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一九章將軍府
我口中的先太子,是父皇時期但子,端王的同胞兄長。因不堪金人之辱,撞柱而亡。
說到此事,到底是勾起了端王的傷心事。
他手握著酒杯,指尖泛白,卻是低頭不語了。
看他如此,我知道他有所觸動。
便又道︰「兄長便是不懼怕這些,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金人再翻了臉,咱們倒是無畏的,只是嫂嫂和佷兒們,他們可是咱大楚的將來啊。」
周氏見席間氣氛驟然沉悶,忙起身打圓場。
又命丫頭們重新溫酒,又命人再置酒菜。
這一餐吃得頗久,直到最後我告辭時端王也未再提遷都之事。
我回到慕園,尚卿正在等我。
見我回來,尚卿低聲道︰「按您的吩咐,今日派人去了太師府。闔府上下正在發喪。常待和二公子都未回來,如今只有一個管家在主持局面,情形十分糟糕。
您是否要去看看?」
听得這話,我搖搖頭︰「如今這樣,去也是無用。不如想法子將道遠與文誠救出來才是真的。」
尚卿又問︰「那適才您在端王府中可曾提過此事?」
我嘆道︰「如今我還模不透端王的心思,又怎能輕易開口?再者,解鈴還需系鈴人。若是明睿不應,端王又如何會逆了他?」
「那您是否要去找他?」
我搖搖頭︰「此時此刻,我是該去找他,求他對孟氏兄弟網開一面。可我這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總覺得若是去了,便失了先機,倒像在向他低頭一般。」
尚卿道︰「李將軍落難之時,您不曾棄他,相反拼盡全力才保他得以活命,才讓他有了施展智謀的可能。
如今他此番回來,沒能提前找您,是因著事情機密不能泄露。這也在情理之中。您又不曾與他有什麼誤會,您又不曾與他生了什麼罅隙,怎麼就不能去找他,難不成非要等著他來找您嗎?
我的公主,此一時彼一時啊,如今他是手握重權的正二品大將軍,可不是那個沒了兵權等著尚公主的人了。縱是您把身段放低些,達才目的才是真的,別的誰又知道呢?」
尚卿說得確是有理,可我心里一時也轉不過彎來。
昨夜等他那麼久他都沒來,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大事初成沒有空閑嗎?
可這話又沒法子對尚卿說。
正躊躇間,卻听得有人來報,說李將軍府來人與大長公主請安了。
听得這話,不由得我喜上眉梢,道了聲「快請」。
進來的人正是李二。
如今他一身軍頭裝束,與曾經已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待賓主落坐,我問他︰「李軍頭今日所來,有什麼事嗎?」
李二忙起身道︰「您這是折殺小人了。小人是個什麼人,別人不知,您還不知嗎?不過是仗著主子的恩典才有了今天。哪當得起您這一句啊。您還是叫小人李二得好。」
我微微一笑,又問他︰「昨日香錦在宮中見得三公子,我心中便十分疑惑,後來看到大將軍後才恍然大悟。你們這事情做得是該機密的,只是瞞得人好苦。」
李二亦是感慨︰「當時性命攸關,主子也只能如此。每每小到得您的消息,主子都要枯坐半宿,只是苦于時機未到,強忍著罷。
如今可好了,一天的雲彩都散了。」
我又問道︰「如今大將軍可還宿在將軍府?」
李二搖頭道︰「將軍此次前來,帶了原在開封招撫的人馬,老將軍的舊部也有許多,不方便進城,都駐扎在城外,將軍不放心,昨夜就與兵士們宿在城外。」
我听他這樣一說,心里倒是好過了些。
便又問李二此次前來可有什麼事情?
李二笑道︰「小人此次前來卻不是奉大將軍的將令,卻是奉老將軍的令,來請您到將軍府飲宴。」
飲宴?
我前腳才從端王府吃了頓開封菜回來,後腳便又要請我去將軍府飲宴?
我點點頭︰「既然是樞密使有請,哪敢不從。你回去便可復命,說我定會準時赴約。」
李二應了一聲,起身告辭。
我有一句話,在嘴邊來回徘徊,終是沒有問出口。
李二走後,心里不但沒比以往高興,反倒更惆悵了。這個謙父,這是做什麼呢,既然李二來了,難道連一句話也不捎給我嗎?
嘆了口氣,我轉回頭問身邊的尚卿︰「你怎麼看?」
尚卿道︰「雖不是鴻門宴,可既然是樞密使宴請,所表達的也只有一個意思,拉籠。」
我點點頭,輕聲道︰「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來得卻如此快。難不成今日剛頒下詔書,便立即要我表態不成?」
尚卿搖搖頭︰「倒也不一定是立即要您表態,只是如今您在這個位置上,晌午剛從端王府回來,晚上又要將軍府吃酒,在外人眼里看來,倒是您與端王一黨過往甚密了。」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是啊,若是在朝堂之上,都是為了政事,相互來往自然不可避免,可我如此頻繁地與他們私下里交往,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又會怎樣想?
尚卿道︰「話說回來,既然他們向您示好,說明您十分重要。必要的應酬也不能避免。」
我苦笑道︰「如今道遠、文誠都在他們之手,便是我怕有人誤會,也顧不得了。又要名聲,又要辦事,魚和熊掌哪能兼得?
如今咱們總要先顧眼前,再說其它。」
任是我心中有了準備,可當看到李益領著謙父與敬父迎出來時,還是覺得十分別扭。
李益為人有勇有謀,話卻並不多,臉上的表情也是難分辯喜怒的。
饒是如此,我依然能感覺到他殷勤憚度和歡愉的情緒。
是啊,籌謀了這麼久,眼見得一步步成了真,任是誰都心里都要歡喜的。
待進了廳堂,李益請我坐到上首,我卻說什麼也不肯。再四推月兌,又道︰「今日並無大長公主與樞密史,今日只是晚輩來拜見長輩,我是萬萬不敢上坐的。」
李益這才做罷,笑著請我左邊坐了。
謙父便右邊相陪。
敬父坐了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