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慕,現在幾更天了?」蘇恨瑤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夜不安寧,渾身不自在。難道是殺了人身上血氣沖犯?想著又翻個身,古代呆久了人也迂了。
「姐姐,快寅時了,你還是閉會兒眼吧。」冬慕翻來覆去也睡不著,方才她見王爺與姐姐回正院,兩人默契分開,背向而離,這年頭若是沒了男人的寵幸,就算金山銀山,那也叫造孽。
「給我備熱水,沐浴。」
啊?這深更半夜的姐姐這是要鬧哪樣?
「快去快去。」
「好。」
蘇恨瑤舒適躺在浴桶中,屋內嵐煙繚繞,撩人的馨香四溢。
「姐姐,水溫可合適?」
「嗯。」她舒服點點頭,一閉氣整個人泡入水中。
水下一片安寧的世界,半響,她探出頭︰「冬慕,你有听到什麼聲響?」
冬慕環視四周,長袖扇了扇青燈周圍的飛蟲,皺了皺眉︰「今晚蟲子真是出奇的多,嗡嗡的,煩死了。」
「哦?」她來了興致,微微側耳,分明有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這聲音越來越大。
「崇州地處江南優良地段,蟲害少,以前姐姐在家時也沒見過這種。」說著又揮袖扇蟲子。
油燈雖昏暗,她一雙夜視眼很快掃到星星點點從窗台往屋內爬的蟲子,在黑夜中不起眼的小東西正以急速聚攏。不止是窗台,連緊閉的門縫里也有蠕動的蟲子。
冬慕還未發現,絮絮叨叨講到以前蘇恨瑤待字閨中的往事。
地上蟲子越來越多,她臉上毛孔微張,一陣發麻︰「今天誰來過這屋?」
面對姐姐突然警覺提問,冬慕愣了愣道︰「二夫人說姐姐閨房常年不住人,白日里派人打掃了一番。姐姐,你看,那棵盆景就是二夫人送來的,可名貴著呢!」二夫人對小姐突然殷勤友好,她天真的覺得這是好事。
「糊涂!我不是吩咐你不準外人進來麼?」被整了這麼多次,還不長記性。敵人越是殷勤友善,你越發降低警覺,背後捅刀的事自然而然發生。
屋外惡心蟲子怕已是千軍萬馬。
她也不顧著穿上衣服,裹了件長衫抬腿跨出木桶,隨手抓起一件褻衣罩上那「名貴」的盆景,用燭台點燃褻衣。
「姐姐?」冬慕百思不得其解︰「這要是被二夫人知道姐姐你燒了她送的名貴盆景,會心生芥蒂的。」
「想活命就給我閉嘴!」褻衣哄哄燃氣,照亮蘇恨瑤發白的臉,她禁不住又一哆嗦,這招實在狠毒。
百蟲傾巢而出,自己尸首被蟲子咬得血肉模糊,白骨俱現,慘烈駭人,那番模樣她想也不敢想。
「啊——姐姐,那,那是什麼?」冬慕突然驚叫出聲,指著愈來愈聚攏的蟲子渾身抖啊抖,抱住蘇恨瑤死不撒手。
「放心吧,應該退了。」她悠然轉身,哪知這事態並不如她想,而是愈演愈烈。
密密麻麻的毒蟲朝浴桶爬來,不出片刻呈現蔽天事態!
這盆景不是吸引蟲子的引子,得想法子找出引子。要不然真要被萬蟲蝕骨而死!她一哆嗦,從衣櫃里翻出所有衣裳,用燭台點燃拋向蟲子,蟲子一遇火,颯颯四退開來。火一滅,又頑強前進。
「還愣著干嘛?快來幫忙!」蘇恨瑤頭一次不淡定,這麼惡心的東西,此刻的她已是忍住作嘔。
「姐,姐——」冬慕說不全一句完整的話,表情凝固,臉上青灰一片。腿定在原處抖啊抖。
看來不能指望冬慕了,她只能自力更生。
又翻出蘇恨瑤身前配制的毒藥,為今之計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她猛的一摔,一盒子裝毒藥的瓷器嘩啦碎了個遍。
蟲子遇上毒粉又四散開,不多時冬慕難受的猛咳嗽︰「姐姐,你……」她想責怪她不識藥亂撒一通,結果只會是害了自己。下一秒,她驚嚇得說不出話。
上百只通體鮮紅的蠍子蟄伏在木桶上,晶亮的尾翼高高翹起,蓄勢待發,那是隨時要人命的毒。
姐妹倆又是一哆嗦,這蠍子怕是早就在這屋。
蟲子見毒粉並無傷害,又聚攏涌來。這些蟲子竟比蘇恨瑤身前配制的毒還要毒!
蘇恨瑤下意識模上青麟長鞭,這千軍萬馬的東西哪是冷兵器能制服住的?她現在也很想一把抱住冬慕,主僕抱作一團,等死!
冬慕漠然暈癱在地上。原來一只蠍子悄然爬上她的腳,猛的蟄了她的腳背!
蘇恨瑤一驚,快手扶起她。
這時,吱嘎一聲房門被推開,入眼是黑衣勁裝的男子,面帶駭人可怖的鬼怪面具。他每踏入一步,蟲子們如臨大敵繞開他,仿若他比它們還要毒。
他身後是同樣勁裝的海晏,海晏眼疾手快飛身到蘇恨瑤身邊,探上冬慕的脈息,堅定道︰「還有救。」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玉瓶,給冬慕喂下一粒藥丸。然後將她放置在床上。
「你,還這麼悠閑作甚?把它們都給我趕了。」蘇恨瑤抱起暈厥的冬慕,舒了口氣,騷包出現的太是時候了。
素和簡南見她蒼白的小臉,勾唇笑得愉快,原來她也有害怕的時候。
「這些毒物對我避之不及,不代表我就能驅趕它們。」他抱著手臂站在五米開外,一副見死不救的樣。
哎呀,這種時候跟她鬧什麼別扭。小命要緊,不就是服軟嘛,小女子能屈能伸。
「你想要什麼?」
「你說我想要什麼?」他反問,老神在在,一副讓你慢慢猜的樣子。
「好吧,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她咬咬牙安慰自己這是權宜之計。
「記住你今日說的話,你欠我人情夠多了,若算起來……」他笑顏如暖陽,單手一揚,一陣粉末掃去,蟲子瞬間化作青煙散去。
海晏見危機解除,悄聲退下不做打擾。
她拿掉素和湮西臉上的面具︰「你怎麼在這?還這身打扮。」
「尋芳香而來。這裝扮嘛,行事方便。」他看著眼前人修長瑩白的雙腿在他眼前晃啊晃,眼光里的火苗旺盛了些。
「……」話說得字字真誠,見某雙眼在她腿上飄來飄去,她一咬牙,怒了,做了個戳爆雙眼的手勢,惹得他輕笑。
「事情已了,走了。」他拿過她手中的面具,作勢要離開。
「你回來。」
「怎麼,這是在邀約?」他冰藍的眼在她面前從來是玩世不恭的壞笑,任何時候都能開玩笑。
邀你妹。騷包。她心底誹月復,面上淡然︰「別指望我會感激你。」
他近身攬上她的腰,帶到床上,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頰,二人氣息很近,她臉上發燙。
「好好歇息。」末了,只是給她蓋上被褥,便翻身下了床。
「……」
「今晚救了你,再加上兩張契約。一輩子,夠了。」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房中已無他的身影,只有幽幽清冽的味道,屬于他的味道。
每次她深陷囹圄他都在身側相伴,這是孽緣,但她分明是感激的。
枕著這份心安,一夜好夢。
「王妃好。」一路走來,丫頭小廝恭維恭敬給她請安問候,想必昭儀這老物已經教好了,她甚是舒心。
但是她要她不舒心,從今往後都別想舒心。
正堂里只有二夫人與蘇傾城在,身邊站著幾個貼身丫鬟,二人有說有笑,笑逐顏開的樣子像抽風似的。
「那小賤人定是白骨俱現,淒慘可怖,等著我們去觀摩呢。」蘇傾城掩面一笑,溫柔的動作下是怎樣一番惡毒的臉面。
「不急,寵兒們還沒吃飽呢。」毒母昭儀笑得花枝招展,年輕了好幾歲。
蘇恨瑤整理儀容,冬慕在一旁打扇,姐妹倆和諧一心,滿面溫柔多情笑。
有了昨晚可怕的經歷,冬慕也不再為這惡毒母女存善心。
「姨娘在講什麼笑話?也說給恨瑤听听。」蘇恨瑤笑著抱臂,靜待二人反應。
母女二人臉色一僵,蘇恨瑤竟好端端的站在他們面前,她們臉色簡直不能用震驚來形容。
「不可能!」昭儀徒然站起,抖著手指著蘇恨瑤,她,她居然沒死成。
「什麼不可能?」她笑著輕問。
自知失言,昭儀哂笑,用錦帕擦了擦臉上的薄汗︰「沒什麼,昨晚睡得可好?」
「自然好眠,一夜無夢。」蘇恨瑤扭著腰姿坐下,眼底暗潮洶涌。
兩人對視半響,火光乍現,兵戈相見,相互已暗暗大戰了好幾回合。
昭儀恨透了這張臉,與沈秋棠年輕時如出一轍的美艷,讓人討厭。
昨夜之計是她最毒辣的計謀,蘇恨瑤能化險為夷,說明她有些本事,難怪當年那般用計也沒扳倒她。城府之深讓人堪憂。
若被她知曉當年真相,刀劍相向。素和簡南不計較當年,為今開戰,她們也未必佔得上風。
若不放手搏一搏,就真沒戲了。
不除蘇恨瑤,難解她心頭之慮。
昭儀的心思全寫在了臉上,蘇恨瑤覺得圓滿,眼神示意冬慕。
冬慕頷首,呈上一個食盒,打開里面是香噴噴的幾盤菜,菜式十分好看。
「這是王爺從西北帶回來的廚子教會恨瑤做的菜。」她指著菜式一一做詳細介紹︰「這是毒蠍炒人心子、蠕蟲爆炒人腦花、蟾蜍炒舌根、壁虎炒手腳趾、蜈蚣炒眼珠子。」
頓了頓,她繼續笑著道︰「忘了還有一湯菜,人皮炖青蛇。這樣樣菜都是恨瑤親手做的。」
嘔——蘇傾城妊娠反應十分厲害,吐得天昏地暗,險些吐出黃水來。
不止蘇傾城,身邊的丫鬟也吐了。
蘇恨瑤惡心的掩了掩口鼻︰「胃口不好就少吃點嘛。冬慕,我們走吧,燻的慌。」
昭儀忍了又忍,暴怒喝道︰「蘇恨瑤,你給我等著。」