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範文奉範希之命沖進安樂坊,把躲在里面歡天酒地的範牧押回家。
範希好一通罵,貼身服侍的丫鬟忙跑去正房向範太太求助。範家子女雖多,只有一子三女是範太太親生,她僅有範牧這麼一個兒子,一向疼如掌上明珠,範牧很大程度上就是被他縱容壞的。
听丫鬟說寶貝兒子被丈夫五花大綁回來,又一疊聲讓人拿藤條來,她不由心急如焚,穿著家居常服,一路哭著在丫鬟的攙扶下到前院。
範府一下子亂了套。
樂思齊和任嬌嬌同榻而眠,兩個女孩子聊天聊到四更天才歇下。
樂思齊睜開眼楮時,粉紅色的窗簾明亮異常,又是一個好天氣。她翻了個身,看任嬌嬌,一條雪白小腿擱在被面上,睡得正香。
給她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打開門,冬兒和真兒帶著丫鬟們已準備好洗漱的用品在門外侍候了。
見只有樂思齊一個人出來,真兒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解釋︰「我家小姐在家里一向早起,這是到了陌生地方,擇席,才起得遲了
昨晚上因兩人要說悄悄話,把丫鬟們遣開。樂思齊也不說破,食指在唇上虛「噓」一聲,道︰「別吵醒你家小姐
昨晚上任威歇在外院,此時負手站在庭院中狀似欣賞陽光下的花花草草,听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過頭來,見樂思齊一身白袍,縴腰一束,婷婷玉立。
兩人閑話一會,冬兒才來稟報任嬌嬌起身正在梳洗。任威心道︰「這丫鬟一離開家便如此放縱,待回家我得好好說說她知道的以為她沒有約束放任自由,不知道的以為任家沒有家教,真是丟人丟到外邊去了。
樂思齊現代,哪個女孩子沒事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呢,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兩人等齊了她,才一起用膳。
雅居小築只有樂思齊一個主人,沒個男子,任威很是不自在。吃過早飯,便要告辭。任嬌嬌求懇道︰「這件事還沒有結局,哥哥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待此事了結之後才回去不遲。就算多住兩天,難道思齊還能問你要飯錢不成?」說著抿著嘴輕笑起來。
樂思齊也道︰「是啊,既然來了。還請多住兩天,嘗嘗景福樓的招牌菜再回去
任威無奈,只好信下。只是為樂思齊的清譽著想,大明天的,他就不打算出門了。
樂思齊讓人送了素菇火鍋過來。
任威兄妹一嘗,大為叫好。任威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看來,為了吃到美味的火鍋,我得在這兒多住幾天才是
樂思齊含笑道︰「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還不知怎麼感謝你呢。你要肯多住幾天我可真是求之不得了
任嬌嬌皺皺小瑤鼻。道︰「你早上不是說要回家嗎?回吧回吧,快點走了好
任威哈哈大笑,小妹真是一點委屈都受不得呀,哪像人家樂思齊,心胸闊達。
三人聊得交機,一整天都靜坐喝茶聊天,倒也其樂融融。
範府這邊卻雞飛蛋打。範太太又哭又罵,非要丈夫把兒子放了,範希氣得不行,把丫鬟僕婦小廝們全都趕到院子里去,對披頭散發的妻子刻意壓低聲音道︰「這件事任家已經插手,若是不給他們一個交待,永定府的生意是不用做了。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知道些什麼,姓樂那女子什麼時候收拾她不行,非得撿任家插手的時候收拾?」
範太太圓圓的臉上掛著兩行淚水。聲音嘶啞道︰「就算生意不做,我也不能看著我兒子去送死呀
永定府的生意不做範家只不過一年少了七八千兩銀子收益,要是兒子沒了,讓小妾生的庶子繼承範家門庭,她就是兩眼一閉也不甘心哪。
範希低聲道︰「你知道些什麼。我們只要做做樣子給任家看,哪里真就會把兒子怎麼樣了呢
可是兒子被五花大綁。範太太睜著淚眼,不相信地指著被捆得像棕子的兒子,道︰「那你把我兒子放了
剛才她咬牙切齒像瘋了似地撲上來,對範希又撓又踢,被範希掙開後又追著範希打,兩人躲閃之後,多寶格子上的擺設免不了遭受池魚之殃,此時堂屋里一片狼藉。
範希厭惡地瞥了她一眼,道︰「不給他一點小小教訓,他怎麼肯听話,待任家的人走後才生事?你回後院去吧,我自會處理
到得下午,他才想起來不知任威住在哪兒。好在順慶鎮也沒多大地方,喚了幾個小廝一家家客棧地找,終究能找得到。
掌燈時份,小廝們全都回來了,卻沒有找到任威下腳的地方。
莫不是任家在順慶鎮有宅第?什麼時候置下的府邸?他怎麼不知道呢?範希越想心里越是不安,不免搓著手在屋里轉來轉去。想到每一次與任家合作,利潤總是薄得很,卻又有得賺,他一直不明白任天是怎麼做到的,敢情他派了人在順慶鎮,把他的底都模得一清二楚啊。「這老東西!」範希不由咬牙。
門子進來稟道︰「有一位叫韓勤的,說是任家公子的隨從,過來問老爺的安
這是來打听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範希忙讓請進廳上奉茶,又讓人帶了五茶大綁的兒子上廳。
韓勤確實奉任威之命來看看範希是怎麼處理的。咋一見五花大綁,頭發亂蓬蓬,身上一件白衣血跡斑斑的範牧還是被嚇了一跳。
範希當然不可能下死手鞭打兒子,只不過鞭子上沾了雞血,輕輕抽在兒子身上而已。
見到韓勤的表情,範希滿意之極。
範牧低垂著頭,裝作奄奄一息的樣子,待韓勤告辭離去,他馬上跳起來,喚小廝︰「快給我松開繩子,我要去找那姓樂的女子,看任家能不能庇護她一輩子
「哎喲我的兒,」範太太從屏風後閃身而出,親手幫兒子松繩子,因太過緊張,手不停地顫抖,一時反而解不開。廊下侍候的小廝們忙上前三下兩下把繩子解了。
範牧雙臂一振,繩子掉在地上。範太太一顆心這才放下來。
他大踏步而出,在照壁遇到目送韓勤離去的範希,範希一聲斷喝︰「干什麼去?回來!」
听說了範牧的情況,任威兄妹非常意外。任威自言自語道︰「真沒想到他對親生兒子也下得了這麼重的手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如果範希對兒子痛下毒手,以後跟他做生意可真的得小心些了。
哪有人對兒子下得了這麼重的手?樂思齊打從心底里不信,表面上卻無法說什麼,只好再三對任威兄妹表示感謝。
事情既然辦完,任威打算連夜回家,還是樂思齊苦留,這才多住一晚,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他便帶了人離去。樂思齊起身看到他留下的信,才知他竟一早便走,不由對他的正直深有好感。
範希對任威生疑,派了小廝跟蹤,卻被韓勤發現,三繞兩繞的甩掉了跟蹤的尾巴。範希把兒子喚到跟前,問他︰「那天你確認任家的馬車真的來找姓樂的女子?」
範牧賭咒發誓,隨侍的小廝也力證確有其事。
範希沉吟半晌,道︰「看來,任家與那女子關系不簡單。你切記不要去惹是生非
範牧不甘心,氣鼓鼓道︰「難道就這樣算了不成?」
「當然不能這樣算了範希奸詐地道︰「她不是開酒樓麼?你大大方方與她結識有何不可?若是能打動她的芳心,說得她意動,帶了景福樓做嫁妝,嫁入我家,我自然允諾
範牧不明所以,道︰「爹,你不會真的認她當兒媳婦吧?」
一個當爐賣酒的女子,怎麼可能當範家的正妻?還是嫡子正妻,以後的宗婦。
「傻孩子,」範希暗嘆兒子蠢,開解道︰「男子三妻四妾事屬正常,你娶她為正妻是不可能的,不過看在她能干的份上,納為妾侍的話,也未為不可
能娶她為妾,是她天大的福份了,這還是看在任家的份上。範希自以為一石二鳥,捋胡怡然自得。
得老爹親口許諾,範牧大喜過望。樂思齊他是親眼見過的,長得那叫一個漂亮,俗話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這樣美貌的女子,確實配得上做妾。
父子兩人一番商議,自以為各有所得,不由相視而笑。
這些天,天氣晴好,任嬌嬌第一次出遠門,興奮異常,對什麼都感到新鮮,天天拉著樂思齊出游,光是居然山便去了三次。每次,都對著大門緊閉的威武王府別宮指指點點,充份發揮想像力,想像外表富麗堂煌的別宮內里該是如何的輝煌。
樂思齊生性淡薄,前段時間對身世存疑,也曾對別宮好奇過,現在已完全放下,見任嬌嬌羨慕不已,不覺好笑,打趣她道︰「你家不是擁有永定府一半田產鋪面麼?怎麼,家里還不金壁輝煌?」
任嬌嬌理所當地道︰「你知道些什麼呀。我家再富,也是普通老百姓,很多東西不能擺不能建的,那是建制,違制是要砍頭的。王府那就不同了。我也不想別的,只要讓我進去逛逛,開開眼界就好
一番話說得樂思齊和身邊的丫鬟都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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