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知道了,葉夫人當然也就知道。這一次,她沒有摔掉手里的茶盅藥碗,只是派了兩個丫鬟去楓葉院,給樂思齊。
樂思齊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蘇瑋听說後笑得直不起腰,道︰「你比我還強硬,就不能收下,放些假消息給她們嗎?」
「不能。」樂思齊面無表情道。葉夫人派兩個人,只不過是監視蘇瑋有沒有在這兒過夜,兩人是不是同居的關系,這樣的人,留在這兒干嘛?
蘇瑋派去查四環胡同那個老人的兒子的殺人案卻已有了進展,回報說真的是誤殺。當時老人的兒子小寶在酒肆與人喝酒,喝多了,不知怎的與鄰座口角起來,雙方大打出手。小寶練過幾天武,醉酒之下出拳沒輕沒重,那人又是個癆病鬼,禁不得打,一下子打倒在地,死了。差役把小寶鎖去,癆病鬼家屬上下打點,現場又有人證,小寶判了斬決。
老人無法,只好想著賣房子托人打點,指望著御書房的太監在皇上勾劃的時候,放在最下邊呢。
蘇瑋跟樂思齊這麼說的時候,樂思齊只能感嘆︰「太不靠譜了,要還是被皇帝給勾了,豈不是人財兩空。」
蘇瑋問︰「你現在想怎麼做?」
「能不能發回重審?府尹是哪位啊,公正點可不可以?」誤殺的話,不應該判死刑吧,現代故意失人與過失殺人量刑可有很大差別。
「就這樣啊?」蘇瑋笑,道︰「我以為你要把人撈出來呢。」
樂思齊眼前一亮,道︰「可以嗎?」
蘇瑋笑而不答。過了兩天。段勇也把查到的情況向她匯報,說的還真是這麼回事,可見蘇瑋沒有糊弄她。想起老人愁苦的那張溝壑縱橫的臉,樂思齊不知怎麼。心竟隱隱地疼。
為人父母,最怕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啊。♀自己穿越到這兒,爸媽可得多傷心。
一整天,樂思齊的眼淚在眼眶里滾來滾去。看得冬兒心驚肉跳的,不知發生什麼事,問又問不出,只好道︰「小姐,天氣這麼好,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現在當然不致于迷路,隨著徐國公天天過來蹭飯,楓葉院在丫鬟僕婦們眼里可是地位猛漲,也就是上房和靜幽軒的人不怎麼理睬她們。別的見她們就是笑臉。冬兒現在可自信多了。
樂思齊望了望窗外。天空蔚藍。陽光高照,確實是散步的好天氣。
冬兒已拉了她起身,道︰「走走吧。天天在屋里也悶壞了。」
在這兒住了兩個月,可有好些地方沒逛過呢。樂思齊打起精神。由冬兒拉著,往南邊去。
此時初秋,府中的果樹好些結了果,也有一些花花草草的葉子開始黃了,冬兒趁著沒人注意,「嗖嗖」爬上一座院落外牆邊的隻果樹,卷起衣角兜住摘下的隻果。
樂思齊第一次見她爬樹,驚異之余,更多的是佩服︰「瞧不出,你還有這一手。」
冬兒「嘻嘻」直笑,一臉的得意。
摘了十幾個大隻果,才要跳下來,冷不防路邊一聲斷喝︰「那里來的小蹄子,敢上樹摘隻果。」
樂思齊不知怎的腦海中閃過《紅樓夢》里把大觀園中的花花果果分給各個媽媽的情景,心想這可壞了,讓人抓了現行。
冬兒吃了一驚,「呼哧」一下從樹上溜下來,一下跌坐在地上,同時「哎呀」一聲呼痛,小差點沒摔成八瓣。
路邊的人也跑了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僕婦。♀
冬兒是摔下來了,兜里的隻果倒還在,僕婦瞧見她懷里的隻果登時大怒,道︰「府里的果樹可不是誰想摘就能搞的,今天不好好整治你這小啼子,我就不在府里領這差事。」伸手去扯冬兒的手臂。
冬兒被扯疼,「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嬤嬤,」樂思齊再尷尬,也不能不出來解圍,上前求情道︰「我們本不知道府里有這規矩,還請嬤嬤原諒。」
僕婦一開始還真沒注意站在樹下的樂思齊,一雙眼楮全盯著樹上的冬兒了。這時才發現樹下有人,更怒,道︰「好啊,有人上樹,有人在樹下接應麼?走,跟我去管家面前領罰。」放開冬兒,五指朝樂思齊手臂抓來。
樂思齊趕快避開,把手臂藏在背後,道︰「沒有沒有,嬤嬤別誤會。」
僕婦上前一步,兩手朝樂思齊再次抓來,卻瞧見了她身上小姐的服飾,雙手張在半空,抓不下去。府里只有兩位小姐,一位是囂張跋扈的表小姐,一位是國公爺的外室樂小姐。眼前這位,態度這麼好,不用說,肯定不是表小姐。
府里的下人誰不知道國公爺把樂小姐捧在手掌心,夫人斷了楓葉院的供應月例,楓葉院卻照常吃香的喝辣的,小廚房杜大娘可是領兩份月例的。
「小姐,」僕婦見機也快,忙恭敬行禮,道︰「老奴眼楮瞎了,真是該死,冒犯到小姐。」
這位沒有名份的如夫人一句話,可是能見了她的老命的。
樂思齊見她前倨後恭,自是把她當成主子,便問︰「府里的果樹可是包給了嬤嬤?」難不成徐國公府也這麼小氣?
「沒有沒有。」僕婦忙道︰「是老奴見有人爬樹,擔心會摔下來,才出聲制止的,還請小姐體諒老奴一片好心。」
才怪。樂思齊一百個不信,卻也只能這樣放過她,去扶冬兒起來。
冬兒失足溜下來,衣服扯破一條縫,差點摔壞了,臉上又是眼淚鼻涕,可就這樣,兜里的隻果還一個不落抱在懷里。樂思齊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扶她起來,幫她拍掉上的泥土,道︰「回去換衣服吧。」
僕婦自然恭送。兩人轉過兩條小路,前面幾個丫鬟簇擁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一路走來。
樂思齊一眼認出婦人是蘇瑋的祖母,她到京城當晚曾經見過一面。她不是在天天在佛堂念經嗎?怎麼在這兒?
扯了冬兒一下,樂思曲膝萬福,道︰「見過老夫人。」
芮氏卻已想不起她是誰,問身邊的丫鬟道︰「這是誰家的閨女?」
一個圓臉的丫鬟小聲道︰「國公爺帶回來的那位。」
「哦,」芮氏立即想起來了,上前扶起樂思齊,仔細打量一番,才道︰「長得可真是俊,難怪瑋兒喜歡。」
樂思齊汗,難道蘇瑋向自己表白,已經傳得滿府皆知了嗎?那天不是只有他們兩人嗎?蘇瑋不至于傻到到處宣揚吧?
與上次的冷淡不同,芮氏神色溫和,輕拍她的手,道︰「有空去我那里坐。我一個老太婆,平日里沒個人說說話,怪悶的。」
樂思齊應了。待芮氏走後,馬上回楓葉院,叫來秋菊,問︰「老夫人平時有什麼喜好?」
秋菊不知什麼意思,怔了一會,才把所知的告訴樂思齊,比如喜歡吃豆沙糕,喜歡帶喜氣的衣裳,這都是合府有點臉面的丫鬟僕婦都知道的。
冬兒挑了一個最大的隻果洗了,遞給樂思齊。樂思齊道︰「快去洗臉吧,要是疼的話,去問韓大哥他們要金創藥。」又問秋菊︰「府里的果樹不能亂摘嗎?」
「嗨,」秋菊道︰「府里主子少,夫人又不管這些事,便有些人巴結上管家,包了這些果樹的果子去賣錢,所得與管家平分。因而她們守得很緊,除了各房的大丫鬟,不準別人動。」
葉夫人不是主持中饋嗎?家里三個主子,人口簡單,還弄成這樣?樂思齊真不敢相信。
秋菊想了想,道︰「府里幾百口人,也算家大業大,國公爺去了西北大營,里里外外的事都得夫人張羅,她忙不過來也是有的。」
也是,這些個勛貴,單是人情往來和應酬,一般人都得累死,何況她沒得推,全得她出面。真是每個人都不容易啊。
其實秋菊沒有說出口的是,夫人還得照顧著些楚國公府,有些事少不得瞞著國公爺,果子這事,也有可能是夫人睜只眼閉只眼給管事的福利。
樂小姐到底還不是府里的人,這些,就沒必要告訴她了。
這時,若塵過來稟道︰「夫人病好了,明天開始出來理事,已經吩咐管事們明天辰時在花廳候著了。」
樂思齊點了點頭,道︰「代我謝謝國公爺。」這是蘇瑋提醒她,葉夫人有可能接下來要對付她了。
若塵笑了笑,站到一邊去。
冬兒洗了臉,把十幾個隻果全洗了切半,楓葉院里人人有份。
樂思齊想著芮夫人的神態,總覺得特別奇怪。晚飯時問蘇瑋,蘇瑋一點沒覺得意外,道︰「因為母親對你的態度唄。」
「她們婆媳不和?」樂思齊反應挺快的。隨即想起蘇瑋說過,父親對母親頗有微詞。如此看來,婆媳不如是肯定的。暗罵自己真是笨,早該從蘇瑋的話里听出來嘛,哪有夫妻不和,婆媳還能親如母女的?要真有,那也只有電視劇。
蘇瑋笑笑不答,樂思齊當然理解成默認。
「那我明天去陪她老人家說說話。」樂思齊道︰「她喜歡什麼?」
蘇瑋揶揄道︰「這就想取悅太婆婆了?」
樂思齊輕輕用筷子敲他一下,道︰「再亂說話不讓你吃飯。」
服侍的冬兒和秋菊狂汗,蘇瑋卻只呵呵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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