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公明解得平原，算是立了大功，領袁紹之封，得督軍教頭一職，以為是個好大的官，奉印軍中，盡干些訓練新兵與教化俘虜之活，心中大為惱火。然公明並不似那些貪權殮財之輩，謀個職位，不缺酒錢，反正也無處可去，也就認命赴任，一干就是大半年，眼見那些昔日游渣、地痞漸漸打起精神，有模有樣還真像個兵，遂也心中喜悅，正欲尋著空閑教他們些打仗本領，卻趕上高唐告急，袁紹下三道虎牌令調兵，清河大營除幾個看門兵將，盡皆起行，料想這股新丁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便跟隨隊尾，護運糧食，不曾想，曹將夏候敦、曹仁襲的便是糧草，兩相夾擊，後軍大亂，幸有文丑急時回軍來救，公明亦奮力死戰，方能保全大隊，斷續前行。
一點卯，五千新兵只余下二千來人，見平日里相處甚好的幾張熟臉依在，公明方輕嘆口氣，乃集眾人，搬出剩余幾壇青花老酒，輪番潤潤嘴。卻見一騎轉路奔來，近前下馬，大聲喝曰︰「徐晃何在？」。眾兵異之，哪有傳令小將敢直呼將軍名諱的道理，見其不順，公明不予答理，只顧傳酒，那兵也不識徐晃，以劍隨人一指，恰好劍沖公明，厲聲喝曰︰「快說，何人乃是徐晃，吾傳右將軍口令，事關軍情，若有廷誤，孰可擔當得起！」。
有兵士憤慨曰︰「汝是何人？」。那傳令兵以劍挫地，朗聲答曰︰「某乃右將軍麾下親衛」。眾人唏噓曰︰「一小小衛兵，何敢直呼統兵將軍之名，失禮太過」。言罷眾皆嘲笑，想，竟惹怒了那員親衛，猛抽配劍，揚起便欲朝方才答話者頸間砍去，劍至半空，立覺手腕發麻，回神看時，乃見其中一人早已擒住劍腕，稍一使勁，連人帶劍，盡跌出數丈之遠，出手者正是公明，見那人爬起拾劍，亦不敢再次逞凶，遂心中免其一死，晃手指眾人謂曰︰「此皆人等，為保河北俱能不分晝夜，舍身流血，豈能是爾等看門鷹犬能隨便渺視乎，見汝有悔改之意，便放過此番，速速報來，上峰又有何委派」。
那兵見免過一死，便顯老實，傳令曰︰「文丑將軍令新兵營起先開道，入夜前趕到至高唐施援」。公明略略一笑，揮手曰︰「吾已知令，汝且去罷」。眾兵知難，圍籠過來犯愁曰︰「差我等前往開道，如同送羊虎口，不夠曹軍一個沖鋒即滅矣」。不少膽弱者更是倒跪徐晃膝下苦求曰︰「某知將軍義士，故死命相隨至今，然家中尚有老少待哺，切不可死于此戰，還望將軍厚德，設法軍中周旋才是」。公明鄙之曰︰「男兒即赴殺場，何以畏縮懼死乎」。眾人遂不敢再言，方至午時，哨探來稟公明，有數人離隊而逃，徐晃煩悶，又不忍追殺之，苦于無計，遂穿營前來大帳中密見故人辛評。
辛評方從沿途各縣抽調糧草來濟，聞是公明，乃召入，得知文丑恐受伏擊，使新兵開道，亦憤填滿胸曰︰「河北名將亦如此惜命乎，看來某昔日預言曹操五敗不足可取，據近來細觀之，袁紹亦不下十敗」。公明急曰︰「且不說長遠，今番前來，欲求化解眼前之災，還望先生不吝賜教」。辛評一時難得計策，乃拈須慰曰︰「不慌，且容我慢慢想來」。遂起坐返至案邊，從襄中尋出冀州地圖來看，觀摩許久，乃擊圖喜曰︰「幸得吾早年曾經此販過私鹽，彼熟小路，依吾來看，曹軍使騎兵來阻援軍，必非一處設伏，前方最得可能者，乃固中、懷山兩處，公可依吾所指，盡皆繞道，可免災禍」。
說罷辛評乃將所知小路逐一標于圖上，供公明隨身取看，徐晃嘆其記憶彼深，乃皺眉曰︰「公即如此熟悉地形，為何不將此些險處徑告郭圖，使勸文丑防之，如此，便是吾軍之大幸也」，辛評冷笑曰︰「只惜文丑難納良言，郭圖故執已見，昨日蕭山遭伏，吾早便預料，此處為平原與山脈接軌處，易于騎兵戰退，須小心出山，苦勸良久二人不听，汝之奈何」。知其難為，公明也不便多言，聞帳外軍號齊響，必是文丑催其起軍，便簡言答謝，出帳回營，領著二千來兵，往高唐進發。
公明親自押陣，拍馬隊尾，凡有擅逃者，以刀揮之，殺雞敬猴，舍小取大，也是迫于無奈之策也，因有文丑在後督軍，逃兵亦是多走一斷回頭路，必使後軍擒得，照樣是死，如此失卻四五來兵，余者畏懼，便不在生異心。看至固中山口，公明急馳隊前，依圖轉手指向小路與眾人曰︰「想活命者，可隨吾來」。遂拍馬開道，穿柴草而行，繞過峽谷，翻山走月兌。可惜了右將軍文丑，不識其中凶險，果中曹軍埋伏，一頓箭失，折傷數千人馬，死戰方得通過。郭圖異曰︰「方才可見前軍尸首？」。眾將皆言，文丑責曰︰「必是曹軍嫌前軍人馬過少，遂自放過，參軍之計用也」。
圖乃低頭而退，沉思良久，近至懷山路口，突然大悟，策馬追上文丑曰︰「不如將眾軍分作八股，每股不足二千余人，如此通過，凡遇險處，曹軍以吾兵少必不輕伏」。丑覺有理，遂按計而行，自領前路先過。方出山口，便見左右兩處曹騎襲來，又敗一陣，等過懷山，亦僅存萬余人馬，文丑憤曰︰「如此下去，怎生了得，不速達亦難救險情，欲速往又恐再陷伏擊，不如回軍清河罷了」。知其已無戰心，又恐袁紹怪將下來，不得月兌罪，郭圖故嚇唬曰︰「曹操用兵詭異，汝怎可知回路已無伏兵，前方二十里處便至高唐，何故又欲返軍涉險乎」。文丑不敢有違，遂號令首尾，奮馬急馳，直奔高唐。
在孟德看來，前有于禁大軍攻城，後有夏候敦、曹仁阻援，不出四個時辰，便可一舉攻破高唐，然兵法雲︰時變事變。戰場局勢瞬息萬變，牽一發而動全身，使其料到之處，便是高干所率之三千軍士皆為袁紹禁衛甲兵，人人玄甲厚盾，水軍輕弓難以射透，加之個個人高馬大，長年習訓，身經百戰，俱為軍中死士，怎能輕意潰退，如此也便罷了，若多得一二時辰，量那高干也要失陷陣前，自刎謝罪，誰知夏候敦、曹仁竟阻住援軍，不知何將所率二千余步卒及時來援，雖戰力不強，卻使守軍士氣大振，別看袁熙平日口無遮攔,，大言不慚，方至急處，也能用命，竟能不畏堅險，親臨一線，鼓舞士氣。
徐晃至時，曹仁已將文丑大隊懈怠于二十里之外，正準備收集殘騎，欲做最後沖擊，便是由背後相攻，造成夾擊之勢。方與夏候敦整兵列陣，便見東方塵起處，袁將顏良當先沖來，著眼其後，竟是軍民參半，二將不及大笑，遂與戰到一處，方使潰退，文丑又至，如此，戰機便失，恐受河北諸軍包夾，二將只能無奈而退，以數百虎豹騎為先鋒，突開陣口，往河岸而走。
卻說郭嘉與曹操等久立帥船之上，見攻城處狼煙四起，紅光滿天，喊殺聲此起彼伏，情知此戰不易，又得快船來報，河北各軍已陸續來援，于、毛二位將軍由攻轉為守勢，來問可否見機退回船上。孟德心有不甘，奉孝勸曰︰「久戰不利，不如速退，已保精銳不失，方可來日再戰，吾料此時，劉備必乘虛而破平原，如此，河北洞開，袁軍死守高唐已無大用，不日必退，局時輕意可得也」。孟德自笑曰︰「不想一番苦戰，竟為劉備搭橋」。司馬懿亦曰︰「河北傾軍來援，不惜調盡冀中兵民，至使虛實盡露，劉備豈能不圖，若無袁紹之愚蠢，何來劉備之功成，此亦吾等謀臣有失也，吾有一計，可令袁紹束手就擒，冀州不日將歸主公，劉備亦只能冷眼相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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