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兵進湖南,建寧誥命

作者 ︰ 樣樣稀松

高貴點了點頭,突然又有些喪氣,「打的就是滿蒙八旗,那些雜碎綠營,哪還用騎兵對付?」

「呵呵。」李定國拍了拍高貴的肩膀,望著灰塵彌漫的訓練場,幽幽地說道︰「沒有騎兵,難以在北地制勝,更不用說遼野了。殿下殫精竭慮,想出此法,也是最有效、最快速的辦法了。若是練單兵的騎術和馬上技藝,想要與滿蒙八旗較量,豈不是更難?紀律至高無上,團結至高無上,用團結的紀律打敗敵人優良的武技。嗯,殿下是這樣說的吧?」

「是的。」高貴臉上浮起欽佩的神情,說道︰「這種戰術除了形成以多打少的優勢外,還能夠保護側翼,並防止騎兵膽怯畏縮。」

最初的騎兵牆戰術確實是巴登的路易出于對側翼的擔心,使用的戰術也是防御性的。普魯士腓特烈堅持使用牆式戰術,也是差不多的原因。他說過「我不會讓我的騎兵隊與隊之間有任何空隙,因為一個與其他隊分離的隊會向敵軍暴露側翼。」而考慮到明軍騎兵的騎術並不能夠讓人放心的話,朱永興的騎兵戰術改良的想法便是不無道理的。

「或許驃騎兵之間的距離可以稍微放寬一些,只要不容敵騎通過便可。」李定國思索著說道︰「另外,龍騎兵的協同作戰也很關鍵,還有炮車,步兵,這可是一個作戰整體啊!」

目前在鎮朔軍的騎兵部隊分為驃騎兵和龍騎兵,驃騎兵就不用說了,龍騎兵則是騎馬的火槍兵,主要是為驃騎兵提供延伸的火力支援,或者以較快的速度進行追擊逃敵及增援作戰。而龍騎兵的坐騎是驃騎兵挑剩下的,矮小、廉價。比不得驃騎兵的高大。

而在其他各軍,除了夔東的討朔軍,都開始組建龍騎兵。一來馬匹的標準可以比正規騎兵大大放寬,二來對士兵騎術的要求也可以大大降低。

「稍微放寬標準也可,只是怕愧對岷殿下的苦心。」高貴感慨地說道︰「這騎兵,這裝備。得花多少錢哪!還有這戰術的改良,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想出來的。」

晉王李定國點了點頭,深表贊同。

滇省茶馬互市的馬匹基本上都供給了四川駐軍,四川雖然搶種了苜蓿作為牧草,但還需要暫時從外省調拔一些黑豆之類的補充。為了盡快壯大騎兵,政府又計劃要在雅州開茶馬市,這些投入加起來可不是小數目,連他都覺得組建騎兵的花費已經非常高昂。

「正因為如此,岷殿下才有意暫不光復江浙。想依靠南方的氣候和地形用步兵盡量多的消滅滿蒙八旗。」李定國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這樣的話,北伐的時候阻力會小,所需的騎兵規模也不必太大。」

「暫不急于推進,光復重慶,也是這樣的考慮吧?」高貴猜測著說道︰「如果強行進攻的話,物資供應怕是有問題。」

「這樣邊移民、邊經營、邊推進,既使重慶感受到壓力。又能穩固發展,確是上策。」李定國伸手指了指北方。說道︰「長江水師與十三家會合後,重慶的戰略地位已不復以前。清軍盤踞,既無法壓制夔東諸勛,又無充分的物資、人員向川滲透,除了大量消耗甘陝運來的糧秣外,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嗯。如果把隔絕我軍與夔東也算上的話,倒是勉強有用。」

「可惜我軍目前並不急于與夔東諸勛會合。」高貴笑道︰「穩固佔領川地,善加經營到糧草可以自給,則可直下重慶,再進取關。出營陝、洛,直逼京師。」

「正是如此。浙贛、湖廣戰事正緊,物資調配自然不能面面俱到。以川資供鎮朔軍,也是不得已。咱們便服從大局,耐心經營,以待北進吧!」李定國眯起了眼楮,望著北方,甘陝,那是他的家鄉,是他少年從軍之地,再度揮師故土,不能不說是他很感熱切的事情。

至于永歷,與朱永興一比,簡直差得太遠了。朱永興所做的一切,雖然也不是盡善盡美,但已經是令人贊嘆並欽佩無比的了。而隨著朱永興的聲望日漸高漲,權勢日益鞏固,李定國對永歷日後的結局倒是更為放心。

試想,永歷已經沒有什麼威脅,且性格懦弱的家伙,朱永興難道會願意背上弒君的惡名?群臣擁戴,眾將听命,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又哪用著那麼麻煩?

…………………

紀律嚴明,軍法無情。

一通急促的鼓聲後,十幾顆人頭落地,血污噴濺,圍觀的人群哄的一聲向後退了退,然後是嘈雜的議論紛紛。

晉世李嗣興冷哼了一聲,這幫降兵還沒有完全從身份上扭轉原來的部分思維,擾民、害民的事情時有發生,從攻入江西到現在,已經行軍法殺了上百,處罰的則更多,已經有效地起到了震懾作用。

而這些事情是不用他管的,也不歸他管。軍法處,憲兵隊,才擁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力。當然,他還是一軍之主,但這權力是調兵遣將,指揮作戰,而軍法處已經直屬于總參謀部,雖然在軍是他的屬下,可卻有專屬的處置權,連他也不能干預。

自然,如果在戰場上,李嗣興和軍官們有臨機決斷的權力,比如對不听號令、擅自行動、畏縮不前的軍人,以及逃兵。

「殿下來信,形勢已然有變……」李嗣興向著參謀長吳聖點頭示意。

陳國公吳聖老成持重,又與李定國、白選等人輩份相同,特被朱永興委任為征朔軍的參謀長,也是有些擔心李嗣興年輕氣盛,在戰陣廝殺不能夠始終保持冷靜。

「清軍已退出贛州,向湖南郴州轉進。」吳聖笑著環視眾將,詳細解釋道︰「吳三桂的兒吳應熊和妻兒被情報局由京師營救出來,清廷擔心吳部有變,不得不棄守贛州。以加強湖南的防御。」

眾將起了陣小騷動,低聲議論,猜測吳三桂的反應,以及如今該兵指何處。

李嗣興輕咳了一聲,待眾人安靜下來,沉聲說道︰「殿下諭令。征朔軍留一師鎮守吉安,與撫州友軍呼應,繼續對南昌構成威脅;其余部隊南下贛州,接受補給後,西攻湖南。介時,殄朔軍第二師出韶關,第三師出賀州,三路大軍合擊郴州,然後北攻衡陽。」

趁著李嗣興停頓的空當。陳國公吳聖解釋了攻掠方向改變的理由,「攻掠湖南,是逼迫、促使吳部作出抉擇。若還執迷不悟,滇省、桂省,再加上湖南的我軍,便要攻入貴州,徹底解決他。吳部被滅,則我滇省、桂省大軍便可騰出手腳。加入戰團。」

「岷殿下正是此意。」李嗣興點了點頭,臉上浮起一絲笑意。說道︰「若我軍在湖南能獲大勝,吳三桂多半會舉旗易幟。他的兒捏在咱們手里,清廷又猜忌懷疑,他的腦袋不出問題的話,豈能再替清廷賣命?就算他老得昏聵,他的部將也要為自己的前途和身家考慮吧?」

「吳三桂這老混蛋。當初打得咱們好慘。」總兵趙得勝暢快地笑了起來,說道︰「沒想到也有今日哈,里外不是人哪!其實,留著他這麼長時間,也是殿下開恩。若還不知好歹,就讓他和尚、耿二逆一樣,身死族滅。」

「若滅了吳三桂,靖朔軍、殄朔軍、滅朔軍,再加上咱們征朔軍,十幾萬大軍齊出,縱橫馳騁,誰能抵擋?」總兵陳盛摩拳擦掌,「大江以南可定,然後揮師北伐……」

李嗣興與吳聖相視一笑,形勢確實很樂觀,怪不了眾將都振奮激動。原來預計要征戰一番才能奠定最後勝局,如果吳三桂反正,則湖廣旦夕可下。與討朔軍會合後,大軍沿江東下,光復南京,則大江以南盡為明軍所有。而斷了南方錢糧賦稅的清廷在北方能支撐幾時?亡無日矣!

「兵貴神速。」李嗣興拍了拍桌案,大聲說道︰「韃虜正在向南方調兵遣將,不趁敵援軍未至時大舉行動,更待何時?各部將領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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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應熊,殿下要我問你,身為漢人,今入明地,是幡然醒悟、反正投誠,還是為韃虜盡忠,身死亦留罵名?」段琬兒面目肅然,清脆聲音在廳回蕩。

明朝女官冠服制與宋同,紫色、團領、窄袖、遍刺折枝小葵花、以金圈之;又有珠絡縫金帶紅裙,弓樣鞋上刺小金花,烏紗帽飾以花,帽額綴團珠,結珠鬢梳,垂珠耳飾。如此裝束,配上段琬兒的如花美貌,更是一番別樣的風致。

這女官,穿得好看,長得也好看!立在廳側的李英梅偷眼看著,掩飾不住羨慕的神情。

「罪人,罪人願,願反正投誠,求殿下開恩,饒恕罪人一家不死。」吳應熊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下頭去。

段琬兒點了點頭,又轉向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的「建寧公主」,開口說道︰「殿下去你偽朝封號,便暫以建寧稱之。殿下要我問你,我們漢人講究出嫁從夫,講究白頭偕老,不知你蒙古察哈爾部是否也有此類習俗?」

建寧停頓了一下,頭也沒抬,伏在地上小聲說道︰「出嫁時,我們蒙古人唱薦骨禮儀歌,父母也教導姑娘到婆家後要好好過日,要尊敬丈夫,要忠貞不渝。」

「雖然與漢人不盡相同,但意思卻是一樣的。」段琬兒輕輕吐出了一口氣,臉上浮起笑意,向旁站了站,躬身向一名官員施禮,「趙大人,我問完了,下面該您了。」

趙正鑄含笑點了點頭,面色一正,當站直,取出旨意,高聲道︰「吳應熊,並妻吳氏建寧接旨……」

還當官兒?這女韃也封了,是唱戲的誥命呢?李英梅滿心的不爽,暗罵岷殿下一點也不英明,簡直是個糊涂蛋。

方光琛在一旁捋須微笑。暗贊不已。吳應熊得到優待是沒有疑問的,這滿人公主卻是安排得巧妙,以夫而榮,去了其清朝公主封號,代之明朝誥命,這不僅有貶低之意。更有其政治作用。

「吳大人請起吧,還有恭人吳氏。」趙正鑄宣讀完旨意,臉色一變,笑得十分親切,伸手相攙,段琬兒則走上一步,將驚疑不定的吳氏建寧扶起。

「殿下洪恩,已為吳大人在廣州安排好府宅,盡可前往放心居住。從此闔家安樂。」趙正鑄把著吳應熊的胳膊,笑道︰「殿下有言︰秦檜,千古大奸,然其孫卻英勇抗金,為國捐軀。由此可見,以出身定生死大謬矣。不管乃父日後如何,吳應熊沒作過惡,吳氏建寧亦未有劣跡。若安穩度日,殿下可保汝全家無事。福延孫。」

「多謝殿下洪恩。」吳應熊忙掙開趙正鑄,拉著吳氏建寧向西而跪,磕頭不止。

「吳大人,快請起。」趙正鑄再次攙扶,說道︰「到了廣州,再面請加恩吧!」

「殿下怕你們擔驚受怕。特派我前來寬慰陪同。」段琬兒親熱地挽起吳氏建寧,笑道︰「如今這心里可是石頭落地了?放心好了,殿下仁厚,向來不降罪無惡之人,不殺婦孺。就算是非漢族。殿下也是一視同仁。如今在朝,在軍,其他民族的也是很多呢!」

「大人——」吳氏建寧對這突然表示的親近有些手足無措,訥訥地不知說什麼好。

「什麼大人啊,我小你好多,就叫我妹好了。」段琬兒笑著對兩個侍女招手,「快來帶恭人下去換上誥命服飾,這麼漂亮的人兒,怎麼能不穿得光彩照人。」

兩個侍女扶著吳氏建寧下去換衣,段琬兒向一名緊身箭袖的英武女點了點頭,這句女護衛邁步跟了過去。

歷史上建寧是順治的妹妹,康熙的姑母。是皇太極之第十四女。其母為皇太極庶妃察哈爾部蒙古奇壘氏。初號和碩公主,後晉封為和碩長公主,後又被封為和碩建寧長公主,後改為和碩恪純長公主。

皇太極的共有十四個女兒,建寧公主是最小的,因為生母是庶妃,不太得寵,既沒有留下名字,又作為政治籠絡,十三歲便嫁給清廷深為忌憚的吳三桂之,後來又被康熙殺掉了丈夫和兒,這一輩注定是個悲劇。

朱永興並不是同情心作怪,而是要以這個「投誠」的清國公主為引,展開對滿人、蒙古人的政治攻勢。因為,他不會犯太平天國洪秀全的錯誤。

在太平天國前期,太平軍基本做到了不擾民,對官兵特別是旗人卻實行格殺勿論的方針。這項缺乏靈活性的政策十分愚蠢,斷絕了清朝官兵投降響應的可能性,逼得清朝官員寧願戰敗自殺也不投降太平天國,許多可以避免的戰斗演變成慘烈的血戰。清廷無道,不少官兵並不樂意為其賣命,是完全可以爭取過來的,洪秀全僵硬的政策把他們推到清廷一邊,是異常可惜的。

攻陷武昌後,楊秀清下了止殺令,接受官兵投降,但滿族人依然不在赦免的行列。洪秀全以漢族的正統政權和民族解放者自居,本來是一著妙棋,可以最大限度的分化清朝內部的漢族勢力,但最後又出這麼一著臭棋,令人扼腕嘆息。

「夷狄自入華夏,守華夏禮儀,則華夏之。若華夏入夷狄,守夷狄之禮,則夷狄之。」民族的分別並不在血統上,而在于化認同。曾國藩的《討粵匪檄》里,不談滿漢之別,只號召保衛傳統化,一下點了太平天國的死穴。

再看外國,伊斯蘭教的穆罕默德就規定非穆斯林的臣民只需要多繳稅,就可以堅持自己的信仰。這為其統治消除了許多反抗,伊斯蘭教在此基礎上站穩了腳跟,再逐步推行同化,很快就建立起璀璨的伊斯蘭明。

連高皇帝組建的騎兵部隊都有「番騎(蒙古人)」,朱永興自認比朱八八目光更遠,胸襟更闊。滿蒙,並不是團結一心,滿蒙是可以分而制之的。即便是滿人,也不全是死硬派,分化瓦解也未必不會奏效。

便說這建寧之母所屬的察哈爾部蒙古,因為是元帝國的嫡裔身份,一直做著恢復蒙古帝國的美夢,豈能甘心臣服于清?現在的阿布奈顯然就不甚恭順,從成吉思汗那里繼承而來的高貴血統,讓他桀驁不馴,不甘心成為滿清的奴僕,也盡可能地不與清朝合作。在順治駕崩和康熙登基兩件大事,他都沒有前往,不去祭奠,也不去朝賀。

而歷史上,察哈爾部終于還是等到了機會,于「三藩之亂」時趁著清廷全力在南方平叛,無暇北顧的機會舉兵謀反。

當然,朱永興一方面善待吳應熊和建寧,以爭取吳三桂反正,分化滿蒙聯合;一方面也是對蒙古諸部充滿戒心,歷史上噶爾丹、羅布藏丹增、阿拉布坦等叛亂可是令他印象深刻,更使他覺得任重而道遠,而擊敗清朝只是國家復興並走向強大的第一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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