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芷寒身體驟然一震，瞳孔一縮。♀
隨即她挑眉，回頭，身上黑色披風垂落，襯她背影堅挺亭亭。
「原來是殿下。」她目光清黑如墨玉，微勾的唇角笑意冷峭，「不好意思，芷寒自從上次被殿下宣布撤婚、自殺之後，前事忘記了一大半，竟是連您都不記得了。」
「原來如此。」楚棋頜首，唇邊一抹疏離的笑微涼，「上次本王也是奉旨辦事，不想傷了小姐的心，實在歉甚。」
芮芷寒眼神一凝審視著他，看到他那幽深瀲灩而不可見底的雙眸，心中立刻泛起凜然。
只一眼她便判斷，眼前的人，絕對不是一個簡單角色。
「上次的事，說到底也是本王的錯。」楚棋繼續道，「但實在沒料到逼得小姐走投無路，不得已，居然把事情鬧上公堂，滿城皆知。」
他含一抹笑，輕輕看向芮芷寒，看似醇雅顧盼的眼中，幽深處微微閃過一縷森芒。
「原來殿下也知道是自己的錯。」芮芷寒扯了扯嘴角，毫不避諱的和他對視，「我還以為殿下早就因為城中紛傳的流言，打定了讓芷寒羞憤出丑的主意呢。」
「小姐還在怪我？」楚棋笑道，「那日要不是聖旨難違，我是絕對舍不得冒犯佳人的。」
他身體微微前傾，眼波曼涼明碎間笑意流轉，似一泓幽澗里落花繾綣。
芮芷寒定定看著他，冷笑一挑眉，「殿下舍不得？」
楚棋含笑不答。
芮芷寒吸一口氣，強自按下滿心如刀的憤恨，冷笑道︰「只怕殿下為了權謀利益，別說區區唐突佳人，就連轉手操刀，斷送無辜人的前途生命，也一樣在所不惜！」
「小姐何出此言？」楚棋眼波詫然一頓，定定看她，「就算我有冒犯過小姐，卻也不該讓你這麼仇視。」
「和殿下理論恐怕沒用。」芮芷寒下頜微抬，「我只相信，人間公義，世事正理，必然容的得我把一切屈辱和冤屈討回來。」
「是嗎？」楚棋收回目光，琉璃般燦華的眸中笑意涼冷，「可是芮小姐不要忘了，這人世間不止正義、公理，還有很多其他的、足以決定生殺大權的東西。」
「你這是威脅？」芮芷寒目光一轉，仰頭看向他，「你這是以強權威逼，逼我做事時留些余地？」
「但是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了。」不等楚棋答話，她立刻接道，「殿下，我芮芷寒平生不信其他，唯獨相信公正二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作惡者必然會受到懲罰。來遲後到，只是時間問題。」
「上天無眼，根本不會盯著人間。」楚棋挑眉，悠然道，「惡還是善，賞還是罰，從來都是這為上位者，掌權之人說了算。」
「但我覺得，這次應該我說了算。」芮芷寒昂頭，目光霜雪般堅定明澈，「天不懲人，便待我來！」
八個字聲聲砸下，切金斷玉般堅定鏗鏘。
楚棋幽深的眸中終于泛上一抹驚異。
然而隨即他一聲輕笑︰「你？」
「我。」芮芷寒毫不避諱的和他對視，「殿下，我會讓你知道，到底是誰有這個權力和能力。」
「——所以，」她勾起一個堅定的笑，「殿下若是還有什麼要和我說的，還是留到堂上對峙的好。」
走廊里，少女黑衣姿挺拔，唇邊一抹笑如刀戟槍頭的鋒銳，凜利、堅定，而又不可動搖。
說完她再不逗留，推開一旁的隨侍就往後堂走去。
身後，楚棋隨著她的腳步淡淡轉身，輕輕攏了攏被芮芷寒撞亂的袖角。
隨即他道︰「楚笙。」
「在！」一旁青衣的護衛立刻轉頭。
「你有沒有覺得……」他眸光瀲灩的眼中意味悠長，「這個芮芷寒，改變也有些太離譜了……」
「屬下只是听說芮家小姐自殺後就性情大改，仿佛變了一個人。」楚笙一臉嚴肅的托起下巴，眼楮若有所思的眯起，「難不成，是被主子你刺激但過分了？」
楚棋淡淡睨一眼身旁不知好歹的屬下，再次回頭，看著那女子一襲黑衣，腳步鏗鏘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身影。
他的眼中似卷起一抹玩味，唇邊笑意微微︰「……列罪，查案，上訴？」
「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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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安京府尹署前，匾額如墨，金漆深沉。
升堂在即，百姓聚在門口紛紛攘攘，討論著有關芮大小姐，四殿下，以及今日過堂由誰主審的問題。
「要我說，這件案子真是個燙手山芋，清官難斷家務事，不管判的怎麼樣，兩邊都不討好。還不知道是誰來接呢！」
「誰接不都一樣嘛！官官相護，那幫刑部的老油條不早就混熟了！」
「哎，我听府衙里的親戚說今個主審官可不是什麼刑部的人，據說是什麼邊疆立功的少將，回京剛被調了文職，又遇上刑部沒人願意接這案子，給派了過來。」
「少將？年輕的？」
「據說二十出頭！」
「真可憐，踫上這難纏的家宅官司，不管怎麼判，名聲都不好了呦！」
……
話音紛擾間，一群衙役從內堂整肅而出，一群帶刀守兵也立在門口，日光射在冷冷鎧甲上，刺眼灼目。
門口人群倏然一靜，人人眼楮都一眨不眨盯著公案屏風處。
因為允許百姓觀看，少不得要講些排場禮儀。見此情景，一邊的文書官肅然唱道︰「請主審——」
卻听得堂下女子群中微微一陣抽氣聲。
屏風後轉出的人，穿一身淡紫官袍，眉峰似墨，眼映璨星。稜骨分明的鼻梁玉柱般懸針而豎，襯刀削般弧度完美的下頜，恰到好處的剛正堅毅，磊落耀明。
他穿著官袍，卻絲毫不顯得老氣陳腐。腳步沉穩又輕盈，含笑淡淡，一襲衣袍在他身側翩然翻飛，只讓人覺得穩重，覺得英氣，覺得少年英雄中自有一股明亮耀眼，在幽暗沉肅的公堂中炫亮如星。
他步伐穩穩，到公案前坐下，抬頭時劍眉一掠，一絲輕快沉穩的神色。
隨即他並沒去拿那驚堂木，一開口，聲音清沉中英氣利落。
「傳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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