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幽幽,今夜夜空尤為昏暗,令人難分時辰。卻說徐慶一夜心頭連跳,以為不祥,先與麾下弟兄商議,教其小心防備。吉、霍兩人皆知徐慶素來行事精細,如此交代必有要事,皆不敢松懈,听令暗中提防。隨後徐慶又急到徐天一處本欲勸話,剛到帳前,卻听說徐天一與帳內眾人吹捧自己的功績,又諷刺他膽小怕事,妄作男兒。眾人聞言大笑附和。徐慶面色一冷,暗付一群鼠目寸光之輩,不足為謀,轉身便走。
徐慶即去取了坐騎,趕往北門外的營地,卻是想著那潘伯素有威名,經驗老練,自不會像徐天一這些初經戰事的無知小輩。
不一時,徐慶趕到,教人報說。此下,潘伯正與麾下諸將于帳內議事,听說徐慶此人來見,一時都不記起,以為是無名小輩。後來有一將恍然想起這人好像曾是敢死隊里的一員驍將,不久前被童太尉征調為用,也算是個新起之秀,如今在徐天一部里擔任副將一職。潘伯听了,皺了皺眉,他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尋常小輩,懶得理會,不過卻想這人或許是那徐天一有要事派來稟報,又想徐天一近日屢立奇功,亦不失為一奇才,將來前途無限,本就有意結好,遂便召見。
須臾,徐慶趕入,向諸將拜禮畢。潘伯高居首座,扶須凝色便問道︰「可是你家將軍有事教你來稟報!?」
「非也。末將有事!」徐慶見這潘伯神氣還有听他那語氣,立即便猜到他是個剛愎自用,飛揚跋扈之人,面色一緊,不過心想來都來了,不妨一試看看,哪知話剛到一半。潘伯面色勃然大變,猛地一拍奏案,厲聲喝叱︰「你入伍雖是不久,卻當知有事應先向上官稟報,軍中軍規嚴明,豈容你越級上報,退下!!」
潘伯話音一落,兩席眾將紛紛附和,皆是喝叱。徐慶面容一冷,卻是不懼,疾言厲色喝道︰「末將以為遼人連日挫敗,其中或有端倪,何況那遼人宰相蕭干並非泛泛之輩,屢屢示弱,諸位將軍難道就不起一絲疑心麼!?」
徐慶聲若洪鐘,坦坦蕩蕩,氣勢頗為驚人。眾將听了無不變色,潘伯巨目一瞪,一時也對徐慶暗暗吃驚。其中一將反應,卻是惱羞成怒,忿然起身,指著徐慶便罵︰「小輩無知!!豈敢在此大放厥詞!?來人吶!!!」
這將喝音剛落,那潘伯卻驀然一擺手,驟聲喝道︰「慢!!」
他一聲喝出,在帳外本想沖進的兵士立馬停住了腳步。潘伯冷冷地瞰視著徐慶,見他毫不變色,心中暗暗贊賞,隨即又記起前番徐天一大敗,好像就是靠著他的機警逃出生天,自也不再小覷,沉聲問道︰「你且說來一听。」
徐慶聞言,遂即拱手,聲音洪亮,疾聲而道︰「如今我軍將士無不因屢屢得捷而傲心,兵法雲,驕兵必敗!若是遼人屢屢示弱,正是為此,恐怕不久必出兵襲擊,而我軍無備,更兼營地極近燕京,豈不敗耶!?」
潘伯听了,心頭一緊,不禁渾身肉顫。這時,數員將士皆氣忿而起,皆罵徐慶不知所謂,班門弄斧,夜郎自大。徐慶卻不理會,沉聲拜道︰「還請將軍三思!!」
諸將見徐慶無視,更是惱怒,各個大罵,七嘴八舌,皆說徐慶亂了軍心,以下犯上,當應重罰。潘伯听了一陣,卻也覺得徐慶年紀輕輕,怎比得上他還有在場一眾沙場老將,不過想他說得有幾分道理,也算是個人才,有嗅攜。
「住嘴!」只听潘伯一聲喝起,諸將都怯其威,紛紛閉上了嘴。隨即又听潘伯向徐慶說道︰「你話雖有理,但事關重大,貿然布置,反而會自亂陣腳,本將自會教諸將提備,你且退下罷!」
徐慶見潘伯只是敷衍,眉頭一緊,卻見席上諸將各個都瞪眼望來,心中無奈一嘆,只望這潘伯真會吩咐,遂拜禮退下。
于是,徐慶憂心忡忡回到西門營地,等到二更時候還是不見動靜,遂命吉、霍兩人吩咐麾下部署披甲而寢,刃不離身。
漸漸地快到了三更時候,卻說當下天昏地暗,夜色淒淒。城外宋軍大多已多入寢,各個營地巡邏兵士也都不多,防備松懈。其中唯有西門處,在徐慶的調配下,營外立以鹿角防備。
陡然間,燕京四門處火光猝然起,片片紛紛,剎時好似把整個夜空給照亮。各營地里的巡邏兵士還應過來,便听得城上擂鼓大震,鳴金四起,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如同浪滾潮涌,遽然而起,頓時各個嚇得呆若木雞,不知反應。
隨即只見各門開處,遼兵宛如猛虎惡狼洶涌而出,各個手執兵刃,勢大如潮,撲殺而來。各門城上,皆有遼將指揮,嘶聲大喝,令軍努力作戰,殺退宋人。
再看北門處,蕭干立于城頭,面色慨然,神情激動,竭斯底里扯聲喝道︰「宋、金二國狼狽為奸,聯合犯我大遼疆土,國家將破,家亦難保,若不拼死搏之,我等家小、親人皆成喪家之犬,下賤奴隸!!我蕭干雖為國之宰相,卻難保國家大業,難辭其咎,願與諸位同生共死,死保燕京!!」
蕭干聚聲大喝,尤為洪亮,城上城下,城內城外一眾兵士、百姓听了無不大受鼓舞,霎時間殺聲蓋天。只見北門處一部部遼兵飛涌而出,望宋軍營地撲殺而去。北門宋營皆無防備,那些巡邏兵卒早就嚇得四處逃竄,遼兵迅疾撲進,營內宋兵大多都被驚醒,還出,便被突然沖入帳里的遼兵亂刀砍死。其中又有一部遼騎飛突驟前,望中軍大帳殺去。與此同時,遼兵一邊廝殺,一邊已在營內縱火燒起。在城內百姓,見得自軍兵士勢如破竹,所向披靡,無不壯之,隨著蕭干令起,遼人百姓皆執刀槍兵刃,紛紛從城門沖出,或是三五百成群,或是數十一隊,雖無陣勢隊形,卻是數量龐大,殺入宋軍營地後,那些早被嚇破了膽,還這噩夢中醒過來的宋兵哪里抵得住這些懷著怒恨殺來的遼人百姓。眼見宋軍營里,火焰張天,前頭營地里的宋兵早被清除干淨,大多都被殺死,只有小部分人逃走。
與此同時,那隊遼騎飛突殺到中軍大帳,忽見前頭一員大將提刀勒馬,為首遼將還應過來,听得一聲馬鳴嘯聲,那宋軍大將早就縱馬飛刀殺了過來,面容凶惡,口喝‘天殺遼賊’,寒光閃處,剎時頭飛血起。那宋軍大將馬不停蹄,赫然突入人叢之內,飛突而前,剎時將這遼人騎隊殺得人仰馬翻,一片大亂,驍勇無比。
此人正是那飛龍上將潘伯也。電光火石之間,潘伯倏然殺透而出,看著前方亂軍,急忙一勒馬匹,扯聲巨喝叫道︰「莫要慌張!!諸將各整自軍,抵擋遼賊!!」
潘伯雖聲嘶力竭而喊,但如今營內一片混亂,由其是前部宋兵被殺個措手不及,已損去大半,剩下小半都往中軍逃來。那遼人軍隊、百姓只顧在後掩殺。潘伯見狀,氣得火冒三丈,急喝無用。這時,數員宋將各個滿臉慌促趕來,一人急便勸道︰「將軍!!遼人勢大,恐難抵擋,何不速速撤去,回去關中,再整大軍來戰!!」
潘伯聞言,巨目一瞪,怒聲就喝︰「如若本將此時撤去,其他營地各將必也慌促撤軍,遼人只顧在後掩殺,這五萬軍士恐將折損過大半!!你等且都先整兵馬,先把遼人攻勢抵住,再尋撤去時機!!」
潘伯聲若轟雷,那數將雖是萬個不願,卻也不敢違令,連忙領命而去,整頓後軍。
卻說,在西門之處。遼兵飛撲殺來,所幸徐慶早有防備,營地所立鹿角擋得遼兵一陣。那些巡邏兵士趁機急報敵襲,徐慶麾下部署披甲而寢、刃身,很快便是殺出應戰。看得關上那遼將心駭不已,以為這些宋兵早有準備,還好很快看得營內亂起,方才心定,急令城內百姓隨之殺出。
與此同時,遼兵拼死而戰,奮勇突前,兼之人多,實在勢大。徐慶、霍銳、吉青兄弟三人領兵死擋,卻還是被殺得節節敗退,隨著遼人百姓洶涌殺來,徐慶其部已顯潰敗之勢。
「這徐天一怎還不率軍來援!!?」吉青滿臉憤恨之色,對于徐天一先前陷害一事還是記恨在心,此下以為這徐天一又是重施舊計,恨得是咬牙切齒。
還好就在吉青話音剛落,背後響起一陣陣喊殺驟響,正是徐天一引中軍來援。徐天一面色寒冽,疾聲厲喝,教各將引部向前。別看徐天一這般拼命,其實是想著童貫早有警示,若是這番再敗退而回,與前番大罪一並責罰,恐怕是小命難保。
隨著徐天一喝令連起,各部兵馬紛紛撲上。徐慶大喜,急教吉青指揮兵馬,見得霍銳縱馬揮錘,已然殺入了遼軍月復地,連忙策馬趕去接應。
再看那遼軍亂處,霍銳飛馬狂突,手中巨錘舞得密不透風,連連掄翻幾員遼將。須臾間,徐慶趕到,兩人並馬突殺,左突右沖,徑直殺透而去。徐天一在後看得眼切,急命各將領軍反擊,遼人兵士、百姓卻也不懼,只顧拼死,兩軍攪成一團,戰況極其慘烈,嘶聲咒罵,喊殺吼嘯,震天動地。不知覺中,已是死傷無數,遍地尸體,無論是宋人、遼人都殺得眼紅,也不知底下的是哪方人馬的尸體,只顧踩著撲殺。而宋軍中那些將士,看得都是心驚膽跳,懼怕不已。就連徐天一也是看得面無血色,心生畏色,如果真的有那阿鼻地獄,怕與眼前光景也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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