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響，芮城黑沉的臉色抖了一抖。
然而此刻卻也顧不得再和芮芷寒算賬，重重一哼︰「等我送走了軍官再來找你。」
說完冷冷一拂袖，身後跟著臉色嘲諷的芮芷心母女，魚貫往門口走去。
文氏卻在門口一駐足，對守門的護衛說了些什麼，回頭再看芮芷寒的目光，譏嘲尖利如刀尖，陰冷一閃。
在她裊裊而去拖地曳開的裙裾後，門外護衛冷冷聚過來，無聲堵住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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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府門前，燈火如潮。
「真是麻煩吳校尉了。」台階上，芮城看著面前軍官打扮的人，一臉笑容訕訕，「半夜三更率軍而出，來到我府門前。」
「皇城重地，天子腳下，自然要多費些心。」吳校尉臉色石頭一樣沒有表情，抱拳對皇宮處拱了拱，「芮大人，不知你深夜燃放安京煙花，是有什麼事？」
「這……」芮城看著台階下劍矛分明的軍隊，聲音略帶僵硬，「……其實，無事……」
「無事？」吳校尉眉峰一挑，臉色瞬間肅然，「那方才的煙花又怎麼解釋？」
「那是……小女頑劣……」芮城努力掛著臉上越來越難看的笑，「方才不小心拿著煙花……走了火……」
「走了火？」吳校尉眼底質疑更甚，「這是怎麼回事？安京煙花燃放居然也能兒戲！」
「軍爺不必動怒。」文氏款款上階，笑容和緩又帶著驕矜，「要怪只能怪那芮家大小姐，這幾日被傳言折騰的暴躁無常，今夜和人通奸又被發現，惱羞成怒之下肆意妄為，居然點燃了安京煙花，這才惹得眾位白跑一趟。♀」
她笑的優雅，卻遮不住眼底的算計和得色——芮芷寒點燃煙花，激起芮城怒意，回去自然不會給她好看。而她只用叫護衛守住門口，不放她出來告狀，等老爺打發完這群人回去，那賤人的罪名懲罰，還不是手到擒來！
「到底是肆意妄為，還是無意走火？」吳校尉質疑的眼光掃過他們兩人，「更何況燃放煙花示警，引來守軍夜巡，這罪名，怕也是不能輕易了結的。」
「那更好！」後方的芮芷心趕忙上前一步，語氣輕快盼望的道，「這事全是芮芷寒那個賤人做的，你們趕快把她抓走吧！」
「不用抓，我來了。」
永遠沉靜利落的聲音響起在門後，驚得門前人一怔，不可置信齊齊回頭。
明月下，少女青色披風一角翻飛站在院中，身旁少年眉峰如劍，看向芮芷心母女的眼底壓抑著厭惡和怒火。
被他看著的文氏，眼底露一絲失望不甘——不用說，一定是這個芮家嫡子，趕進院中帶走了她。
可惜了她今晚阻攔芮江鏑布下的重重阻礙，卻被他在這關鍵一刻突破！
「芮小姐。」吳校尉聞言，往門內走進一步，「令尊令堂說你點燃煙花，假報案情，可是屬實？」
芮芷寒挑起眉，不出意料的掃了他們一眼。
隨後她唇邊笑容淡淡，卻遮不住眼底清涼︰「不錯，煙花是我點的，但並不是報假案。」
她語聲突然一提，鋒芒如刀，切金斷玉般清越鏗鏘。
「我，芮家嫡女芮芷寒，以受害者身份，控告芮府文氏與芮芷心與府外采花賊私通，意圖毀我清白，以及之前偷竊貼身飾物，訛傳謠言污我聲名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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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安京城里一派熙熙攘攘人潮涌動，全部都朝著安京府尹門口涌去。
人人臉上充滿了面對熱鬧和新鮮事的激動——芮家大小姐不顧親情，公然控訴家人罪名的消息已經風雨般席卷了整個京城，如今開堂公審，芮家小姐請求允許百姓旁觀，怎不讓他們興奮前來！
「听說這芮小姐，自從被儀王退婚之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可不是嘛。平時傳聞她雖然孤高冷傲，實際上沒半點本事。要是放在之前，誰也不相信她能做得出告狀這樣的事！」
「還據說她當夜和那個丑聞里的市井浪子在房中通奸，被人發現了反而說是采花賊，還借此上告到官府。」
「誰知道呢。不過我看那個芮芷寒臉皮也真夠厚的，這種事情也敢拿到明面上來說。」
「厚不厚咱不知道，只知道好像今天這場審判，儀王殿下也要來旁听。」
「儀王？就是那個大庭廣眾之下宣布和芮家小姐退婚的四殿下？」
「正是！今天可有好戲看了！」
……
而此刻，設有護欄的公堂門外，清瘦女子一襲黑衣，懷里抱著厚厚一沓案卷，腳步鏗鏘的穩穩走來。
她身後的芮江鏑，正指揮著侍從推一輛手推車，車上也是滿滿案卷紙袋。
「我說姐姐，這打官司，用得著這麼費力嗎？」
「證據永遠不嫌多，分類歸檔之後也方便使用。」芮芷寒頭也不回，「官府里還有上次現場取回的證物，一會兒我去提取。」
那晚她當庭控訴，驚得四周如同雷電劈下般一靜。那個吳校尉卻終究是安京府尹中公事辦了多年碟面護衛，沒理會芮城三人阻攔，抓了房中那個男子回牢，順便請芮芷寒一道回府寫訟狀安排公審，一派公事公辦的模樣。
芮芷寒欣然允諾，順便提出想到現場收集些證據帶回官府，以便呈堂，請他和士兵們做個證明。吳校尉想了想，覺得無關大礙，便也同意了。
接下來就是馬不停蹄的準備程序，芮江鏑有了上次陷害的經歷，干脆天天陪在她身邊，晚上就呆在院子里徹夜保護，文氏有心下手卻找不到機會。一直等到今日過堂。
說話間她向士兵出示令牌了堂中，絲毫不管欄桿外眾人打量議論的目光，麻利迅速的整理了一下手中案卷，抽出兩份放在車上。
「一會兒把五號案卷放在最上面。」她回頭對芮江鏑道，「正好和證人出場順序吻合。」
說完示意他把推車推到里邊，自己也轉身朝後堂走去。
她一邊快速行走，一邊整理著手中案卷，沒注意眼前的路。然後突然額角一痛，好像撞到了什麼。
她重心一個不穩，手中案卷唰啦啦掉落，趕忙迅速蹲身去撿。
「抱歉。」她彎腰向下看不到那人面孔，只見得他月白色袍角上淡淡墨色竹葉銀色瓖邊，在她身前一角翩飛，「我忘記看路了。」
她一邊道歉一邊麻利撿拾案卷，卻突然覺得有點怪異。
周圍似乎一下子變得安靜，而眼前的人，也只是淡淡立在那里，帶幾分玩味的低頭審視。
她一把抱起案卷直起身，抬頭向他露一個職業性的笑容︰「實在不好意思，剛才急著趕路，不小心撞到了你，希望不要介意。」
然後她利落甩開額角碎發，卻突然一怔。
剃羽般的眉，刀裁般的鬢，他眼底瀲灩卻如冬日融雪般華艷幽涼。那一瞬眸光如攜了天地精魂，疏離間透著燦華曼麗。
那一眼掠過，天地間無限光華似濃縮成一筆，攜罡風浩月漫然而過，丹青難描的精致瑰麗，攝了魂魄般讓人移不開眼楮。
這般絕世容顏，讓縱使前世見慣美男的芮芷寒，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然而隨後她就恢復了職業性的冷靜，微微一笑。
「既然您沒有其他事，我還在趕時間。」她看了看那人身後把走道擋得嚴實的隨侍，「勞駕讓讓。」
沒有人動。
芮芷寒站在當場，感受到四周射過來帶些懷疑帶些審視帶些幸災樂禍的目光，輕輕皺起了眉。
她身後，剛剛跟上來的芮江鏑一見這場景，腳步也是一頓。
然後他走到芮芷寒身後，壓低了聲音︰「姐姐，這是……」
「哦，你來得正好。」芮芷寒一見是他，立即轉身，「我剛才沒看路，不小心撞到了這位公子。道過歉之後他還不肯讓路，要不你幫忙說說？」
「我……」芮江鏑咬咬唇，低聲道，「姐姐，你連他是誰都忘了？」
芮芷寒回頭看一眼楚棋，再回頭時笑的自然︰「是啊，我不記得在哪里見過他。」
對面男子聞言，琉璃眸中似泛上一絲輕笑。
「你……」芮江鏑眼神立馬變得不可置信，趕忙一拉她低低道，「他就是你的心上人，前陣子退過婚的夫，四皇子，楚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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