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搶糧或是義棧里的位置,到處搗亂。鄧雲卻是早料到這些賊匪作亂,便已吩咐底下兄弟不用客氣,將這些賊匪強制攆下山去。經過這兩月來,鄧雲把兩伙人馬的頭領操練好後,又令他們把底下的兄弟一分,各自操練。這兩伙人馬本就有些根底,現在又操練了近半月,尋常賊匪又豈是他們敵手,很快那些作亂者,都落個頭腫眼青,落荒而逃。
鄧雲言出必行,處事嚴明厲行,大行山的義匪各個都守規守矩,惟命是從,而且又個個功夫了得。如此一來,山上難民便更是規規矩矩,同時想著有這些義匪維持秩序,也是安心,後來漸漸地竟再無一人犯規。
快到黃昏時候,大行山前前後後將近聚了三千多人。鄧雲、紅纓還有一眾弟兄都忙得喘不過氣來,但當他們看到那些難民百姓,老弱婦孺,破涕而笑,邊哭著邊吃著碗中粥水,好似在吃著有史以來最好的一頓,對他們感激之舉更是數不勝數。這人做善事,心里本就歡喜,也都不覺得累,就想著早點把這些可憐的百姓難民安頓下來。
就在此時,鄭、李兩人各領著七、八人的隊伍,莫約一看僅有不到二十擔的粗糧,皆是一臉難看的回來了。鄧雲臉色一變,把鄭、李兩人拉到一邊問話。鄭明先是稟告,說他下山後,見了那些財主,大多都頗多托辭,就是不肯放賑,若不是見自己大行山兄弟人多,恐怕早就翻臉不認人,與他交情最好的那個,也怕惹事,給了四擔糧食,算是了事。鄭明心寒,本不想承他的情,便想向他購買,哪知他就是不願多給,錢財也不願收。鄭明一怒之下,把銀子硬塞給他,領著兄弟便離去了。至于李進還算是好,他那些熟人,雖是錢財不多,但也都伸出援手,唯一不願的就是出這個頭,其余粗糧都是李進得來的。
「誒。竟是如此,就不必再去強逼,畢竟這些難民數量龐大,先前還和官府鬧過事,但有萬一,官府計較起來,他們便要煩事纏身。這些人多是家大業大,考量得也多。罷了罷了!」鄧雲搖了搖頭,心里也是不舒服,但還是安慰著鄭明、李進。
「哼!當家的不用安慰我倆。這班難民,要不是官府橫征暴斂,刮田追糧,逼得他們到處逃亡。便是金狗平日侵犯國境,殺入放火,強奪錢財,那些官兵將領,卻不守疆土,多數不戰而逃,以致他們飽受敵人殘殺之余,九死一生,逃了出來。
這些難民之所以作亂搶糧,走投無路,加上又被官府欺壓,激起來的民變。這都是內憂外患兩下交迫所造成的慘狀。這些百姓難民都是一國同胞,豈能見死不救,袖手旁觀。如此一來,人人自私自利,冷漠無情,待哪日金邦當真大舉來攻,又靠誰來保家衛國?山河破碎,國家不再,縱有再有錢財、名利,又有何用,最終還不都成了亡國奴,喪家之犬!?這些道理,怎就不明白!?」
鄭明厲聲大喝,說得激動昂揚,又恨又忿,在旁邊人听了,無不神色淒慘、落寞,欲哭無淚。
「誒。這事且莫計較,眼下之急,先把這些百姓難民安置再說。」鄧雲搖了搖頭,眼光卻帶著幾分厲色,某個念頭已在他心中萌生。若他果真揭竿起義,是否真能改變天下大局,還或是在數年之間,便勢滅人亡。鄧雲知道,這事一旦開始,便不能回頭,因此牽連之多,絕非他能承受得起的。
這一日便就此過去,山上設下的近五六百個義棧,便用去了大半。隨後又過了兩日,山上的難民越聚越多,近有七、八千人。更有不少遠方難民,听說大行山開放義棧,不惜跋山涉水,從四面八方而來,恐怕到了今夜便有萬人之多。
按這時勢發展,鄧雲唯恐不出數日,大行山便將人滿為患。就在此時,忽然有幾個忠義社的頭領,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一人滿臉忿怒之色,先是告說,原來這官府不知哪里得來的消息,竟說這些難民要在大行山上聚眾造反,時下平陽府正在調兵遣將,準備迎頭堵截,先把一部分趕來的難民,當作反叛剿滅,然後去向朝廷請功。再者,官府又知道附近這幾家財主養有不少壯丁,數日前便特地派人來尋他們商量,請這些財主大戶們幫助鎮壓難民,削平反亂。听說,已有不少財主已經答應,正在聚集人手,想要趁這機會,取得功名。
鄧雲一听頓時臉色劇變,一腔熱血上涌,厲聲喝道︰「我們這里在接濟難民,那些奸臣財主卻想著借這機會升官入仕,不惜強加罪名,濫殺無辜。實在可恨!!」
李進一听,也是恨得咬牙切齒,冷聲囔道︰「金邦屢屢犯我邊境,有這些兵力不去對付敵人,卻用來殘殺自己的窮苦百姓,那些土豪大戶不顧仁義,一命追名逐利,縱是喪盡天良之事,也不皺半個眉頭。這般世道,教人如何存活,倒不如揭竿起義,浮他一片大白便是!」
「哼哼。自古以來亂世,這些百姓命不如雞犬,官紳一氣,只圖貪功冒賞,一味欺壓。百姓積怨越多,仇恨越深,民變就越來越多。如果此事傳出,天下各地必有人紛紛高呼起義,內患欲重,
金人遲早大舉進攻,大宋轉眼便有國破家亡之禍,我等之輩又能奈何!」鄭明說到最後,不禁淒然慘笑。
鄧雲眼楮眯起,臉色連變,腦念電轉,念頭一定,疾聲便道︰「眼下先不論那些奸臣財主,這事本就是我一手操辦,我便要負責到底。你們先把這些百姓難民安置,然後再派人快馬加鞭,通知正往此處趕來的難民加緊步伐,早些趕來。不管萬一,我都要和這些百姓難民共同進退,你們與底下的兄弟說明,若是不想牽連此事,大可先下山躲避風頭。你們也是,如有不願,盡管說出。」
「當家的說什麼話!我鄭明就算沒了這條命,也要與當家的共同進退!」
「我們也是!」李進還有那幾個頭領都是滿臉堅定地應道。鄧雲表面還算沉穩,但心中已是亂成一團,他本可以命人教那些正趕來的難民說明利害,然後勸阻回去,但這一來,那些難民便無處可去,四處分散,只會被那些土豪趁機拿來當進身之階。但這一來,大行山的難民越聚越多,倒是坐實了‘聚眾’之名,至于‘造反’那些奸臣官吏向朝廷,隨便一說,亂加幾個罪名,便也安實了!
「恩師,不是徒兒願意,這實在是大勢所趨,天道無公!徒兒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近萬百姓,還有山上的兄弟都成為那些奸人狗官用來謀取功名利益的籌碼!!」
鄧雲在心頭默默地喊了一聲,心底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想罷,鄧雲正準備去和山上的兄弟、百姓,說明利害。就在此時,紅纓忽然急急趕入大堂,身後還緊跟著一人,那銳利的眼眸,如若泛著寒光,鋒芒畢露,不是楊再興,又是何人!
「楊大哥!」鄧雲心頭一喜,不禁驚呼叫道,連忙下階就迎。楊再興亦是臉帶喜色,兩人伸手一擁,楊再興先笑道︰「數月,想煞師兄我了!對了,我途中已听到師弟你做的好事,好樣的!沒令師兄我失望!」
「哼。只可惜那些奸人狗官卻不是這樣想。竟然把我們還有這些百姓難民都安上反賊的名頭!師兄,你是將門之後,還是別沾這事。」
鄧雲臉色一變,帶著幾分緊張,向楊再興說道。
「什麼叫反賊!大行山的兄弟各個都是忠義之士,那些難民都是一些窮苦的善良百姓。這些官府狗官,打著什麼算盤,誰不清楚!?師弟你別小看人,我楊再興不是膽小怕事的鼠輩!何況這朝廷早就昏庸至極,就算師弟要揭竿起義,我楊再興第一個便來追隨!」
楊再興眼楮一瞪,說得錚錚有力,斬釘截鐵。李進等人听得紛紛叫好。鄧雲心知激動,也怕他們一時氣憤貿然行事,又想起周侗還有家中父母,連忙問道︰「師兄這次回來,恩師還有家中父母可有書信!?」
楊再興一听,這便想起,急便答道︰「我一時生氣,差點忘了要事。這番世伯和二娃子也來了,途中听說官府、土豪聯合之事,世伯大怒,先派我過來吩咐你不可輕舉妄動,務必要約束山中弟兄,還有這些難民百姓。世伯則和二娃子望平陽府趕去,世伯那里有熟人,打算說清此事,以免一番無辜殺戮。」
「那感情是好!只不過勞煩恩師還有周師兄了。」鄧雲听了,心頭稍稍安穩。楊再興又打了一個眼色,鄧雲領悟,遂命鄭明、李進下去安撫人心,紅纓則負責通知趕來的百姓難民。鄧雲吩咐好後,領著楊再興轉入後堂。
「恩師怎會過來?」鄧雲神色有幾分緊張,似乎對周侗甚為敬畏。楊再興神色一凝,便是答道︰「那日,我回到村里,先到學館,找了世伯,一一與之稟報。剛開始世伯听說我倆沿路除惡懲奸,不但剿滅了柏谷這金狗奸細,還發覺了李斌與金狗私通,聯合了牛、梁兩班人馬,叫好不絕,甚是歡喜。不過後來他听說,你留在大行山中,暫且做了這當家,當堂色變,卻是嫌你不知輕重,恐你年少氣盛,難當大任,害了山上的這些忠義之士。我本有去勸,也說山里兄弟都敬重你,願以你為首,但世伯就是不听,當夜就要出發。還好我把黃算子還有梁兄的書信交給了世伯,世伯才算放下心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