神震撼的,超凡月兌俗的純潔。
「明,對不起,都怪我……」寶芙沒有抬頭看獨孤明,她囁囁低聲,「……我什麼都沒做到……」
她知道,自己假如可以做得更好一些。或許,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雖然擁有了力量,卻仍然沒有變得更好。正像衡說的,她還是不懂獨孤明。他太聰明,而她卻太蠢。要是她能夠想到,獨孤明或許已經有了擊敗地邪的方法,她就不會那麼貿然出手,竟然跳到地邪身上。然後也不會害阿滅為保護她,被地邪的毒鉤刺中。
獨孤明沒有回答她,便俯身一把抓住阿滅,揮拳在他臉上重重擊落。 的一聲,阿滅身體竟被獨孤明這一拳,打得在地上滾了幾滾。
阿滅中毒已深,幾乎沒剩幾口氣。對一個瀕死的人施加暴力,這種事也只有獨孤明做得出來。
寶芙此刻心痛到已經麻木,神思俱疲,她沒有對獨孤明說什麼,也沒有問什麼,只是撲過去抱住阿滅,拍熄他身上的火苗。
獨孤明沙啞寂靜的聲音,這時一字字,在干熱的空氣中清晰響起。
「滅,殺死lenka的凶手。就是他。」說著,他漠然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衡,對昏迷不醒,也不知是否能夠听到他說話的阿滅道。「……是男人,就站起來,把你的爛攤子收拾干淨。」
愣了愣,寶芙抬起頭,看向衡ka的死始終是謎團。她被人轉變成僵尸,但根據事後阿滅和伏魔族的調查,並沒有僵尸承認他們曾經轉化過lenka。而lenka是伏魔族數一數二的女戰士,普通的高等僵尸想要轉化她,基本等于自毀。
所以,能夠將lenka變成僵尸的人。必須是擁有非常高等級的僵尸,或者……另有其人。
衡多年來一直偽裝成日落山的校董助理關馬,lenka絕不會對他有任何戒心。而lenka那晚出事的地點,也恰巧是在日落山。
寶芙腦中的壅塞豁然開朗,她以前還沒弄太清楚的那些枝葉藤蔓。現在驟然紋理畢現,每一條來龍去脈都通透無比。
夜輝曾經說過,將他變成僵尸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一位朋友。
以夜輝那種放浪形骸又怪誕不羈的性格,竟然能穩坐日落山首席名牌教授的交椅,說明他背後必然有硬度極高的後台。
這鈦合金後台,必然是掌握日落山實權的校長助理關馬無疑。
現在想想。關馬就是衡,衡就是制造僵尸王獨孤無缺的人。衡在自己的身體里收容獨孤無缺的靈魂,想必也偶爾會有不便。所以他特地將夜輝的家族,當作能夠寄放或是代替獨孤無缺的傀儡來培養。
將夜輝轉變成僵尸的人,一定是衡。他能將夜輝轉變,將lenka轉變。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
「……為什麼?」寶芙抬頭看著衡,胸口有一股憋悶難抑的怒火,「你為什麼要害lenka?她和這些事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為什麼要這樣!」
衡低頭凝視著寶芙,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否認或是辯解的意思。
「公主,那個女人是因你而死。」他淡然道,「那晚我殺她,是要警告滅,不要踫那扇門。還有戈家那兩位巫女,她們都是被你們的魯莽害死……」
「你這個混蛋……」
寶芙想起,lenka離去的那晚,在永夜島地道中莫名慘死的兩位戈家巫女。
她們是戈家派來,幫助她和滅打開第七層石門的巫女,原來她們是遭到衡的毒手。
衡只是因為想要阻止她和阿滅打開第七層石門,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就殺了那兩位無辜的巫女,也殺了lenka,那個有著翠綠雙眸,美麗又勇敢的女人。
無法遏制地渾身發抖,寶芙已站在衡的面前。她在這一霎,腦中竟涌動著,想將眼前這男人撕碎成千片萬片的念頭。
在她要伸手這麼做的剎那,一個低啞微弱,但清晰堅定的聲音傳來。
「……不要弄髒你的手,寶芙……」
寶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回過頭,看到躺在地上的阿滅,支撐著站起身來。
他依然十分虛弱,臉色煞白如紙。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和忍耐,才使自己的身體沒有搖晃不穩。
阿滅一雙黝黯的眸子,盯著衡,低聲道。
「那晚在地道中阻擊我的人,也是你……」
「滅,我們之間的事以後再說。」衡看著他,淡淡道,「現在你和明都在,有些事情我必須讓你們知道。」
說完他便轉身徑直穿過火焰,朝溶洞外走去。
這座溶洞,早已不宜久留。如果是普通人類,此刻必定已在這里化為焦骨煙土。寶芙默默走到阿滅身邊,伸臂攙扶他。阿滅卻側身避開她,神情平靜,從她身旁輕輕擦肩而過,低聲道。
「不用管我——去我哥那兒吧。」
自顧自走了幾步,他才又停住腳步,也沒有轉身,對木呆呆留在原地的寶芙道。
「地坑里還有東西,你最好看看。」
注視著他沒入火焰中的身影,寶芙已經滿面是淚,凝噎無語。她知道,無論阿滅今後是生是死,自己都必須在心里忘掉他。而阿滅,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剛才會那樣對她。她只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就是燒死在這座火窟中,變成一堆灰,大概心里的痛也不會更好受些。
當她轉身,才發覺自己的右腿已被火燎傷一片,斑斑痕痕,從腳背蔓延到膝蓋上方,而她竟然沒有察知。
一瘸一拐,拖著受傷的腿,她朝阿滅所說的地坑走去。
那地坑,就是地邪從其中孵化的深坑,也是地邪的藏身之所。因為地坑又深又大,透出股滲骨的幽寒,所以竟沒有火焰燒到那里。還沒走到地坑邊,寶芙看到獨孤明已經搶在她之前,縱身跳進地坑。
只是片刻,他就從地坑中出來,肩頭扛著團黑色事物,而一手還抱著團軟綿綿的東西。
寶芙仔細看了看,獨孤明從地坑中帶出的是兩個人。一個是老太太,一個是嬰兒。那昏迷不醒的黑衣老太太是戈家族長戈綿。而那個雖然全身灰撲撲的都是土,但仍然睜著雙骨碌碌的大眼楮,好奇四處亂看,卻一點兒也不哭不鬧的嬰孩,是雷赤烏和戈君的兒子雷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