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欣之意難以抑至，人未至而聲已到。
「大哥！看小弟給你帶什麼來了！」
車輪轆轆，雜夾著笑語混話，越來越近。
「還不趕車。」
萬俟瀾瞟了一眼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七僖。
車夫在七僖和那群土匪糾纏之時就躲得個遠遠的，現在倒不見了人影。
雖說他們是請了旨出的皇城，但他們出城的事卻是隱秘進行的。這車馬和馬車夫都是雇來的，為的是掩人耳目。
七僖退開一步，「主子……你……你……開玩笑吧？」他會偷雞模狗，會坑蒙拐騙，會吃喝嫖賭……但……但但……他會駕馬這麼有技術的活兒嗎？
「……你不會？」
「……不會……」
萬俟瀾轉頭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萬俟夙，豈料她對他溫柔一笑，「那種事，皇兄怎麼會想到讓皇弟來做……當然，如果皇兄想早登極樂的話……」那她是不吝惜一試的。
所以若想要繼續趕路的話，駕車這種事，還是不要打她的主意。
萬俟瀾低頭看了看他的一雙手，徹過臉看那還未緩過勁的一群土匪，眸子里閃著柔和之色︰「那小夙兒應是不介意等一下的……你該做的都布置好了吧？」
捻著一指墨發，衣袍流褶覆痕，寬大的袖口滑下手腕，听見萬俟瀾的話，她偏昂著首，唇邊的笑微深︰「或許吧！」
……
卻在此時。
「大哥！」
方才听見的車轆聲已到了近處，與他們生生隔著一群土匪，一個男人的聲音方落那車便停了下來。
一個高頭大馬的光頭大漢再看清情狀後怒目圓睜，蹭的一下就下了馬。
「大哥！兄弟們！你們怎麼了？」
這喇叭般大的聲音比那土匪頭子還要震人，塊頭大得不止一倍的光頭大漢的移動速度與他的塊頭成正比，轉眼便到了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的土匪頭子身邊。
「大哥！怎麼樣？」
「沒……沒事……」大胡子勻了口氣，擺手。「你……你剛才說什麼驚喜？」
兩人的神經不是一般的大條，但也或許是因為後續部隊來了所以便覺著要教訓萬俟夙一行人跟甕中捉鱉一樣簡單容易。所以兩人就旁若無人蹈論起來了。
大胡子這麼一問，那大塊頭光頭呵呵的笑，他指著那車子，「大哥，看到那車子沒？」
「看車？什麼車？……你小子！還搶了一……這馬車肯定值不少錢！」本是不經意的一看卻叫大胡子瞪大了眼，「那珠子難道是夜明珠！」
其實這大塊頭也不懂，但看大胡子激動的的模樣只好愣愣地點了點頭，附加了句，「這還是順便的。」
順便？
「那你還搶了什麼？」
說到這個，大塊頭就得意了，示意一個兄弟去將那車內的女子帶下來，「嘿嘿……也沒什麼，這不看大哥的壽辰將近，就給大哥搶了個媳婦兒！」
還別說，這大塊頭長得不怎麼樣但牙卻特白，這麼一咧嘴，那牙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倒是一口難得的好牙。
他也顧不得看大胡子激動的表情，顧自唾了一口唾沫，有些憤意，「為著這女人，俺這邊死了不少兄弟，還兼著兄弟有些武藝，好容易才搶了來……」
大塊頭說什麼大胡子已經听不進去了，一听媳婦兒他大氣都不喘了，眼已經直盯盯的粘著簾子。
那馬車是紫檀木雕刻鏤花的，頂蓋是絢麗的花紋，四角處有著四只蹲著的異獸，面目已經磨損。四角懸掛著四串和風玲一般大的玲鐺，奇怪的是在行車之中卻听不見聲響。
而讓大胡子驚詫的如明珠般耀目碩大的珠子卻是瓖嵌在車的三方，與那車身繁麗的花紋相接相印，看起來瑰麗而詭異。
「你們要做什麼？」一身紗衣輕薄，被拖拽著的女子身形嬌小，長發散著曳開幾欲垂地，欲掙扎卻又無可耐何。
「啊……」她被扯下了馬車。
萬俟夙懶懶的看著，倚在車上，偶爾蹙眉看看身上的污漬，不經意間卻看到了那女子身上的一塊牌子。在陽光下顯得異常醒目。
被拖著越來越近也就越來越清晰。
「你，看見了嗎？」
眼角也看見了萬俟瀾的視線，她笑了笑。「如果你非去第一莊不可的話，她可能對你有用。」
那是一塊青色的玉牌，因為易碎而用一層金屬渡了一圈薄膜放在了腰側，復又用不知何種材質的鏈條穿了束在腰間。
這樣的玉飾他們只在一個地方看到過，那就是萬俟德川要他們帶入宮中的女子身上看到過。
因為特別，所以各自都特別查過，這玉是第一莊特有的信物。
頂著一張駭人的容顏，萬俟瀾不甚在意的將臉大方坦露，語氣無波︰「可利用的效果為一半。」
「什麼意思？」
她還以為那麼純正的青色或許地位更高。
「只能成為引路人。」
……
「何等……何等粗魯……」被棄擲在地的女子顫顫的指著那拖她過來的土匪，一半的容顏被顯露出來。
沒有驚艷，沒有唏噓，反而異常的平靜。
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張臉用樸實無華來形容最為恰當。
明明皮膚也是白女敕如剝殼的雞蛋，明明五官也不是那種粗陋的，但除了眉目間的幾分英氣，整體來看她就是沒有半分可以讓人驚艷的地方。
「第一莊三小姐，無燕。」
萬俟夙抵著下巴，「你怎麼認識？」
無艷，這名字真有預見性。
萬俟瀾沉寂了一會兒，卻沒有回她的話。顧自轉了話題︰「你去了第一莊最好不要與她接觸。」
……
…為什麼這麼肯定她要去第一莊？
萬俟瀾再次沉默了一會兒，復又加了句︰「一定不要和她多接觸。」
……
「對呀！夙殿下，這句話七僖也贊成！」不甘寂寞的七僖也蹦了出來，看樣子他也識得那女子。
一臉的懼怕又有些驚懼，「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出了莊，但我家主子的話你一定要听！要不然後悔就晚了！」突然想起什麼，忙跳下車抓一把灰土搓在臉上，又抓一把遞給萬俟夙，神色激動，「殿下！快，別讓她看見你了！」
萬俟夙神色淡漠，「哦？」然後看向那邊，「可是她已經看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