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獨孤斷緩步走向司馬林一伙人,行到半路,忽然止住腳步,淡漠的瞥了一眼屋角的褚保昆,笑道︰「我剛殺了一個貪生怕死的蠢貨,又看到一個叛徒.」
眾人看向獨孤斷的目光全部看向了褚保昆,司馬林一伙人怒視褚保昆,那個兩個高瘦的老者,大聲喝道︰「褚保昆,青城派沒有苟且偷生之徒,你若是怕死就趕緊給我滾出去,從此以後再也不是青城派的人!」
司馬林面色蒼白,被兩個青城弟子扶住,冷冷地道︰「姜師叔與孟師叔所言極是,褚爺,你走吧!」司馬林這當兒不再稱諸保昆為師弟,改口稱之為諸爺,顯然不再當他是同門了。
諸保昆此時全身冷汗直淋,腦中一團混亂,他剛才正要偷偷溜走,卻見那個黑袍青年突然出現在門口,緊接著更是將雲州秦家寨的人屠殺一空,嚇得他呆立當場,看到十數人全部化作了飛灰,卻是不寒而栗。
看到那恐怖的獨孤公子向著自己師兄一行人走去,褚保昆松了口氣,誰料那黑袍青年一回頭,戲謔的看著他,口中更是說出一番侮辱人的話語。
還未等褚保昆反應過來,卻見師兄與師叔幾人,對他一頓喝罵,甚至要把他逐出師門,褚保昆臉色鐵青,他之所以想要逃跑,並不是因為他怕死,而是他根本不是青城派的人。
原來山東半島上的蓬萊派雄長東海,和川西青城派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相距數千里,但百余年前兩派高手結下了怨仇,從此輾轉報復,仇殺極慘。兩派各有絕藝,互相克制,當年雙方所以結怨生仇,也是因談論武功而起。經過數十場大爭斗、大仇殺,到頭來蓬萊固然勝不了青城,青城也勝不了蓬萊。每斗到慘烈處,往往是雙方好手兩敗俱傷,同歸于盡。
後來蓬萊派中出了一個叫海子風的杰出人才。他參究兩派武功的優劣長短,心知憑自己修為,當可在這一代中蓋過青城,但曰後自己逝世,青城派中出了聰明才智之士,便又能蓋過本派。為求一勞永逸,便派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混入青城派中偷學武功,以求知己知彼。可是那弟子武功沒學全,便給青城派發覺,即行處死。這麼一來,雙方仇怨更深,而防備對方偷學本派武功的戒心,更是大增。
這數十年中,青城派規定不收北方人為徒,只要帶一點兒北方口音,別說他是山東人,便是河北、河南、山西、陝西,也都不收。後來規矩更加嚴了,變成非川人不收。
蓬萊派和青城派一般的規矩,也是嚴定非山東人不收,其中更以魯東人為佳,甚至魯西、魯南之人,要投入蓬萊派也是千難萬難。一人喬裝改扮,不易露出破綻,但說話的鄉音語調,一千句話中總難免泄漏一句。諸保昆出自川西灌縣諸家,那是西川的世家大族,他在沒有拜倒青城派的時候,便已經有了一位師父,此人換做都靈道人,是蓬萊派高手,年輕時吃了青城派大虧,處心積慮地謀求報復,在四川各地暗中窺視,找尋青城派的可乘之隙。這一年在灌縣見到了諸保昆,那時他還是個孩子,但根骨極佳,實是學武的良材,于是籌劃到一策。他命人扮作江洋大盜,潛入諸家,綁住諸家主人,大肆劫掠之後,拔刀要殺了全家滅口,又欲殲yin諸家的兩個女兒。都靈子早就守候在外,直到千鈞一發的最危急之時,這才挺身而出,逐走一群假盜,奪還全部財物,令諸家兩個姑娘得保清白。諸家主人自是千恩萬謝,感激涕零。
都靈子動以言辭,說道︰「若無上乘武藝,縱有萬貫家財,也難免為歹徒所欺,這群盜賊武功不弱,這番受了挫折,難免不卷土重來。」那諸家是當地身家極重的世家,見家中所聘的護院武師給盜賊三拳兩腳便即打倒在地,听說盜賊不久再來,嚇得魂飛天外,苦苦哀求都靈子住下。都靈子假意推辭一番,才勉允所請,過不多時,便引得諸保昆拜之為師。
都靈子除了刻意與青城派為仇之外,為人倒也不壞,武功也甚了得。他囑咐諸家嚴守秘密,暗中教導諸保昆練武,十年之後,諸保昆已成為蓬萊派中數一數二的人物。這都靈子也真耐得,他自在諸府定居之後,當即假裝咽喉生瘡,扮作啞巴,自始至終不與誰交談一言半話,傳授諸保昆功夫之時,除了手腳比劃姿式,一切指點講授全都用筆書寫,絕不吐出半句山東鄉談。因此諸保昆雖和他朝夕相處十年之久,卻一句山東話也沒听見過。
待得諸保昆武功大成,都靈子寫下前因後果,要弟子自決,那假扮盜賊一節,自然隱瞞不提。在諸保昆心中,師父不但是全家的救命恩人,這十年來,更待己恩澤深厚,將全部蓬萊派的武功傾囊相授,早就感激無已,一明白師意,更無半分猶豫,便去投入青城派掌門司馬衛門下。這司馬衛,便是司馬林的父親。
其時諸保昆年紀已經不小,兼之自稱曾跟家中護院的武師練過一些尋常武功,司馬衛原不肯收。但諸家是川西大財主,有錢有勢,青城派雖是武林,終究在川西生根,不願失歡于當地豪門,再想收一個諸家的子弟為徒,頗增本派聲勢,就此答允了下來。待經傳藝,發覺諸保昆的武功著實不錯,盤問了幾次,諸保昆總是依著都靈子事先的指點,捏造了一派說辭以答。司馬衛礙著他父親的面子,也不過分追究,心想這等富家子弟,能學到這般身手,已算十分難得了。
諸保昆投入青城之後,得都靈子詳加指點,哪幾門青城派的武學須得加意鑽研。他逢年過節,送師父、師兄,以及眾同門的禮極重,師父有什麼需求,不等開言示意,搶先便辦得妥妥貼貼,反正家中有的是錢,一切輕而易舉。司馬衛心中過意不去,在武功傳授上便也絕不藏私,如此七八年下來,諸保昆已盡得青城絕技。
本來在三四年之前,都靈子已命他離家出游,到山東蓬萊山去出示青城武功,以便盡知敵人的秘奧,然後一舉而傾覆青城派。但諸保昆在青城門下數年,深感司馬衛待己情意頗厚,便當自己是極親厚弟子一般地傳授武功,想到要親手覆滅青城一派,誅殺司馬衛全家,委實不忍,暗暗打定主意︰「總須等司馬衛師父去世之後,我方能動手。司馬林師兄待我平平,殺了他也沒什麼。」因此上又拖了幾年。都靈子幾次催促,諸保昆總是推說︰青城派中的「青」字九打和「城」字十八破並未學全。都靈子花了這許多心血,自不肯功虧一簣,只待他盡得其秘,這才發難。
諸保昆臨行之前,暗中曾向都靈子詢問,是否蓬萊派作的手腳。都靈子用筆寫道︰「司馬衛武功與我在伯仲之間,我若施暗算,僅用天王補心針方能取他姓命。倘若多人圍攻,須用本派鐵拐陣。」諸保昆心想不錯,他此刻已深知兩位師父的武功修為誰也奈何不了誰,說到要用「破月錐」殺死司馬衛,別說都靈子不會這門功夫,就是會得,也無法勝過司馬衛的功力。是以他更無懷疑,隨著司馬林到江南尋仇。都靈子也不加阻攔,只叫他事事小心,但求多增閱歷見聞,不可枉自為青城派送了姓命。
此時听到司馬林絕情的話語,褚保昆心中一怒,你不仁別怪我不義,正要開口,卻看到司馬林與兩位師叔目光緊緊的盯著他,眼中非但沒有冷意,反倒是有種如負釋重的感覺。
褚保昆全身一震,腦中浮現出一個想法,難道師兄與師叔他們是故意如此說,好讓自己能逃跑。
獨孤斷看了看司馬林,又看了看褚保昆,明白了他們的意圖,心中嘆道︰「這天龍世界的青城派卻要比笑傲世界的青城派強上百倍,同一個門派前後的差距如此大,真是應了那句話,黃鼠狼下崽,一代不如一代。」
褚保昆將心一橫,知道今天便是犧牲了眾位青城派弟子的姓命,也逃不出去了,當即走回司馬林身旁,大聲道︰「掌門師哥,我褚保昆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我剛才離開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這次能有命留下,師弟向你負薪請罪,告知內中緣由。」
「褚師弟!」
司馬林驚呼一聲,他剛才正是想讓褚保昆月兌身,誰料這位褚師弟竟然又回來了。
雖然褚保昆不戰而逃是事實,但獨孤斷的武功太過恐怖,任誰看到都害怕,司馬林知道他們今天是跑不了了,若是能讓褚保昆逃月兌,也算是有個傳訊之人,以免青城派後繼無人,要知道此番青城派為了尋仇,傾巢而出,盡集派中高手,若真是命喪于此,青城派也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